有一僧问赵州从谂禅师:“十二时中如何用心?”赵州说:“汝被十二时辰转,老僧使得十二时辰。” 在中国古代,十二时辰指的是一日一夜;从午夜子时开始到亥时为止,把一天刻划成十二个时辰,每一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小时。通常,人在清醒时,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心念,在睡梦中,则更加不用说了。因此有僧问赵州禅师:“像你这样的得道高僧,想必在十二时中没有一刻不在用心,这是怎么办到的呢?”这位僧人想要知道的是如何持续不断的、整日整夜的、不起妄想杂念,而能一心专注的修行。 散乱心、杂用心、专心、一心、无心 一般人除了睡梦中固然不能专心修行,在清醒时又何尝能够专心一意的不起杂念妄想?例如吃饭时心不一定在吃饭,走路时心不一定在走路,甚至谈话看书时也可能会想到其他的念头。心口不能一致,身心不能一致,往往不能把自己的心念连续不断的专注在一桩事情上,禅宗称这种现象为杂用心;心猿意马、妄想纷飞,则称为散乱心。反之,心能集中在一个点上或一件事情上,叫做专心、一心。 由心无二用,再进一步到达无心可用,是禅师的真正用心。因此,赵州不回答僧人如何持久用功,却反过来告诉他:“你是被十二个时辰的杂念妄想所困扰了,而我则是在十二个时辰之中,心不杂乱,甚至根本不用费心,而只有十二个时辰被我用了。” 真正会运用时间的人,是分秒不漏的 这则公案的重点是指出十二时中的每一个当下及当前,最最可贵。不要去想十二个时辰怎么用心,于每一个现在,马上用心最可靠!如果老是想到十二个时辰,就把“现在”放弃了。真正会运用时间的人,是分秒不漏的,要用每一极短的现在,来充实自己、净化自己、成熟自己,协助他人、包容他人,随时、随地、随缘、随境,都是努力学习、奉献他人的著力点。他不会耽于思忖:“在这之前是成功或失败?在这之后是荆棘遍地还是处处芳草?”否则就等于放弃了现在,而攀缘于过去和未来,这便叫做“被十二个时辰转了”。 有一僧问赵州从谂禅师:“十二时中如何用心?”赵州说:“汝被十二时辰转,老僧使得十二时辰。”在中国古代,十二时辰指的是一日一夜;从午夜子时开始到亥时为止,把一天刻划成十二个时辰,每一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小时。通常,人在清醒时,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心念,在睡梦中,则更加不用说了。因此有僧问赵州禅师:“像你这样的得道高僧,想必在十二时中没有一刻不在用心,这是怎么办到的呢?”这位僧人想要知道的是如何持续不断的、整日整夜的、不起妄想杂念,而能一心专注的修行。散乱心、杂用心、专心、一心、无心一般人除了睡梦中固然不能专心修行,在清醒时又何尝能够专心一意的不起杂念妄想?例如吃饭时心不一定在吃饭,走路时心不一定在走路,甚至谈话看书时也可能会想到其他的念头。心口不能一致,身心不能一致,往往不能把自己的心念连续不断的专注在一桩事情上,禅宗称这种现象为杂用心;心猿意马、妄想纷飞,则称为散乱心。反之,心能集中在一个点上或一件事情上,叫做专心、一心。由心无二用,再进一步到达无心可用,是禅师的真正用心。因此,赵州不回答僧人如何持久用功,却反过来告诉他:“你是被十二个时辰的杂念妄想所困扰了,而我则是在十二个时辰之中,心不杂乱,甚至根本不用费心,而只有十二个时辰被我用了。”真正会运用时间的人,是分秒不漏的这则公案的重点是指出十二时中的每一个当下及当前,最最可贵。不要去想十二个时辰怎么用心,于每一个现在,马上用心最可靠!如果老是想到十二个时辰,就把“现在”放弃了。真正会运用时间的人,是分秒不漏的,要用每一极短的现在,来充实自己、净化自己、成熟自己,协助他人、包容他人,随时、随地、随缘、随境,都是努力学习、奉献他人的著力点。他不会耽于思忖:“在这之前是成功或失败?在这之后是荆棘遍地还是处处芳草?”否则就等于放弃了现在,而攀缘于过去和未来,这便叫做“被十二个时辰转了”。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许多的梦想、许多的心愿,常常想:“我将来要……。”但是长大后,梦想是否兑现了呢?一旦遇到生命的困顿时,便会有疑问:“为什么我要被生下来?让我活着好痛苦!好辛苦!” 如果以佛法的角度来看,不是父母一定要生下你,而是你自己要来的,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还愿、许愿。在我们短短的一生之中,经常会为了某件事而向某个人许愿、承诺,这样的许愿和承诺,无量生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佛法认为,我们过去许愿,这辈子还要再来许愿;而过去许的愿,尚未实践、尚未兑现的,也要在这一生或未来生还愿。 或许有人会说:“那是你们佛教徒的生命意义、生命目的。我不是佛教徒,为什么也要把许愿、还愿当作我的生命目的呢?”的确,一定有人会有这样的疑问,甚至连佛教徒也会这么认为。 换一个角度来看,“许愿”和“还愿”其实就是我们对生命的承诺;即使没有学佛的人,也会重视人与人之间的承诺,更何况是自己对自己的承诺。如果你曾经想过:“如果我能够……的话,我就会……。”或者是:“但愿我能……,那我就要……。”有一些是有对象的,有一些是没有特定的对象,那不就是一种许诺?一种许愿吗? 一个人只要对前途充满希望,认为前面有路可走,就一定有他自己的志愿和期待,那就是许愿。 许愿之后就会不断努力来还愿,一个愿完成了,还会继续许下一个愿。如果这个愿是为了他人着想,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这个人的人格一定很健全,而且不论大愿、小愿,都会有成就,也会活得很有方向感、很有意义。 以我自己来说,因为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没有足够的衣服、食物、钱来养育孩子,有时甚至根本没有,所以我的母亲总觉得对不起孩子们。当时我就许了个愿,说:“妈,没有关系,虽然我们现在很穷,但是等我长大以后,我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们用。到那个时候,妈妈就不要再说穷了。” 我一直记得自己发过的愿,可是到现在为止,我始终没有机会兑现。我要如何弥补这个遗憾呢?我只有奉献自己给一切的人、一切的众生,藉着帮助其他的人,来表示对父母的纪念或怀念。这就是“还愿”。 为了许愿和还愿,人生必须负责、尽责。 负责任是一种健康的观念,因为当一个人愿意负起责任,完成工作或任务的时候,就有机会认识自己的能力,从中获得对自我肯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不容易自我肯定;而一个不能肯定自己的人,往往会失去生存的目标和意义,他的心理一定不健康,心情也必定不会很愉快。 在生命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扮演好几种不同的角色。在家里你可能同时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或是同时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到了工作场合,又是个工作人员;在学校,可能是个老师,也可能是个学生。 不同的角色代表不同的责任,善尽自己的责任就是人生的意义,就是最好的还愿和许愿。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许多的梦想、许多的心愿,常常想:“我将来要……。”但是长大后,梦想是否兑现了呢?一旦遇到生命的困顿时,便会有疑问:“为什么我要被生下来?让我活着好痛苦!好辛苦!”如果以佛法的角度来看,不是父母一定要生下你,而是你自己要来的,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还愿、许愿。在我们短短的一生之中,经常会为了某件事而向某个人许愿、承诺,这样的许愿和承诺,无量生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佛法认为,我们过去许愿,这辈子还要再来许愿;而过去许的愿,尚未实践、尚未兑现的,也要在这一生或未来生还愿。或许有人会说:“那是你们佛教徒的生命意义、生命目的。我不是佛教徒,为什么也要把许愿、还愿当作我的生命目的呢?”的确,一定有人会有这样的疑问,甚至连佛教徒也会这么认为。换一个角度来看,“许愿”和“还愿”其实就是我们对生命的承诺;即使没有学佛的人,也会重视人与人之间的承诺,更何况是自己对自己的承诺。如果你曾经想过:“如果我能够……的话,我就会……。”或者是:“但愿我能……,那我就要……。”有一些是有对象的,有一些是没有特定的对象,那不就是一种许诺?一种许愿吗?一个人只要对前途充满希望,认为前面有路可走,就一定有他自己的志愿和期待,那就是许愿。许愿之后就会不断努力来还愿,一个愿完成了,还会继续许下一个愿。如果这个愿是为了他人着想,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这个人的人格一定很健全,而且不论大愿、小愿,都会有成就,也会活得很有方向感、很有意义。以我自己来说,因为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没有足够的衣服、食物、钱来养育孩子,有时甚至根本没有,所以我的母亲总觉得对不起孩子们。当时我就许了个愿,说:“妈,没有关系,虽然我们现在很穷,但是等我长大以后,我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们用。到那个时候,妈妈就不要再说穷了。”我一直记得自己发过的愿,可是到现在为止,我始终没有机会兑现。我要如何弥补这个遗憾呢?我只有奉献自己给一切的人、一切的众生,藉着帮助其他的人,来表示对父母的纪念或怀念。这就是“还愿”。为了许愿和还愿,人生必须负责、尽责。负责任是一种健康的观念,因为当一个人愿意负起责任,完成工作或任务的时候,就有机会认识自己的能力,从中获得对自我肯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不容易自我肯定;而一个不能肯定自己的人,往往会失去生存的目标和意义,他的心理一定不健康,心情也必定不会很愉快。在生命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扮演好几种不同的角色。在家里你可能同时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或是同时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到了工作场合,又是个工作人员;在学校,可能是个老师,也可能是个学生。不同的角色代表不同的责任,善尽自己的责任就是人生的意义,就是最好的还愿和许愿。
一、四安:安身、安心、安家、安业 我们要把佛法落实在人间的社会。把佛法送到每一个人的家庭里,让每一个家庭都能接触佛法的“慈悲之光”“智慧之光”。为人间带来温暖,让人人都能身安、心安、家安、业安,这个才是真正可靠且究竟的平安。 安身:在于生活的勤劳俭朴 人是应该工作,但光工作不等于人生,人生也不仅是为了物质的富裕而工作,更不仅是为了满足物欲的享受而勤劳地工作。乃是为了健康的身心以及感恩的奉献而工作。 勤劳努力除了让身体健康、心里平安,还多半会得到物质的报酬,但是有了物质的报酬,必须节制地使用,否则为了享受物欲,对身心又会产生不健康的行为,换句话说,也就是勤劳以后,应该要俭朴,所以“勤劳”、“节俭”这两个原则是身体健康的秘诀。同时,俭朴的结果,便会拥有很多福利,可以提供给他人,到那时候你将会是一个人人都喜欢、人人都赞叹的人。 安心:在于生活的少欲知足 少欲知足,就不会有强烈的欲望而贪得无厌,就能够安自己的心了。 安他人的心是一种菩萨行为,也是一种慈悲愿心,发起悲愿来福利众生,为他人谋求福利;否则仅仅少欲知足,不但不够积极,甚至还有可能是消极的。 上等人安心于道,发菩提心、行菩萨道;中等人安心于事,给他适量而较忙的工作,他就不会自寻烦恼,或为他人制造烦恼;下等人只知安心于名利物欲的追求。希望大家,至少能做到安心于事,而非做个追逐名利的下等人。 安家:在于家庭中的相爱和相助 家庭的温暖在于互相敬爱,家庭的可贵在于互相帮助。互助的意思,是让需要接受帮忙的人,能够得到帮助。帮助对方的时候,不要趾高气昂,不要认为自己是施恩者,别人应该感谢你;而是应该心存感谢,感谢他让你有机会来做奉献,有机会在为他服务之中获得成长。 安家的要领是互相尊敬、互相学习、互相体谅、彼此关怀、彼此感恩、彼此奉献。光在物质上把自己的家安顿好,不算是真正的安家;真正的安家,是要使得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各尽其力,各守其分。 安业:在于身口意三类行为的清净和精进 一般人所讲的安业,是指对他自己的职业、工作,要有安定和保障。可是若以身口意三类行为的清净与精进为范围,便已经将个人行为,以及工作都包含在内了。 我们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安于身口意三业的本分,不要轻举妄动、没有准则,不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也不要心猿意马、三心二意,这些都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必须遵守的修养。 敬业乐群虽是老生常谈,但很不容易做到,纵然在平常做得事事成功,称心如意,一旦有一些波折、困扰、难题出现的时候,就会怀疑所做的工作,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若出现了这些想法,就不是敬业乐群了。 敬业就是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负责认真;精进是努力不懈、全心投入。如果你的心力、体力、能力,样样都是持著保留的态度,就不叫敬业精进了。 对自己的任何行为,都应以“利人便是利己”的观点来考量,不为自己的利益而追求,但为他人的福利而努力,并且是以他人的远利与近利来考虑、来设想。不论在家中、在公司,乃至在任何场合,如果都能够用这样的心态来面对,相信你就会很有人缘,也会很得人心。 二、四要:需要、想要、能要、该要 现代社会由于物质文明过度蓬勃、结构变化太快,造成人类价值观念混淆,以致于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需要,什么是贪求的想要,什么是实至名归的能要,什么是责任所在的应该要。因为无法厘清这四要:“需要”、“想要”、“该要”、“能要”的分际,所以大部份人都是跟著社会风气潮流而人云亦云,只要别人有的,我也要有。而且现代人往往是:“需要的东西不多,想要的东西太多。”再加上不应该要的也要,不能够要的也要,结果想要得不到,便会导致人心不安定,社会问题丛生。 需要的不多,想要的太多 “需要”是什么?就是少了它就不能活,例如:阳光、空气、水分、起码的食物、御寒的衣服,避风遮雨的房子,在我们这个时代,基本的交通工具、电脑、电话也成为需要的,有这些必需品并不算是欲望。 欲望是什么呢?是除了必需品之外的奢侈品、装饰品,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或撑场面用的东西。不过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位,为了配合当时的环境因缘,还是要有一定程度的庄严,那也可算是一种需要,但一定要有适度拿捏的分寸。 生命中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从主观的立场看,才觉得没有了他生命很空虚、很无奈,觉得活的没有意义,这纯粹是个人的价值判断。所以,如果只是讲“需要”,定义非常模糊,在衡量与“想要”间的差异时,应该分别从自我观点,以及总体客观的立场同时来考量。 能不能要?该不该要? “能要”的意思是说,在个人能力范围许可下,以努力付出而获得所需要的东西,但若能力不足,就该让贤,不必强求。在我们的一生中有很多事情,包括名、利、权、位、感情等,著实引人欣羡与渴求。但是在要想得到它时,必须仔细想想:自己的能力及付出是否实至名归?是否已经水到渠成,而不是过度强求?如果付出不够多,能力、因缘皆不具足,还希望能得到它,这便是贪图非分,只会增加痛苦与伤害。 至于“该要”、“不该要”,若时下年轻人流行的一句话:“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而言,便是没有分清楚该要、不该要的份际。一般人的欲望无穷,喜欢的、想要的事物太多了,应该要自问该不该喜欢?该不该取得?例如名位财势,人人都喜欢,可是非分之名,是虚名;非分之财,是横财、不义之财,非分之位是虚位,这些都不应该要。当然,如果是实至名归,自是受之无愧,甚且是一种鼓励。 其实,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需要的东西并不多,想要的东西非常多;需要的东西应该要,想要的东西不重要。 我们应该从“心灵环保”的角度出发,一方面保护我们的心不受环境的污染,增强对环境的“免疫系统”;一方面内心不会有妒忌、愤怒、猜忌、自私等种种不好的心念,使得环境变得更糟糕。并从中觉察到自己的起心动念,清楚知道自己的“需要”,化解个人欲望的“想要”。在人生的过程中,若能清楚明白这“四要”,便能有明确的方向感,而且也会过得很平安。 三、四感:感恩,感谢,感化,感动 在日常生活中,如何具体实践自助助人的修行呢?可从“四感”:感化、感动、感谢、感恩来著手。 感化:知惭愧、常忏悔 许多佛教徒都是拿经典来教化他人、感化他人,拿佛法的标准来要求别人。 佛法是来帮助我们修行的,不是拿来度量人的。可惜很多人不仅以佛法度量人,并且以世间的道德标准来要求人,却不能以身作则,如此不但不能以佛法帮助自己,又怎能对别人有助益呢? 感化自己就是要常惭愧、常忏悔。惭愧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希望能够做得更好、更努力;忏悔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做错的地方,提醒以后不要再犯错。 经典中告诉我们,修行大乘佛法的菩萨要到了八地以上,才成为无学;而小乘的菩萨也要证了阿罗汉果后,才是无学。无学,就是不再需要学习了,学习忏悔、惭愧。或许有人会说:“菩萨怎么还会有过失?菩萨还需要惭愧吗?”事实上,菩萨要常惭愧、忏悔,才会愈来愈精进、愈来愈清净、愈来愈能够感动人。 感动:智慧慈悲对人 有人会抱怨家庭里的成员不够好、不能满自己的愿;或觉得社会混乱,人心不安定。 总认为别人都变好,自己就安全了;其他人都变得认真、负责,自己就幸福了,以此标准期待他人,认为只要别人都好,自己就有福报。但却忘了要求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满了别人的愿。 这个世界需要佛法,自己实践佛法是最可靠的,希望人家做到是不容易的。如果大家都能用智慧来处理事、以慈悲来对待人,自然能够产生力量感动他人。 感谢:顺逆因缘皆恩人 应该以感谢的心来接受顺、逆两种助缘。很多人只能够感谢对自己有利的人,例如做生意资本不够,有人愿意资助你,帮你把问题解决,这是贵人;或是遭受冤狱,有人出面帮你平反,这人也是贵人。助我们一臂之力的是贵人,理当感谢;而以逆境激励我们成长的,也是贵人,也应该感谢。事实上,我们应该把所有我们遇到、见到的每个人都当做贵人、当成恩人,都是有利于我们的人,心中便能常保平安。 感恩:奉献回馈不求报 随时随地心存感恩,以财力、体力、智慧、心力来做一切的奉献。奉献的时候,态度是恭敬的,而不是以施舍心来付出,否则便会自以为是施恩者,产生自以为了不起的心态,认为自己做了很多的功德,而且一心期待对方回馈,这是不知惭愧:相反地,接受布施或服务的人,要把对方当成恩人,感谢其恩德。也就是彼此都存著奉献、供养、感恩、报恩的心,一方以感恩的心奉献,另一方以感恩的心来接受。 很多人嘴上说是奉献,其实心理是在做投资生意,今天给了些什么,明天就希望得一些回馈,事实上,这是投资生意,不是报恩,也不是奉献,真正的奉献是没有条件的。 “四感”就是要我们感化自己、感动他人、感谢顺逆缘、感恩奉献,学习观世音菩萨的慈悲心,发广大愿心,如此就能够经得起苦难,而且不以苦难为苦难,同时又能够在苦难之中救济苦难,这就是自利利他、自助助人。 四、四福:知福、惜福、种福、培福 佛法的教义与修行观念是修福与修慧。同时运用慈悲来修福报,运用智慧修智慧,运用智慧培育福报,用福报来配合智慧。福报与智慧或慈悲与智慧,这两项如缺少一样,修行不会圆满。因此,福报圆满的人一定是智慧圆满,智慧圆满的人一定是福报圆满,这就是“佛”。我们尊称佛是“两足尊”就是指福报及智慧都圆满的人。 如能实践“四福”:知福、惜福、种福、培福,并且为别人祝福,就是有大福报的人。 知福:知足常乐,安贫乐道 知道自己有福报是很重要的。人活在世上,最起码都还有一口呼吸,有呼吸就等于拥有一切希望,人生充满一切的可能,因此呼吸是很可贵的。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能知福,则更应该说“我还有呼吸,当然满足了。” 但是有很多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知道这就是我们的福报。尤其现今的台湾社会丰衣足食,很多人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看到别人有的,也不管对方是如何努力获得的,就希望自己也拥有,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害害人。如果我们能够知福,就能知足,知足就能常乐。不过知足并不等于什么都不要,而是“多也好,少也好,好到皆大欢喜”,这才是真正的知足。 惜福:珍惜拥有,感恩图报 我们除了拥有呼吸外,还拥有很多东西,包括生命、财物等,在台湾即便再穷的人,至少身上也还有衣服穿,这也算是财物;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人际关系、人缘,这也是你所拥有的。 惜福,就是要珍惜我们所拥有的,包括自然资源、社会资源等一切资源。珍惜而不浪费、不糟蹋,尤其不要糟蹋身体,不要伤害名誉、品格,甚至理念、理想,进一步还要饮水思源、感恩图报,这就是惜福。 种福:成长自己,广种福田 释迦牟尼佛告诉我们,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来种福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田可种,例如自己的家人、邻居,以及社会上没有亲人照顾的穷人、病人,还有社会、国家的利益和一切众生的幸福,都是我们的福田。 知道要随时随地种福的人,是有福的人;为了要种福,必需要努力成长自己,在知识、人格、智慧,以及技能各方面都要增长,才能有更多的资源来种福田。 培福:享福非福,培植有福 培福就如同把今生得到的福报,种到田里边,它就可以长出更多、更多的福来。若能把全世界、全宇宙,所有十方一切众生,都当成是种福田的对象,不断的种福,那就是有大福报的人,最后就会和佛一样福德圆满。 业障的果报有时会让人误以为是“福报”。例如:见人养尊处优,站在佛法的角度来看不是福报,因为享福不是有福,惜福、培福,才真有福。 如果能应用佛法观念,世间的福报,不就是苦报的开始吗?福报享尽了,紧接著就是苦报的降临。如果我们现在能把握机会,无视于辛苦,不计较侮辱,且又能帮助别人解决苦难,更不为自己的明闻利养,不断地努力求进步,尽自己所能奉献给需要帮助的人,实际上这就是在求福、培福。 五、四它: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生活中难免出现逆境,我经常劝勉大家,处理棘手的问题时,应该坦然地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也就是说,遇到任何困难、艰辛、不平的情况,都不逃避,因为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有用智慧把责任担负起来,才能真正从困扰的问题中获得解脱。 面对烦恼的方法 如何面对问题?即是告诉自己:任何事物、现象的发生,都有它一定的原因。我们不须追究原因,也无暇追究原因,唯有面对它、改善它,才是最直接、最要紧的。 很多人都说,我是好人,为什么我还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我们要知道,有物质之身就有果报、就有障碍,如同有山川大地,就有风雨云雾。大修行者也要受果报的,佛陀曾遭大石块击伤,也曾罹患重病。但是果报和障碍未必会招来烦恼,大修行者跟凡夫的差异就在于此。 凡夫被自身的遭遇所苦,信心就会退转;大修行者可以放下自我,不被烦恼所障。我们学佛,就是要学习佛的智慧,清楚辨知烦恼的缘起,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因果必须配合因缘。对于任何情况,如果能够改善它,当即予以改善,若不能改善,便面对它接受它,绝不逃避,但是要尽力改善。逃避责任,逃避果报,是不合算的,改善情况才是最聪明的。 经过计划的事物也不一定完全可靠,也会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这时候就应该要接受它,然后想办法处理它,因为,因缘就是如此。 所以,如果期待计画好的事在过程中发生问题,不必伤心也不必失望,应该继续努力,促成因缘,还是有成功的机会;如果经过详细的考虑,判断因缘不可能促成,那也只好放下它,这和未经努力就放弃是截然不同的。 放下自己也放下别人 放不下自己是没有智慧,放不下别人是没有慈悲。能作如此想,对一切人都会生起同情心与尊敬心。同情人家也是具缚的凡夫,尊敬人家也有独立的人格。 平常生活中,禅如何教人安心呢?禅的态度是:知道事实,面对事实,处理事实,然后就把它放下。无论遭遇任何状况,都不会认为它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如果已经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如意的事,能让它不发生是最好的;如果它一定要发生,担心又有什么用?担心、忧虑不仅帮不了忙,可能还会令情况变得更严重,唯有面对它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常常遇到一些好像正被困在火海中的人,来向我求救。通常我会轻听他们的问题,知道他们所焦虑的什么,但不会将他们的焦虑,变成我自己的梦魇。 我给他们的建议有一个原则:对感情的问题,宜用理智来处理;对家族的问题,宜用伦理来处理;即使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也应用时间来化解、淡化;如果真是无法避免的倒楣事,那只有面对它、接受它;能够面对它、接受它,就等于是在处理它,既然已经处理了,也就不必再为它担心,应该放下它了,不要老是想著:“我怎么办?”而是睡觉时照样睡觉,吃饭时照样吃饭,该怎么生活就怎样生活。 一、四安:安身、安心、安家、安业我们要把佛法落实在人间的社会。把佛法送到每一个人的家庭里,让每一个家庭都能接触佛法的“慈悲之光”“智慧之光”。为人间带来温暖,让人人都能身安、心安、家安、业安,这个才是真正可靠且究竟的平安。安身:在于生活的勤劳俭朴人是应该工作,但光工作不等于人生,人生也不仅是为了物质的富裕而工作,更不仅是为了满足物欲的享受而勤劳地工作。乃是为了健康的身心以及感恩的奉献而工作。勤劳努力除了让身体健康、心里平安,还多半会得到物质的报酬,但是有了物质的报酬,必须节制地使用,否则为了享受物欲,对身心又会产生不健康的行为,换句话说,也就是勤劳以后,应该要俭朴,所以“勤劳”、“节俭”这两个原则是身体健康的秘诀。同时,俭朴的结果,便会拥有很多福利,可以提供给他人,到那时候你将会是一个人人都喜欢、人人都赞叹的人。安心:在于生活的少欲知足少欲知足,就不会有强烈的欲望而贪得无厌,就能够安自己的心了。安他人的心是一种菩萨行为,也是一种慈悲愿心,发起悲愿来福利众生,为他人谋求福利;否则仅仅少欲知足,不但不够积极,甚至还有可能是消极的。上等人安心于道,发菩提心、行菩萨道;中等人安心于事,给他适量而较忙的工作,他就不会自寻烦恼,或为他人制造烦恼;下等人只知安心于名利物欲的追求。希望大家,至少能做到安心于事,而非做个追逐名利的下等人。安家:在于家庭中的相爱和相助家庭的温暖在于互相敬爱,家庭的可贵在于互相帮助。互助的意思,是让需要接受帮忙的人,能够得到帮助。帮助对方的时候,不要趾高气昂,不要认为自己是施恩者,别人应该感谢你;而是应该心存感谢,感谢他让你有机会来做奉献,有机会在为他服务之中获得成长。安家的要领是互相尊敬、互相学习、互相体谅、彼此关怀、彼此感恩、彼此奉献。光在物质上把自己的家安顿好,不算是真正的安家;真正的安家,是要使得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各尽其力,各守其分。 安业:在于身口意三类行为的清净和精进一般人所讲的安业,是指对他自己的职业、工作,要有安定和保障。可是若以身口意三类行为的清净与精进为范围,便已经将个人行为,以及工作都包含在内了。我们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安于身口意三业的本分,不要轻举妄动、没有准则,不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也不要心猿意马、三心二意,这些都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必须遵守的修养。敬业乐群虽是老生常谈,但很不容易做到,纵然在平常做得事事成功,称心如意,一旦有一些波折、困扰、难题出现的时候,就会怀疑所做的工作,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若出现了这些想法,就不是敬业乐群了。敬业就是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负责认真;精进是努力不懈、全心投入。如果你的心力、体力、能力,样样都是持著保留的态度,就不叫敬业精进了。对自己的任何行为,都应以“利人便是利己”的观点来考量,不为自己的利益而追求,但为他人的福利而努力,并且是以他人的远利与近利来考虑、来设想。不论在家中、在公司,乃至在任何场合,如果都能够用这样的心态来面对,相信你就会很有人缘,也会很得人心。二、四要:需要、想要、能要、该要现代社会由于物质文明过度蓬勃、结构变化太快,造成人类价值观念混淆,以致于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需要,什么是贪求的想要,什么是实至名归的能要,什么是责任所在的应该要。因为无法厘清这四要:“需要”、“想要”、“该要”、“能要”的分际,所以大部份人都是跟著社会风气潮流而人云亦云,只要别人有的,我也要有。而且现代人往往是:“需要的东西不多,想要的东西太多。”再加上不应该要的也要,不能够要的也要,结果想要得不到,便会导致人心不安定,社会问题丛生。需要的不多,想要的太多“需要”是什么?就是少了它就不能活,例如:阳光、空气、水分、起码的食物、御寒的衣服,避风遮雨的房子,在我们这个时代,基本的交通工具、电脑、电话也成为需要的,有这些必需品并不算是欲望。欲望是什么呢?是除了必需品之外的奢侈品、装饰品,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或撑场面用的东西。不过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位,为了配合当时的环境因缘,还是要有一定程度的庄严,那也可算是一种需要,但一定要有适度拿捏的分寸。生命中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从主观的立场看,才觉得没有了他生命很空虚、很无奈,觉得活的没有意义,这纯粹是个人的价值判断。所以,如果只是讲“需要”,定义非常模糊,在衡量与“想要”间的差异时,应该分别从自我观点,以及总体客观的立场同时来考量。能不能要?该不该要?“能要”的意思是说,在个人能力范围许可下,以努力付出而获得所需要的东西,但若能力不足,就该让贤,不必强求。在我们的一生中有很多事情,包括名、利、权、位、感情等,著实引人欣羡与渴求。但是在要想得到它时,必须仔细想想:自己的能力及付出是否实至名归?是否已经水到渠成,而不是过度强求?如果付出不够多,能力、因缘皆不具足,还希望能得到它,这便是贪图非分,只会增加痛苦与伤害。至于“该要”、“不该要”,若时下年轻人流行的一句话:“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而言,便是没有分清楚该要、不该要的份际。一般人的欲望无穷,喜欢的、想要的事物太多了,应该要自问该不该喜欢?该不该取得?例如名位财势,人人都喜欢,可是非分之名,是虚名;非分之财,是横财、不义之财,非分之位是虚位,这些都不应该要。当然,如果是实至名归,自是受之无愧,甚且是一种鼓励。其实,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需要的东西并不多,想要的东西非常多;需要的东西应该要,想要的东西不重要。我们应该从“心灵环保”的角度出发,一方面保护我们的心不受环境的污染,增强对环境的“免疫系统”;一方面内心不会有妒忌、愤怒、猜忌、自私等种种不好的心念,使得环境变得更糟糕。并从中觉察到自己的起心动念,清楚知道自己的“需要”,化解个人欲望的“想要”。在人生的过程中,若能清楚明白这“四要”,便能有明确的方向感,而且也会过得很平安。三、四感:感恩,感谢,感化,感动在日常生活中,如何具体实践自助助人的修行呢?可从“四感”:感化、感动、感谢、感恩来著手。感化:知惭愧、常忏悔许多佛教徒都是拿经典来教化他人、感化他人,拿佛法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佛法是来帮助我们修行的,不是拿来度量人的。可惜很多人不仅以佛法度量人,并且以世间的道德标准来要求人,却不能以身作则,如此不但不能以佛法帮助自己,又怎能对别人有助益呢?感化自己就是要常惭愧、常忏悔。惭愧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希望能够做得更好、更努力;忏悔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做错的地方,提醒以后不要再犯错。经典中告诉我们,修行大乘佛法的菩萨要到了八地以上,才成为无学;而小乘的菩萨也要证了阿罗汉果后,才是无学。无学,就是不再需要学习了,学习忏悔、惭愧。或许有人会说:“菩萨怎么还会有过失?菩萨还需要惭愧吗?”事实上,菩萨要常惭愧、忏悔,才会愈来愈精进、愈来愈清净、愈来愈能够感动人。感动:智慧慈悲对人有人会抱怨家庭里的成员不够好、不能满自己的愿;或觉得社会混乱,人心不安定。总认为别人都变好,自己就安全了;其他人都变得认真、负责,自己就幸福了,以此标准期待他人,认为只要别人都好,自己就有福报。但却忘了要求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满了别人的愿。这个世界需要佛法,自己实践佛法是最可靠的,希望人家做到是不容易的。如果大家都能用智慧来处理事、以慈悲来对待人,自然能够产生力量感动他人。感谢:顺逆因缘皆恩人应该以感谢的心来接受顺、逆两种助缘。很多人只能够感谢对自己有利的人,例如做生意资本不够,有人愿意资助你,帮你把问题解决,这是贵人;或是遭受冤狱,有人出面帮你平反,这人也是贵人。助我们一臂之力的是贵人,理当感谢;而以逆境激励我们成长的,也是贵人,也应该感谢。事实上,我们应该把所有我们遇到、见到的每个人都当做贵人、当成恩人,都是有利于我们的人,心中便能常保平安。感恩:奉献回馈不求报随时随地心存感恩,以财力、体力、智慧、心力来做一切的奉献。奉献的时候,态度是恭敬的,而不是以施舍心来付出,否则便会自以为是施恩者,产生自以为了不起的心态,认为自己做了很多的功德,而且一心期待对方回馈,这是不知惭愧:相反地,接受布施或服务的人,要把对方当成恩人,感谢其恩德。也就是彼此都存著奉献、供养、感恩、报恩的心,一方以感恩的心奉献,另一方以感恩的心来接受。很多人嘴上说是奉献,其实心理是在做投资生意,今天给了些什么,明天就希望得一些回馈,事实上,这是投资生意,不是报恩,也不是奉献,真正的奉献是没有条件的。“四感”就是要我们感化自己、感动他人、感谢顺逆缘、感恩奉献,学习观世音菩萨的慈悲心,发广大愿心,如此就能够经得起苦难,而且不以苦难为苦难,同时又能够在苦难之中救济苦难,这就是自利利他、自助助人。四、四福:知福、惜福、种福、培福佛法的教义与修行观念是修福与修慧。同时运用慈悲来修福报,运用智慧修智慧,运用智慧培育福报,用福报来配合智慧。福报与智慧或慈悲与智慧,这两项如缺少一样,修行不会圆满。因此,福报圆满的人一定是智慧圆满,智慧圆满的人一定是福报圆满,这就是“佛”。我们尊称佛是“两足尊”就是指福报及智慧都圆满的人。如能实践“四福”:知福、惜福、种福、培福,并且为别人祝福,就是有大福报的人。知福:知足常乐,安贫乐道知道自己有福报是很重要的。人活在世上,最起码都还有一口呼吸,有呼吸就等于拥有一切希望,人生充满一切的可能,因此呼吸是很可贵的。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能知福,则更应该说“我还有呼吸,当然满足了。”但是有很多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知道这就是我们的福报。尤其现今的台湾社会丰衣足食,很多人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看到别人有的,也不管对方是如何努力获得的,就希望自己也拥有,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害害人。如果我们能够知福,就能知足,知足就能常乐。不过知足并不等于什么都不要,而是“多也好,少也好,好到皆大欢喜”,这才是真正的知足。惜福:珍惜拥有,感恩图报我们除了拥有呼吸外,还拥有很多东西,包括生命、财物等,在台湾即便再穷的人,至少身上也还有衣服穿,这也算是财物;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人际关系、人缘,这也是你所拥有的。惜福,就是要珍惜我们所拥有的,包括自然资源、社会资源等一切资源。珍惜而不浪费、不糟蹋,尤其不要糟蹋身体,不要伤害名誉、品格,甚至理念、理想,进一步还要饮水思源、感恩图报,这就是惜福。种福:成长自己,广种福田释迦牟尼佛告诉我们,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来种福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田可种,例如自己的家人、邻居,以及社会上没有亲人照顾的穷人、病人,还有社会、国家的利益和一切众生的幸福,都是我们的福田。知道要随时随地种福的人,是有福的人;为了要种福,必需要努力成长自己,在知识、人格、智慧,以及技能各方面都要增长,才能有更多的资源来种福田。培福:享福非福,培植有福培福就如同把今生得到的福报,种到田里边,它就可以长出更多、更多的福来。若能把全世界、全宇宙,所有十方一切众生,都当成是种福田的对象,不断的种福,那就是有大福报的人,最后就会和佛一样福德圆满。业障的果报有时会让人误以为是“福报”。例如:见人养尊处优,站在佛法的角度来看不是福报,因为享福不是有福,惜福、培福,才真有福。如果能应用佛法观念,世间的福报,不就是苦报的开始吗?福报享尽了,紧接著就是苦报的降临。如果我们现在能把握机会,无视于辛苦,不计较侮辱,且又能帮助别人解决苦难,更不为自己的明闻利养,不断地努力求进步,尽自己所能奉献给需要帮助的人,实际上这就是在求福、培福。五、四它: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生活中难免出现逆境,我经常劝勉大家,处理棘手的问题时,应该坦然地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也就是说,遇到任何困难、艰辛、不平的情况,都不逃避,因为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有用智慧把责任担负起来,才能真正从困扰的问题中获得解脱。面对烦恼的方法如何面对问题?即是告诉自己:任何事物、现象的发生,都有它一定的原因。我们不须追究原因,也无暇追究原因,唯有面对它、改善它,才是最直接、最要紧的。很多人都说,我是好人,为什么我还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我们要知道,有物质之身就有果报、就有障碍,如同有山川大地,就有风雨云雾。大修行者也要受果报的,佛陀曾遭大石块击伤,也曾罹患重病。但是果报和障碍未必会招来烦恼,大修行者跟凡夫的差异就在于此。凡夫被自身的遭遇所苦,信心就会退转;大修行者可以放下自我,不被烦恼所障。我们学佛,就是要学习佛的智慧,清楚辨知烦恼的缘起,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因果必须配合因缘。对于任何情况,如果能够改善它,当即予以改善,若不能改善,便面对它接受它,绝不逃避,但是要尽力改善。逃避责任,逃避果报,是不合算的,改善情况才是最聪明的。经过计划的事物也不一定完全可靠,也会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这时候就应该要接受它,然后想办法处理它,因为,因缘就是如此。所以,如果期待计画好的事在过程中发生问题,不必伤心也不必失望,应该继续努力,促成因缘,还是有成功的机会;如果经过详细的考虑,判断因缘不可能促成,那也只好放下它,这和未经努力就放弃是截然不同的。放下自己也放下别人放不下自己是没有智慧,放不下别人是没有慈悲。能作如此想,对一切人都会生起同情心与尊敬心。同情人家也是具缚的凡夫,尊敬人家也有独立的人格。平常生活中,禅如何教人安心呢?禅的态度是:知道事实,面对事实,处理事实,然后就把它放下。无论遭遇任何状况,都不会认为它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如果已经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如意的事,能让它不发生是最好的;如果它一定要发生,担心又有什么用?担心、忧虑不仅帮不了忙,可能还会令情况变得更严重,唯有面对它才是最好的办法。我常常遇到一些好像正被困在火海中的人,来向我求救。通常我会轻听他们的问题,知道他们所焦虑的什么,但不会将他们的焦虑,变成我自己的梦魇。我给他们的建议有一个原则:对感情的问题,宜用理智来处理;对家族的问题,宜用伦理来处理;即使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也应用时间来化解、淡化;如果真是无法避免的倒楣事,那只有面对它、接受它;能够面对它、接受它,就等于是在处理它,既然已经处理了,也就不必再为它担心,应该放下它了,不要老是想著:“我怎么办?”而是睡觉时照样睡觉,吃饭时照样吃饭,该怎么生活就怎样生活。
义工是菩萨行者。义工没有一定的什么事,一定的什么时间才去做。义工是哪个地方需要人,就到哪个地方去;义工是救急、奉献,不是就业。 一般来说,人们总是争取权利而不能尽义务、尽责任,都想离苦得乐,结果却是受苦受难。而做义工也是一种修行,能不能成功没有关系,只想到要帮助人家;像这种心,就是标准的菩萨心肠,就是大修行。 做义工就是菩萨行,就是在度众生。如果,我们老是想到自己有苦有难,总是希望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来救自己,这样子的话还是菩萨?要学做菩萨,是要把自己的问题放在一边,把人家的问题、苦难挑起来,常常想到人家有苦有难,就会救苦救难。因此,如果要使我们的社会、人间能够更好一点,生活环境能够更安全一点,我们一定要从本身做起,要多付出、多努力。 当义工,福慧双修 如果你是为了赚取工资而去扫地、工作,这不算是修行,这只是为了糊口,为了生活而工作;当义工,不论做多少都是修行,都是在修福、修慧。一般人多半只想到做义工可以修福,怎么也能“修慧”呢?做义工的时候没有进去听经,也没有进去拜佛,怎么“修慧”呢? 其实,“慧”的意思是烦恼减少──减少自己的“贪”烦恼、“嗔”烦恼;为了奉献而做义工,不是为了希望增加收入、增加名望,自然就会烦恼减少。 用自己的才能、财力、智慧,和自己的福报来帮助他人,这就是在修福;在帮助他人解决困难和苦恼的同时,自然而然就在修慧了,当我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自己的烦恼问题也就会逐渐地减少,帮助别人解决困难,自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行六度的菩萨行者 我们称之为义工的,佛教中称为菩萨行者。菩萨行者,便是修行六度法门及四摄法门的发心菩萨,六度的内容,是指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正知见)的六个项目;四摄的内容,是指布施、爱语、利行、同事的四个项目。以此二门尽摄一切善行的一切功德,故在《仁王般若经》卷上,有“六度四摄一切行”的连用语。在中国大乘各宗,便有使用六度摄万行的语句,例如《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就有这样的句子说:“诸方说,六度万行,以为佛法。” 菩萨行,即是众生成佛的正因,《维摩经·佛道品》的末后第三偈说:“如是道无量,所行无有涯,智慧无边际,度脱无数众。”其中的第二句“所行无有涯”,便是说成佛之道,当具万行的意思。然后《维摩经》又于〈菩萨行品〉中说:“如菩萨者,不尽有为,不住无为。”菩萨能够在净而净、处秽则秽而不受污染,所以不尽有为;菩萨仅是应彼而动,于“我”无关,所以不住无为。“不尽有为”是心无染着,但仍在凡夫的环境中共同生活,“不住无为”是虽已解脱,但却不会逃离众生的生死苦海。因此,〈菩萨行品〉又说:“教化众生,终不厌倦,于四摄法,常念随顺,护持正法,不惜躯命;种诸善根,无有疲厌。”这都是指菩萨当修一切行。 三宝弟子在皈依典礼中念诵四弘誓愿,就是发了无上菩提心的初发心菩萨,发了菩提心,便是具备了成佛的正因。因此,凡夫发心,便成初发心的菩萨,便已具备了六度万行的正因。虽不能于一时间万行具全,只要尽力去做,能有一行、二行,也就算是菩萨行了。 凡事尽心尽力去做 做义工,也就是发心担任菩萨行者,就要学习佛菩萨的精神,学着受苦受难,学着尽义务、尽责任。 有的人是以自己本身专业知识做义工,有的人并不是。例如清洁日大家去扫地捡垃圾,我们虽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但还是去做了,这表示义工是没有一样事情不愿做的,只要“尽心、尽力、尽可能学习”。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任何事情,需要动手、动脚、动嘴,都该全力以赴。如果是懂得的事,就尽所知所能去做;如果是不懂的,那就一边做一边学习。 因为义工不是经由广告上征求来的专业人才,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任何事情都需要拿起来就做。 所以义工没有一定的什么事,一定的什么时间才去做。义工是哪个地方需要人,就到哪个地方去;义工是救急、奉献,不是就业。 可能有人会说“我不懂”、“我不会”、“我不能做”,不过对义工菩萨来说,应该是没有一样不会,没有一样不懂,也没有一样不做的。 还没做义工之前,可能有很多事情不会做,譬如说,厨房里面捡菜、切菜、洗菜、洗碗筷,要用什么水来洗碗?或用什么水来洗菜,用什么东西来洗毛巾?第一次可能都不会,或者从来没有做过;但是,现在没有人做,怎么办呢?就必须你来做,而且只要肯学习,总是学得会的。工作是不分细与粗的,义工对工作也应该是不勉强不挑剔。 不勉强、不挑剔、不失望 所谓“勉强”就是在时间和体能上,不要超过你的负担太多,更重要的是“不可勉强他人”。当在要求自己的时候,带一点勉强是很好的,带一点勉强便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学习与训练,但是千万不要勉强他人。不要说:“我都能做了,你怎么不做?”这变成了计较他人,强人所难。 在做义工时,可能听到批评的声音:“你这个人笨手笨脚的,怎么做成这个样子?”你应当说:“对不起!我正在学习。”也可能有人埋怨你、批评你、指责你,也会有人不满你。在这种情况下,不要失望、后悔,也不要难过,因为这些都是成长和修行的助缘。 对于他人的赞叹,固然觉得欢喜,但是做义工的目的不是为了求得他人的赞叹。有人批评,表示那人还很关心你,有人指责,是希望你更努力、更进步,有了这种心理准备,你就永远不感到挫折和失望了。 义工的工作不分下贱、高贵,都是一份功德和奉献。能够放下身段才能成长,自利利人。 有一次一位著名建筑公司总经理的太太来农禅寺洗菜,我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就问她:“你怎么在这里洗菜?”“是他们叫我来的。”我又问“人家知道你是谁吗?”“我也不知道,人家说要义工,我就说‘好啊!我是义工啊!’于是就来洗菜了。”这位总经理夫人,她的先生是总经理,她自己是董事长,但她做义工从不挑剔。 所以当人家说:“你是谁?怎么在这儿打扫厕所?”你要回答:“我是义工。”人家问:“你不是某某公司的董事长吗?”你可以说:“我在外面是,在这里是义工。” 以奉献的精神成就他人 所以说,义工精神就是以奉献精神,并且不存分别心,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将所有的大众当成未来诸佛、现在的菩萨,为他们做任何的功德布施时,都是以恭敬的心、感谢的心、不求回报的心,为他们做诚恳亲切的奉献。 奉献并不等于是牺牲,很多人把牺牲跟奉献当成是同一回事,其实不然。奉献是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贡献给最值得我们尊敬的对象;虽然奉献了,却不但不会损失,反而在奉献中自我成长,收获更多、进步更快。这就是“利人便是利己”的道理。 以佛法的观点而言,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盏智慧、慈悲的无尽灯,我们可以把这一盏无尽灯奉献给大众,让大众都来点亮他们自己心中的那一盏灯。这是《维摩经》中所说的,也就是佛心。 把你的智慧、慈悲,以及所有的一切奉献给他人,让别人得到安慰与想要的,但自己并没有损失,这是奉献,而不是牺牲。牺牲是毁灭自己而利益他人,奉献却是永远的成长自己又成就他人。一位没有慈悲新,不与其他人分享自己所拥有的,不愿意奉献的人,是没有福报的人。 把义工的精神,带回自己的生活环境,在家里用义工的心态来服务你家里的人,义工就是菩萨行者最好的成长历练。在公司当成是义工来服务你的员工,在社会上用义工的态度为大众服务。若能人人如此,社会才是真正的祥和。但愿我们把做义工的风气带起来,以此净化社会风气,这就是在建设人间净土。 义工是菩萨行者。义工没有一定的什么事,一定的什么时间才去做。义工是哪个地方需要人,就到哪个地方去;义工是救急、奉献,不是就业。一般来说,人们总是争取权利而不能尽义务、尽责任,都想离苦得乐,结果却是受苦受难。而做义工也是一种修行,能不能成功没有关系,只想到要帮助人家;像这种心,就是标准的菩萨心肠,就是大修行。做义工就是菩萨行,就是在度众生。如果,我们老是想到自己有苦有难,总是希望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来救自己,这样子的话还是菩萨?要学做菩萨,是要把自己的问题放在一边,把人家的问题、苦难挑起来,常常想到人家有苦有难,就会救苦救难。因此,如果要使我们的社会、人间能够更好一点,生活环境能够更安全一点,我们一定要从本身做起,要多付出、多努力。当义工,福慧双修如果你是为了赚取工资而去扫地、工作,这不算是修行,这只是为了糊口,为了生活而工作;当义工,不论做多少都是修行,都是在修福、修慧。一般人多半只想到做义工可以修福,怎么也能“修慧”呢?做义工的时候没有进去听经,也没有进去拜佛,怎么“修慧”呢?其实,“慧”的意思是烦恼减少──减少自己的“贪”烦恼、“嗔”烦恼;为了奉献而做义工,不是为了希望增加收入、增加名望,自然就会烦恼减少。用自己的才能、财力、智慧,和自己的福报来帮助他人,这就是在修福;在帮助他人解决困难和苦恼的同时,自然而然就在修慧了,当我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自己的烦恼问题也就会逐渐地减少,帮助别人解决困难,自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行六度的菩萨行者我们称之为义工的,佛教中称为菩萨行者。菩萨行者,便是修行六度法门及四摄法门的发心菩萨,六度的内容,是指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正知见)的六个项目;四摄的内容,是指布施、爱语、利行、同事的四个项目。以此二门尽摄一切善行的一切功德,故在《仁王般若经》卷上,有“六度四摄一切行”的连用语。在中国大乘各宗,便有使用六度摄万行的语句,例如《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就有这样的句子说:“诸方说,六度万行,以为佛法。”菩萨行,即是众生成佛的正因,《维摩经·佛道品》的末后第三偈说:“如是道无量,所行无有涯,智慧无边际,度脱无数众。”其中的第二句“所行无有涯”,便是说成佛之道,当具万行的意思。然后《维摩经》又于〈菩萨行品〉中说:“如菩萨者,不尽有为,不住无为。”菩萨能够在净而净、处秽则秽而不受污染,所以不尽有为;菩萨仅是应彼而动,于“我”无关,所以不住无为。“不尽有为”是心无染着,但仍在凡夫的环境中共同生活,“不住无为”是虽已解脱,但却不会逃离众生的生死苦海。因此,〈菩萨行品〉又说:“教化众生,终不厌倦,于四摄法,常念随顺,护持正法,不惜躯命;种诸善根,无有疲厌。”这都是指菩萨当修一切行。三宝弟子在皈依典礼中念诵四弘誓愿,就是发了无上菩提心的初发心菩萨,发了菩提心,便是具备了成佛的正因。因此,凡夫发心,便成初发心的菩萨,便已具备了六度万行的正因。虽不能于一时间万行具全,只要尽力去做,能有一行、二行,也就算是菩萨行了。凡事尽心尽力去做做义工,也就是发心担任菩萨行者,就要学习佛菩萨的精神,学着受苦受难,学着尽义务、尽责任。有的人是以自己本身专业知识做义工,有的人并不是。例如清洁日大家去扫地捡垃圾,我们虽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但还是去做了,这表示义工是没有一样事情不愿做的,只要“尽心、尽力、尽可能学习”。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任何事情,需要动手、动脚、动嘴,都该全力以赴。如果是懂得的事,就尽所知所能去做;如果是不懂的,那就一边做一边学习。因为义工不是经由广告上征求来的专业人才,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任何事情都需要拿起来就做。所以义工没有一定的什么事,一定的什么时间才去做。义工是哪个地方需要人,就到哪个地方去;义工是救急、奉献,不是就业。可能有人会说“我不懂”、“我不会”、“我不能做”,不过对义工菩萨来说,应该是没有一样不会,没有一样不懂,也没有一样不做的。还没做义工之前,可能有很多事情不会做,譬如说,厨房里面捡菜、切菜、洗菜、洗碗筷,要用什么水来洗碗?或用什么水来洗菜,用什么东西来洗毛巾?第一次可能都不会,或者从来没有做过;但是,现在没有人做,怎么办呢?就必须你来做,而且只要肯学习,总是学得会的。工作是不分细与粗的,义工对工作也应该是不勉强不挑剔。不勉强、不挑剔、不失望所谓“勉强”就是在时间和体能上,不要超过你的负担太多,更重要的是“不可勉强他人”。当在要求自己的时候,带一点勉强是很好的,带一点勉强便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学习与训练,但是千万不要勉强他人。不要说:“我都能做了,你怎么不做?”这变成了计较他人,强人所难。在做义工时,可能听到批评的声音:“你这个人笨手笨脚的,怎么做成这个样子?”你应当说:“对不起!我正在学习。”也可能有人埋怨你、批评你、指责你,也会有人不满你。在这种情况下,不要失望、后悔,也不要难过,因为这些都是成长和修行的助缘。对于他人的赞叹,固然觉得欢喜,但是做义工的目的不是为了求得他人的赞叹。有人批评,表示那人还很关心你,有人指责,是希望你更努力、更进步,有了这种心理准备,你就永远不感到挫折和失望了。义工的工作不分下贱、高贵,都是一份功德和奉献。能够放下身段才能成长,自利利人。有一次一位著名建筑公司总经理的太太来农禅寺洗菜,我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就问她:“你怎么在这里洗菜?”“是他们叫我来的。”我又问“人家知道你是谁吗?”“我也不知道,人家说要义工,我就说‘好啊!我是义工啊!’于是就来洗菜了。”这位总经理夫人,她的先生是总经理,她自己是董事长,但她做义工从不挑剔。所以当人家说:“你是谁?怎么在这儿打扫厕所?”你要回答:“我是义工。”人家问:“你不是某某公司的董事长吗?”你可以说:“我在外面是,在这里是义工。”以奉献的精神成就他人所以说,义工精神就是以奉献精神,并且不存分别心,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将所有的大众当成未来诸佛、现在的菩萨,为他们做任何的功德布施时,都是以恭敬的心、感谢的心、不求回报的心,为他们做诚恳亲切的奉献。奉献并不等于是牺牲,很多人把牺牲跟奉献当成是同一回事,其实不然。奉献是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贡献给最值得我们尊敬的对象;虽然奉献了,却不但不会损失,反而在奉献中自我成长,收获更多、进步更快。这就是“利人便是利己”的道理。以佛法的观点而言,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盏智慧、慈悲的无尽灯,我们可以把这一盏无尽灯奉献给大众,让大众都来点亮他们自己心中的那一盏灯。这是《维摩经》中所说的,也就是佛心。把你的智慧、慈悲,以及所有的一切奉献给他人,让别人得到安慰与想要的,但自己并没有损失,这是奉献,而不是牺牲。牺牲是毁灭自己而利益他人,奉献却是永远的成长自己又成就他人。一位没有慈悲新,不与其他人分享自己所拥有的,不愿意奉献的人,是没有福报的人。把义工的精神,带回自己的生活环境,在家里用义工的心态来服务你家里的人,义工就是菩萨行者最好的成长历练。在公司当成是义工来服务你的员工,在社会上用义工的态度为大众服务。若能人人如此,社会才是真正的祥和。但愿我们把做义工的风气带起来,以此净化社会风气,这就是在建设人间净土。
一、什么叫作解脱? 解脱的意义,可以很广,也可以很狭;可以高,也可以低。从基本的定义上说,所谓解脱,就是解放了束缚和脱离了束缚。有了束缚,便不自由;解脱了束缚,便是自由。因此,解脱的定义,也可以说就是自由的定义。 但是,自由是有范围的,人在不妨碍他人的自由之下,由于法律的保障,可以得到若干的自由,所以自由不等于放纵,自由也有其限度。 要求自由的倾向,实在就是主观状态对于客观状态的一种反抗,这种反抗的动力,几乎也就是生命的本能。包括动物与植物在内,如果失去了这种反抗的本能,必将不能生存。 比如草木的生长,它们反抗了地球的引力之后,才能从地面向空中发展,这种自求发展的动力,就是要求自由的一种反抗。 动物园的禽兽,更不用说,绝不是它们的自愿;野生的动物乃至昆虫,它们都有一种自求生活的本能,也必有一种抵抗环境的自□能力;纵然是家畜,也没有不为它们的生存而奋斗的。 人类,对于自由的要求,比异类的动物,更加强烈,更加深刻。虽然,由于文化及教育,在要求自由方面的表现,没有动物那样地露骨。但是,动物的层级越高,对自由的要求也越大,人类的文化越高,对于自由的要求也越复杂。 生物界的自由,仅在求得生存而已;动物界的自由,也仅在求得满足简单的饮食欲及生殖欲而已;人类的原人,大概又比高等动物的要求略胜一筹。人,总是人,不会没有肉体生活以外的精神生活,所以渐渐地向文明的时代进步。 一个文明人的自由倾向,是基于肉体的生存欲(饮食),进展到肉体的延续欲(生殖),再发展到精神的安定欲(神明的保护),最后便必然地要发展到精神的不朽欲。所谓精神的不朽,是用来弥补肉体必死的遗憾。一个文明人,他会喊出“不自由毋宁死”的呼声,那就是指的肉体(生存)的自由及精神(思想)的自由,但却未必包括了精神不朽的自由。能够精神不朽,他已不是一般的人,但这项要求,却是人人该有的,否则,他的人生是盲目的、昏沉的、没有自觉的、没有理想的,也是没有信心的。 当然,要求精神不朽,未必就是要求宗教的信仰,比如许多无宗教乃至反宗教的学者,他们不信神、不信上帝、也不信天国、更不信死后尚有所谓灵魂这样的东西,他们只以为造福了人类,他们的精神便会永远地活在人类的历史上,永远地融入于整个的宇宙间了,他们称这种作法为将小我化入大我。其实,他们是从混沌中来,又进入混沌中去。不过这些思想的要求精神不朽,要求个人冲破现实的时空,要求得到更大更久的自由价值,那是无可否认的。所以,如把尺度放宽,这些也是属于宗教信仰的一型。 最能普遍适应于人类的自由倾向,便是所谓灵魂不灭的要求(佛教不以为有固定的灵魂,众生的生死,纯由于业的聚散与牵引,这个问题请参阅拙着《正信的佛教》第二十三节〈佛教相信灵魂的实在吗?〉),在这当下一生的死亡之后,仍有一个我的存在,肉体虽然腐烂了,灵魂还是存在。这在神教徒说,灵魂可以奉上帝的恩召而进入上帝的天国,享受永生的快乐。在佛教来说,肉体虽然死亡了,善恶的业种却不会消失,它将带着我们去接受另一阶段的生死过程。 因此,不论神教的升天也好,佛教的善恶生死轮回也好,都是由于人类要求精神不朽而得到有力的注脚,这也是解脱思想的必然途径。但依据佛教来说,凡有一个“我”的存在,不论小我、大我,不论上天、下地,他的自由范围总是有限制的,所以也不得称为究竟的解脱。佛教的解脱道,目的是在解脱这一个“我”的观念,而能得到绝对的自在。 二、佛教的解脱思想 上面说过了,解脱就是自由,自由的境界是有广狭不等、高低不同的。不过,凡有等次的自由,凡有差别的自由,都不是绝对的自由,都不是究竟的解脱,也都不是佛教所说的解脱。 那么,佛教的解脱思想是怎样的呢? 当然,佛教的解脱思想,不会离开等次差别的自由,乃是包含了等次差别的自由,再冲破等次差别的自由,那就是绝对的大解放、绝对的大自由,那就是无我。 无我的思想,除了佛教,也有人用,但他们所说的无我,仍然不会脱离“我”的观念,仍然有一个希望“不朽”的观念,那些忠臣义士,那些贞烈的妇女,那种慷慨牺牲的精神,确是忘记了私我的,但他们不会对其主观的行为与客观的影响都忘了、空了的。所以从深处考察,这不是无我,而是我的扩大肯定。 因此也有人说,佛教虽讲无我,但那个无我的状态,实在是最强烈的﹁我﹂字,比如修善才可以不堕恶道,固然是为了我在打算;至于解脱,也是为了我的解脱;即使行菩萨道,也是为了我想成佛,成佛之后,并没有一空百空,成佛之后的诸佛,仍有诸佛的国土、诸佛的法身、报身、化身。因此证明佛教讲无我,乃是我的观念的强烈化。 事实上,这是似是而非的论调。佛教的无我,绝不如世俗一般所说的无我,虽在佛教中的某些思想,由于混杂了印度教的梵天思想,而带有真我的色彩,佛教的根本思想,却是绝对无我的。佛教讲的空性是一门高深的哲学,从空性的立足点上,不会找到半点我的色彩。单从菩萨道的观念来说,讲求三轮体空││对于作者、受者、所作所受的事物,不存一丝功德的心念。因为行善救生乃是菩萨的本分,做不到的人便不是菩萨,既是菩萨就要如此,如果存有一个我是行菩萨道的观念,他就不是真正的菩萨。 诚然,佛教的基础并不会脱离人间,所以佛教的无我是从人间的有我而升华的。因为一般的人,根本不敢想像无我的境界,如果真把解脱的境界一下子告诉他们,那将吓退他们的。“我”在众生的心目中,可谓根深柢固,突然说出“无我”,他们就有无从着落的感觉。所以佛教在诱导世俗的方法上,还是讲有我的。 比如说善恶因果的观念,是佛教最重视的教训,既说善恶因果,就有我的观念,但这教训的作用,是为无我的境界开路:造恶都是为了自私,所以除恶之外,要先从善业的作为上着手,善业做多了,利他的行为多了,私利的心理就会渐渐地减弱;等到放弃了私利的心理,岂不就是无我?要是仅仅放弃了恶业恶果的我,而仍抱住善业善果的我,这是变相的自私,这是在做投资生意,只能换取来生的人天福报,而不是佛法的本意,也不能够解脱。 大家说小乘的圣人是自利的,这话不错,但是小乘的圣者却是无我的,如果存有一念我的利益,他就不能证得阿罗汉果。如果有我,就有烦恼,有烦恼,就要造生死业,造了生死业,便在生死中轮回而不得解脱。小乘罗汉的解脱,本质上与大乘七地(亦说八地)菩萨的解脱一样,乃至与佛的解脱也是一样的。可是,那种无余涅盘的解脱境界被称为寂灭,甚至被大乘佛教斥为灰身泯智,因为那是一种空寂的状态,固然没有物质的,也不能说是仍有精神的,那就叫作空性,不是有,但也不是没有,那就叫作无我的安乐境界。 事实上,小乘的无我,只是“人”无我,而还没有进入“法”无我的境界。也就是说,小乘圣者能够依照佛法修行,并且彻底放下了人我爱憎对立的界限,也放下了物我取舍对立的界限,所以能从世间上得到绝对的解脱,断除放弃了世间相的执取,但还以为一切法的本身是实有的,所以一旦进入无余涅盘的解脱境界,他们就不再出来了。至于大乘的解脱,是连同世间的佛法也要放下来的,把世间法彻底放下时,便是小乘解脱道;把出世间的解脱道也放下之时,便是大乘的菩萨道。 菩萨是不取世法也不取解脱的,这就叫作无住处涅盘,虽然不着世法的爱憎取舍,但也并不离开世法而仍要处于世法。这就是佛法所说的菩萨道的内容,它是包含了人天道与解脱道的。离了人天道,便不是真正的菩萨道,那仅是小乘的解脱道;离了解脱道,也不是真正的菩萨道,那仅是凡夫的人天道。正因为菩萨道,是不执着世间也不离开世间的,所以才是绝对的无我。解脱,是把我执与法执全部放下,放下了我执与法执之后的人,才是彻底的自由,才是绝对的客观,才能毫无条件地建设世间,才能无上积极地广度众生。所以真正的菩萨道实行者,不会先存一个企求成佛的功利观念。 比如:地藏菩萨的“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文殊菩萨是三世诸佛的老师,普贤菩萨的永远实践十大愿王的菩萨道,他们是为救度众生,是为众生都能成佛,是为佛法利益世间而行菩萨道,不是为了自己成佛而行菩萨道。佛经中说菩萨道是成佛的因素,那是为了对于初信凡夫的接引而说,但那也是确实的真理;菩萨虽不是为求成佛而行菩萨道,诸佛的成佛,确都由于菩萨道的修持而来。不过,佛教的伟大,是由于法无我的实证,也就是即使无上的真理也能完全放下,不像其他的神教以及各派的哲学家们,没有一种能将自己所以为的真理也放下来,若把他们的“真理”放下了,他们就成了无依的游魂!佛教是伟大的,佛教的最高境界是把一切放下来,但在彻底放下之后,却又绝对地承担(不是执取)起来:否定了一切之后,又照着本来那样的绝对肯定起来。 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来了:神教徒们、哲学家们,从初步看,他们是无我积极的,为了真理的发明、追求、弘扬、实行而努力;若从深底去看,他们确又是自私消极的,当他们抓到了自以为是的真理之后,谁肯放下来呢?哲学家们的小我化入大我,便失去了自由意志;特别是神教徒们,向往着天国的安乐,那一个愿意永生永世地为世间的理想而服务呢? 佛教,从初步看,似乎是自私消极的,讲看破、讲放下、讲解脱、讲求从苦海的此岸到离苦的彼岸,这岂不是逃避现实?但从深底来看,唯有看破了世法的聚散无常,才能悟透彼此物我的虚幻不实,才能放下一切而从彼此物我等幻景的妄执之中得到绝对的解脱,既然解脱了爱憎取舍的束缚之后,乃至对于解脱境界也是要解脱的。所以看破放下的结果,乃在无上积极地净化世间,并且是突破时空(大自由)地建设世间和拯救世间。这就是菩萨的本色,也就是佛教的根本精神。 因为篇幅有限,这个看似浅显而实深奥的问题,只能写到这里为止。 三、佛教的解脱工作 佛教的出现,是由于释迦世尊的应化人间。释迦世尊的应化工作,总括一句:做的就是解脱工作。 我们知道,释迦世尊降生在王宫里;他的出家,是在受了宫廷的欲乐之后。那时他已二十九岁,为什么要出家?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一个“苦”字,首先发觉的是生死老病的苦,继之又发现弱肉强食的苦,以及为求生存的苦,人与人之间爱憎关系的苦;那些生理的苦,心理的苦,内在的苦,外加的苦。为了解脱这些苦的问题,他就毅然决然地出家了,他想从出家修行的生活中体悟出离苦的方法。终于,佛陀成道了,佛陀已悟到解脱痛苦的方法了。这个方法要是演绎开来,那是说不尽的,如果把它归纳起来,也只有“缘生性空”的四个字而已。 所谓缘生性空,可以用两句话来说明:“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无。”(《中观论》)也就是说,凡是依赖着各种因素而产生的事物现象,它们的本来体性都是假有的,都是空的。那么,试问:从宇宙界到人生界,万事万物的产生,又有那一样是不靠众多因素的聚散而出现的呢?所以,缘生性空才是究竟的真理。 缘生性空,又可用四句话来解释:“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这四句话的意思,是说世间的一切事物现象,不论是物理的成、住、坏、空,生理的生、老、病、死,或是心理的生、住、异、灭;不论是自然的,或是人为的,凡是能够成为一种现象,都是由于各种必然的因缘(关系)的聚集而成立,所以叫作“此有(关系)故彼有(现象)”;又由于各种必然的因缘(关系)的解散而消失,所以叫作“此无(关系)故彼无(现象)”。 一切的事物,从宇宙到人生,没有一样是永恒不灭的,所以也没有一样是值得依恋的。人的痛苦,却是由于不解缘生性空的道理而来!未得的好处想得到,已得的好处怕失去;已得的不幸怕它不走,未得的不幸又怕它要来。人对于人,也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为什么?这是因为认不清事物的本来面目,也认不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所以把内在的“我”跟外在的一切境界全部对立起来;为了一个“我”,死命地维护着这个“我”││我的、我能、我爱、我恨、我要、我不……,总之,是在做着“我”的奴才和牛马。这就是一切纷争、罪恶、烦恼、痛苦的渊薮,所以“此(我)生故彼(苦)生”,称为“纯大苦聚集”;可见,不论是自己感受痛苦,或者使得他人感受痛苦,都是由于“我”的作祟,如果能从名利、权力与物我的身心之中,看出了缘生性空的道理,那就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假有的、暂有的、幻有的、虚有的,那还会把它们看得这样的认真吗?但要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从性体上看,是缘生而空的;从现象上看,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这种实在,固然由于“我”的(现前)观念而存在,也是由于“我”的(已往)造业而感得。因此,从过去到现在,一切的痛苦,都是由于“我”的自作自受。如果看透了空,放下了“我”,那就是无我,那就是解脱,那就是“此(我)灭故彼(苦)灭”,称为“纯大苦聚灭”。 由此可见,佛教的解脱之道就是灭苦之道。但从理论上说,这是很难适用到一般人群中去的,所以,佛陀本着这个灭苦的原则,在印度境内恒河两岸的许多地区,往返跋涉,到处教化。并且在什么样的场合,对于什么样的对象,分别浅深,用各种方言,以各种譬喻,说出各种不同的教示。对于出家的弟子们,着重于根本的、出世的解脱道;对于根器深厚的弟子们,便说入世的、救世的菩萨道;对于一般的人,便说和世乐俗的人天道,期望他们以人天道为基础而进入解脱入世的菩萨道。因此,佛经的内容就有许多的差别,有的说出世,有的说入世;有的说国王大臣的治国方法,有的说父母子女的责任义务;有的说社会服务,有的说家庭经济;有的对男子说,有的对妇女说。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则,那就是推行从佛陀悲智中流露出来的正法(正确的处世方法),减少人间由于邪恶愚痴而产生的痛苦,造成和乐、富裕、安宁、美满的人间社会,这也就是佛教的解脱工作。因为佛教固然希望一切众生都能出离生死,但在众生尚未度尽之前的解脱工作,还是要在众生群中的生死之间去做。所以,佛在成道之后,虽然已经解脱,但是佛陀的教化人间,却在他的解脱之后。不过,这些都是解脱的原则和目的,还不是解脱的方法。 四、佛教的解脱方法 解脱的原则是性空,解脱的目的是无我,至于要真正地实际证验解脱的境界,那绝不是单凭纸上谈兵,说说道理就能办到的。因为理论是一回事,实证又是一回事,正像一部历史,虽然记载着古代的事物状况,但这历史记载的本身,绝不等于古代的事物状况;又比如“美国”这个名词,是指美国那个国家,但是“美国”这个名词,绝不就是美国那个国家。所以,讲说解脱是不太难的,要实证解脱就很困难了。因此,尽管多数的人把大道理讲得滔滔如流,若他们的身心行为只是另外的一副面目,这就只是贩卖知识的理论,而没有得到实际的证验,和由实践而来的心得或功效。 那么,佛教的解脱方法应该怎样证验呢? 佛教把实践解脱道的方法称为“修持”,也绝对重视修持。如果不做修持的工夫,便不能实证解脱的境界;若不实证解脱的境界,终究沦在生死境界而不能自主于生死;不能自主于生死的人,纵然学佛,纵然出家,纵然自以为是行了菩萨道,那也仅是种些解脱的种子,等待未来的成熟,现前的身分毕竟还是凡夫。既是凡夫,就不是真正的菩萨,虽行菩萨道,也属人天业。 所以,太虚大师说:﹁不登祖位,不能真正的弘扬大乘。﹂所谓祖位,就是六根清净位,是即将入初地菩萨圣位的候补者。由此可见,我们学佛的人,如果不重修持、不求解脱,光在言语文句上拾一些古圣先贤的牙慧,作为卖弄的本钱,那是没有太大意思的。 说到修持解脱道的方法则不胜枚举。比如在《华严经》中,许许多多的菩萨,各有各的解脱门。文殊及普贤两位大菩萨,更是各有无量无数的解脱门。 不过,解脱道的修持,有一个最大的原则,那就是“戒、定、慧”的三大门径,从这三大门径,就可以进入不受生死束缚的解脱境界,所以称为“三无漏学”。漏是烦恼生死,是解脱大船的漏水之洞。现在,就让我们介绍三无漏学的修持。 (一)修戒 戒的定义是不当作的不能作,应当作的不能不作。总括起来就是《增一阿含经》卷一的迦叶佛偈,也就是一般通称的《七佛通诫偈》:“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这是过去世中,离现在最近的七尊佛陀,对于弟子们所通用的戒律。我们如果确实做到了这样的要求,便是一位标准的清净佛子。事实上,这在三岁的儿童都说得上口,但在八十岁的老翁也不容易行得贴切,简单之中蕴有严格的要求,那一个凡夫能够完全做到? 因此,释迦世尊的教训之中,戒是分有层次等级的:那就是通俗的五戒十善,半通俗的八戒,出世的沙弥戒与具足戒,以及入世救世的菩萨戒。这些戒的内容,本文限于篇幅,不能广为介绍,如有兴趣,可以另看拙着《戒律学纲要》一书。 在此,只能介绍通俗的五戒十善,事实上,五戒十善是一切戒的基础。能把五戒十善持好了,其他的戒也就容易持了。所谓五戒十善,五戒就在十善之中,明白了十善,也就明白了五戒。十善的内容,分为三类:1.身业类有三种: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2.口业类有四种:不两舌挑拨、不恶言谩骂、不淫词艳语、不散乱杂话;3.意业类有三种: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把十善修好,就称为三业清净,如果身、口、意的三种行为不能导入正轨,不能保持清净,那不要说修持解脱,就连一个基本的人格,也是有缺陷的。所以佛教的修持法门,是以持戒为一切法门的基础。刚开始不能持得清净,也不要气馁,只要持之以恒,渐渐地成为习惯,久了自然就会清净;要是怕犯戒便不持戒,乃至反对持戒,那就不行了。 在十善之中,意业类配饮酒戒,前面的身口两类,配杀、盗、淫、妄的前四戒,便是五戒的范围。犯戒以既成的行为事实为主,所以仅有意念犯戒,不成正罪。但在十善之中,却以意业的主宰力最强,所以佛教的持戒精神,重在内心的发意,不重肉体的贞操,比如遭人强奸而不受淫乐,便不成犯戒。特别是“邪见”一项,那是十善的罪魁祸首。所谓邪见,就是不信善恶因果,如果不信因果的人,他是不能学佛的。不信因果,未必就是恶人,甚至也可以是善人,但是,最大的恶人,定是不信因果的。不信因果,就不会考虑到未来的业报问题,业报问题虽属于功利的庸俗的范围,但那确是存在的,并有抑制罪恶作用及鼓励行善作用的。既然否定了业报的观念,巨奸大恶,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所以,唯有深信因果的人,才能把戒持得清净,才能把心摆得平稳。 戒持清净了,心摆平稳了,然后才能谈到学定的工夫,太虚大师曾说:“戒为三乘共基。”信佛学佛,如果看轻了戒的持守,便不是学佛法,纵然持咒、习定,能够感通神鬼,那也仅是旁门左道而已。(请阅读拙着《戒律学纲要》) (二)修定 定,也就是禅定,如果说戒是为善去恶,定便是心的收摄,所以禅定的名称叫作禅那(静虑或思惟修),又叫作三昧(等持)。总之,心不散乱而住于一境的状态,便是禅定。 定的修持,可以说是一切宗教所共通的要求,要想在身心方面得到宗教的显着受用,唯有修习禅定是最好的方法。印度的各派宗教││佛教称他们为外道,都有禅定的经验。据佛经的记载,印度有很多外道,最高的定境能到无色界的四空处定。在中国,太虚大师则说:“在中国书上,只有老子始有此境。”(《佛学概论》)在西洋的基督教徒,虽然没有打坐的方法,但在他们的祈祷之中,往往能够得到神秘经验,那也算是禅定的一种。所以也有人说:佛教徒离开禅定,或者基督徒离开祈祷,就不能得到宗教的实益。这虽未必是绝对的真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法。由此可见,禅定对于宗教价值的重要性了。 因为禅定的作用,在消极方面,可以抑制我执、我欲的奔放;在积极方面,又可以自由开放我们精神生活的天地。禅定既是散心的收摄,所以能够防止物欲的泛滥,乃至排除了欲念而进入无欲的状态。禅定的修得也必须是离欲之后的事实,所以在(欲、色、无色)三界之中,欲界天是福报而不是禅定,离欲之后的色界天,才是禅天的开始。因此,要想证得无我,首先要离欲,要想离欲,最好是修定。禅定既可离欲,离欲之后的精神领域,自然是一种自由的领域。 但是,禅的境界有很多,通常所说的是九次第定,从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的色界定,经过无色界的四空定,进入灭受想定(亦称灭尽定),才是解脱的境界,才是罗汉的境界。外道只知修定,而不知性空的无我,所以即使到达第八定,一切物质及妄念都空去了,一个我字还没有空去,所以出不了三界的生死,等他们的定力退失,从定中出来之时,便又回到生死的漩涡中去! 修禅定,不是简单的事,如果知见不正、夹杂妄念,比如为了求生天国而修禅定,便挟带有情感信仰的成分,厌此欣彼,所以他的定力只能使他生天,只能使他依恋定乐而不再希望解脱生死,这不是佛教希望的。通常所称“着魔”,那又是等而下之的一类了,那往往是把幻境认作是神迹,认作是证果。本来,定中就可能出现幻境和定境两种现象。但是,幻境与定境不同,从不净的妄念中产生的是幻境,这在神经系统不正常的人最容易发现。他们所见的幻境,跟他们平日所想的境物是相同的,只是更加奇妙化了而已;其实,这是他们心底妄念的反映。未习定时心太散乱,所以不易觉察,一旦把心稍微静下,微细的妄念便会趁机显现,这在缺少反省力的心态之下,就会以为那是一种神迹。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得不到正确的指导和矫正,极容易成为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了,那是很不幸的! 至于定境,那是在把心念集中于一点,普化成一片,扩大成一团,把这集中了的不散乱的心力,融和了外境成为自心的内境,随着定力的深浅,能把心力扩大开去,感应开去,其中所得的经验,便是定境。神通,是定力的化现,感应力的作用。但是,定境是不容许分别的,只能体会而不能名状,即使说出来,那也变了样的,否则,那便是幻境了。如果定境而有现象的作用,那已是由定力所生的神通了。 修定的方法很多,如果归纳起来,不外是“止观”的修习与协调。“止”是心的着落、安定、静止,“观”是根据这个止的要求而思惟。如果只止不观,便会偏于枯槁而易昏沉,如果只观不止,便会偏于分别而起散心,所以要主张“止观均等”,才能产生禅的活用,才能进入定的境域。 中国的禅林,有一句名言:“念佛是谁?”通常被视为禅定的入门工夫。定的工夫,固然要有静坐作为基础;定境的获得,却不一定全靠静坐。所以不称坐禅而称参禅,这个“参”字,就是“观”的工夫。参“念佛是谁?”,就是观“念佛是谁?”,所以天台宗修持的场合不称禅堂,而称观堂,浙江的观宗寺就是如此。 念佛是用心念的,用谁的心呢?我念佛当然是我的心在念,最要紧的关头,就在这个“我”字上面,从“我”字上面一针见血地戳下去,问:“我在那里?”肉体四肢是我?五脏六腑是我?呼吸是我?精神是我?找找看,我的本体究竟在那里?找到最后,终究是了不可得,“我”既找不到了,妄心也就静止下来。一到心止的时候,便得身心轻安,离开定境就不太远了。但是一般的心止,未必就是入定,要是工夫不到家,散乱的分别心一止下来,就会渐渐地入于昏沉状态,那不是定而是枯、而是闷。定不是昏沉,定是精勤不懈地保持着一片空明朗澈的心境。因此,止了之后,如觉昏沉来临,马上再起观照思惟:“念佛是谁?”这样连续下去,工夫纯熟了,自然会引入定心的。 还有一个公案:中国禅宗的六祖惠能大师,他教惠明参禅,是用这样的指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也就是说,当你正在不思善也不思恶的心境之时,那个就是自性本体的显现。试问:我们离开了善恶的一切心念思惟,不就是一片空明朗澈的定境吗?那也正是一种无我境界的显现。所以禅宗教人参禅,还有一句明训,那就是﹁离心、意、识而参﹂,不依心体、不藉意思、不用识辨,正在此时,那能还存有什么事物在我们的脑中呢?这些都是顿悟的方法,是直下指归的方法,比起止观均等的方法,又更直接了一层,也更高深了一层,这在普通的人,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用不上力的。所以用止观的方法还是比较安全的。 禅观的方法还有很多。根据唐朝宗密禅师的分类,共有五等: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如来禅。它们的内容颇多,已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容纳。大致上说,中国的禅宗修的是如来禅,那是一种将定的工夫活现并融和在实际生活中的禅定,所以经中说“如来常在定,无有不定时”,中国的禅师则说“饥来吃饭困来眠”,都是禅定的表现。这使得枯坐守寂的小乘禅,全部活了起来。但这也有流弊,因为如来禅虽能与实际生活打成一片,若非上上根机的人,那就用不上力。试问:能有几人做得到心“常在定”的?定是收摄散心,不受外境的蛊动便是定,谁能如此了?见色、闻香、听声,乃至触恼等等,能够毫不动心吗?这是很难的修养工夫。如果仅在口头拨弄几则禅宗的公案,焉能算是修禅?所以,安全的修定方法,还是从静坐及止观方面着手。 静坐,不等于修定;修定,最好是请已有禅定修养的人直接传授,否则就容易出毛病。比如: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蕴处界观、数息观,这是小乘的五停心观,尤其是不净观与数息观,最受重视。这些观法,在南传的泰国等地,以及现在的欧美,都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的。从文字书本上学,那是靠不住的。 但是,修定的人最好先由静坐着手。静坐时必须注意以下事项:第一,要有一个寂静的环境;第二,要有一个平静的心境;第三,要有一个平稳的坐姿。不论单腿盘坐、双腿盘坐,或交叉盘坐都可以,主要的是平衡身体的重心,保持着不倒的坐姿。如果年老的人腿无法盘,也可把两腿垂地,不过那是不能持久的,一则要倒,再则由于血液循环的受阻而会使腿脚发生不良的后果。还有,两眼的视线,最好要集中在座前的二三尺处之一点,不注意它,也不放弃它,否则,不入昏沉便会散心。眼睛如觉不适,也可暂时闭上后再微启。 如果没有高明的禅师指导,就照上面所说的止观方法练习也可以,但要注意:千万不要希望从修定的工夫中求得什么神迹,如果先就存了某种杂念,修持之后,一定会出岔子。要是不存杂念也有幻境显现时,那就必须提高警觉,马上回心返照,观察我在那里?我也找不到时,幻境自然消失。或者是对于很可能出现的种种可喜或可怖的幻境,置之不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切勿以为是灵验,也别怕它是魔障。 如果有些人不习惯静坐,心太散、意太乱,静不下来,那就另修礼拜、读诵、忏悔、持名念佛等的法门,这是依赖佛菩萨的他力,提携接引我们本具的自力,选定一门,或选定有连贯性质的数门,比如修弥陀净土的,应该拜弥陀佛像,诵净土经论,念弥陀圣号,观西方乐土的种种庄严,这就是一贯性的法门。只要恳切持久地修持下去,就会渐入佳境。所以,这也是修定的方便法门,这是从动中取定的方法。比如《阿弥陀经》的念佛法门,也在求得一心不乱,那也就是定的一种。 修持,最要紧的是信心、敬心、决心、恒心;死心塌地地信,虔诚皈命地敬,勇往直前地行,持久不懈地修。不要三心二意,不要急求速效,每日定时定数地修持下去,平心静气地修持下去,必然会有成效的。即使久修不验,那是工夫不纯,不是佛法不灵。在此,我想顺便一提:时下一般寺院的课诵,往往只顾形式唱念,而不顾内心修养与陶冶的修持法,实在是极待纠正的。 (三)修慧 慧,是睿智的意思。修持佛法的目的,是在求得解脱,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智慧,还是不得解脱。戒的作用,像是治病的药;定的作用,像是调补的药;慧的作用,像是指导生活的知识。治了疾病,强了身体,还得要有超人的理智,才能做出伟大的事业。所以慧的功用,要比戒定更大。 至于慧的产生,也与戒定有关,通常是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慧又转过头来,指导持戒,指导修定,就这样连环地形成了螺旋状态而向解脱之道迈进。如果只修戒定而不修慧,那便是不得解脱要领的盲修瞎炼! 不过,慧的成长,不一定全部要赖戒定的滋养,所以,通常把慧的来源分为四类:闻慧、思慧、修慧、证慧。从听法(包括阅读)而得到的智慧,称为闻慧;加以自心的思惟而后,所得的心得,称为思慧;再将自己的心得,从事于实际的践履,从实践中所得的心得,称为修慧;若能亲自体验到了这种心得的本来面目,便是证慧。但我在此必须指出,在这四慧之中,除了闻慧以外的其他三慧,都与戒定有关,特别是与禅定的关系。因此,解脱道的证得,没有这三学的相互为用,根本办不到。虽然有些慧力特别高的人,不必经过呆板的禅定修持过程,一经点破,就得解脱,但是在其解脱之际,仍得有一种定的力用促成,不过那是非常快速的,所以称为电光喻定。由此可见,我们也不必批评不修禅定的人就等于没有修持。前面说过,如来是“无有不定时”的,真正的大定、深定,绝不限于静坐,《首楞严经》所说的大定,也就是这样的。 五、谁该修持解脱道? 我们中国向来有一种几乎是根深柢固的观念:以为修持办道是出家人的事,布施供养是在家人的事。其实,佛法不是出家人所专利的,佛法是属于一切人的;修持不是秘密的事,出家人固然要修持,在家人也是要修持;出家人固然要教在家人布施供养,更要指导在家人来如法修持。信佛而不亲自修持,便得不到信佛的确切受用;佛法如不让大家来普遍地实践,也就收不到化世的理想效果。 因此,我要大声疾呼:“打开佛法餐厅”的大门,让所有患着精神饥渴病的人们,都来尽情地飨用吧!因为佛法不仅是用来点缀寺院的,佛法更是为了纾解众生的饥渴(痛苦)而出现的。 一、什么叫作解脱?解脱的意义,可以很广,也可以很狭;可以高,也可以低。从基本的定义上说,所谓解脱,就是解放了束缚和脱离了束缚。有了束缚,便不自由;解脱了束缚,便是自由。因此,解脱的定义,也可以说就是自由的定义。但是,自由是有范围的,人在不妨碍他人的自由之下,由于法律的保障,可以得到若干的自由,所以自由不等于放纵,自由也有其限度。要求自由的倾向,实在就是主观状态对于客观状态的一种反抗,这种反抗的动力,几乎也就是生命的本能。包括动物与植物在内,如果失去了这种反抗的本能,必将不能生存。比如草木的生长,它们反抗了地球的引力之后,才能从地面向空中发展,这种自求发展的动力,就是要求自由的一种反抗。动物园的禽兽,更不用说,绝不是它们的自愿;野生的动物乃至昆虫,它们都有一种自求生活的本能,也必有一种抵抗环境的自□能力;纵然是家畜,也没有不为它们的生存而奋斗的。人类,对于自由的要求,比异类的动物,更加强烈,更加深刻。虽然,由于文化及教育,在要求自由方面的表现,没有动物那样地露骨。但是,动物的层级越高,对自由的要求也越大,人类的文化越高,对于自由的要求也越复杂。生物界的自由,仅在求得生存而已;动物界的自由,也仅在求得满足简单的饮食欲及生殖欲而已;人类的原人,大概又比高等动物的要求略胜一筹。人,总是人,不会没有肉体生活以外的精神生活,所以渐渐地向文明的时代进步。一个文明人的自由倾向,是基于肉体的生存欲(饮食),进展到肉体的延续欲(生殖),再发展到精神的安定欲(神明的保护),最后便必然地要发展到精神的不朽欲。所谓精神的不朽,是用来弥补肉体必死的遗憾。一个文明人,他会喊出“不自由毋宁死”的呼声,那就是指的肉体(生存)的自由及精神(思想)的自由,但却未必包括了精神不朽的自由。能够精神不朽,他已不是一般的人,但这项要求,却是人人该有的,否则,他的人生是盲目的、昏沉的、没有自觉的、没有理想的,也是没有信心的。当然,要求精神不朽,未必就是要求宗教的信仰,比如许多无宗教乃至反宗教的学者,他们不信神、不信上帝、也不信天国、更不信死后尚有所谓灵魂这样的东西,他们只以为造福了人类,他们的精神便会永远地活在人类的历史上,永远地融入于整个的宇宙间了,他们称这种作法为将小我化入大我。其实,他们是从混沌中来,又进入混沌中去。不过这些思想的要求精神不朽,要求个人冲破现实的时空,要求得到更大更久的自由价值,那是无可否认的。所以,如把尺度放宽,这些也是属于宗教信仰的一型。最能普遍适应于人类的自由倾向,便是所谓灵魂不灭的要求(佛教不以为有固定的灵魂,众生的生死,纯由于业的聚散与牵引,这个问题请参阅拙着《正信的佛教》第二十三节〈佛教相信灵魂的实在吗?〉),在这当下一生的死亡之后,仍有一个我的存在,肉体虽然腐烂了,灵魂还是存在。这在神教徒说,灵魂可以奉上帝的恩召而进入上帝的天国,享受永生的快乐。在佛教来说,肉体虽然死亡了,善恶的业种却不会消失,它将带着我们去接受另一阶段的生死过程。因此,不论神教的升天也好,佛教的善恶生死轮回也好,都是由于人类要求精神不朽而得到有力的注脚,这也是解脱思想的必然途径。但依据佛教来说,凡有一个“我”的存在,不论小我、大我,不论上天、下地,他的自由范围总是有限制的,所以也不得称为究竟的解脱。佛教的解脱道,目的是在解脱这一个“我”的观念,而能得到绝对的自在。二、佛教的解脱思想上面说过了,解脱就是自由,自由的境界是有广狭不等、高低不同的。不过,凡有等次的自由,凡有差别的自由,都不是绝对的自由,都不是究竟的解脱,也都不是佛教所说的解脱。那么,佛教的解脱思想是怎样的呢?当然,佛教的解脱思想,不会离开等次差别的自由,乃是包含了等次差别的自由,再冲破等次差别的自由,那就是绝对的大解放、绝对的大自由,那就是无我。无我的思想,除了佛教,也有人用,但他们所说的无我,仍然不会脱离“我”的观念,仍然有一个希望“不朽”的观念,那些忠臣义士,那些贞烈的妇女,那种慷慨牺牲的精神,确是忘记了私我的,但他们不会对其主观的行为与客观的影响都忘了、空了的。所以从深处考察,这不是无我,而是我的扩大肯定。因此也有人说,佛教虽讲无我,但那个无我的状态,实在是最强烈的﹁我﹂字,比如修善才可以不堕恶道,固然是为了我在打算;至于解脱,也是为了我的解脱;即使行菩萨道,也是为了我想成佛,成佛之后,并没有一空百空,成佛之后的诸佛,仍有诸佛的国土、诸佛的法身、报身、化身。因此证明佛教讲无我,乃是我的观念的强烈化。事实上,这是似是而非的论调。佛教的无我,绝不如世俗一般所说的无我,虽在佛教中的某些思想,由于混杂了印度教的梵天思想,而带有真我的色彩,佛教的根本思想,却是绝对无我的。佛教讲的空性是一门高深的哲学,从空性的立足点上,不会找到半点我的色彩。单从菩萨道的观念来说,讲求三轮体空││对于作者、受者、所作所受的事物,不存一丝功德的心念。因为行善救生乃是菩萨的本分,做不到的人便不是菩萨,既是菩萨就要如此,如果存有一个我是行菩萨道的观念,他就不是真正的菩萨。诚然,佛教的基础并不会脱离人间,所以佛教的无我是从人间的有我而升华的。因为一般的人,根本不敢想像无我的境界,如果真把解脱的境界一下子告诉他们,那将吓退他们的。“我”在众生的心目中,可谓根深柢固,突然说出“无我”,他们就有无从着落的感觉。所以佛教在诱导世俗的方法上,还是讲有我的。比如说善恶因果的观念,是佛教最重视的教训,既说善恶因果,就有我的观念,但这教训的作用,是为无我的境界开路:造恶都是为了自私,所以除恶之外,要先从善业的作为上着手,善业做多了,利他的行为多了,私利的心理就会渐渐地减弱;等到放弃了私利的心理,岂不就是无我?要是仅仅放弃了恶业恶果的我,而仍抱住善业善果的我,这是变相的自私,这是在做投资生意,只能换取来生的人天福报,而不是佛法的本意,也不能够解脱。大家说小乘的圣人是自利的,这话不错,但是小乘的圣者却是无我的,如果存有一念我的利益,他就不能证得阿罗汉果。如果有我,就有烦恼,有烦恼,就要造生死业,造了生死业,便在生死中轮回而不得解脱。小乘罗汉的解脱,本质上与大乘七地(亦说八地)菩萨的解脱一样,乃至与佛的解脱也是一样的。可是,那种无余涅盘的解脱境界被称为寂灭,甚至被大乘佛教斥为灰身泯智,因为那是一种空寂的状态,固然没有物质的,也不能说是仍有精神的,那就叫作空性,不是有,但也不是没有,那就叫作无我的安乐境界。事实上,小乘的无我,只是“人”无我,而还没有进入“法”无我的境界。也就是说,小乘圣者能够依照佛法修行,并且彻底放下了人我爱憎对立的界限,也放下了物我取舍对立的界限,所以能从世间上得到绝对的解脱,断除放弃了世间相的执取,但还以为一切法的本身是实有的,所以一旦进入无余涅盘的解脱境界,他们就不再出来了。至于大乘的解脱,是连同世间的佛法也要放下来的,把世间法彻底放下时,便是小乘解脱道;把出世间的解脱道也放下之时,便是大乘的菩萨道。菩萨是不取世法也不取解脱的,这就叫作无住处涅盘,虽然不着世法的爱憎取舍,但也并不离开世法而仍要处于世法。这就是佛法所说的菩萨道的内容,它是包含了人天道与解脱道的。离了人天道,便不是真正的菩萨道,那仅是小乘的解脱道;离了解脱道,也不是真正的菩萨道,那仅是凡夫的人天道。正因为菩萨道,是不执着世间也不离开世间的,所以才是绝对的无我。解脱,是把我执与法执全部放下,放下了我执与法执之后的人,才是彻底的自由,才是绝对的客观,才能毫无条件地建设世间,才能无上积极地广度众生。所以真正的菩萨道实行者,不会先存一个企求成佛的功利观念。比如:地藏菩萨的“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文殊菩萨是三世诸佛的老师,普贤菩萨的永远实践十大愿王的菩萨道,他们是为救度众生,是为众生都能成佛,是为佛法利益世间而行菩萨道,不是为了自己成佛而行菩萨道。佛经中说菩萨道是成佛的因素,那是为了对于初信凡夫的接引而说,但那也是确实的真理;菩萨虽不是为求成佛而行菩萨道,诸佛的成佛,确都由于菩萨道的修持而来。不过,佛教的伟大,是由于法无我的实证,也就是即使无上的真理也能完全放下,不像其他的神教以及各派的哲学家们,没有一种能将自己所以为的真理也放下来,若把他们的“真理”放下了,他们就成了无依的游魂!佛教是伟大的,佛教的最高境界是把一切放下来,但在彻底放下之后,却又绝对地承担(不是执取)起来:否定了一切之后,又照着本来那样的绝对肯定起来。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来了:神教徒们、哲学家们,从初步看,他们是无我积极的,为了真理的发明、追求、弘扬、实行而努力;若从深底去看,他们确又是自私消极的,当他们抓到了自以为是的真理之后,谁肯放下来呢?哲学家们的小我化入大我,便失去了自由意志;特别是神教徒们,向往着天国的安乐,那一个愿意永生永世地为世间的理想而服务呢?佛教,从初步看,似乎是自私消极的,讲看破、讲放下、讲解脱、讲求从苦海的此岸到离苦的彼岸,这岂不是逃避现实?但从深底来看,唯有看破了世法的聚散无常,才能悟透彼此物我的虚幻不实,才能放下一切而从彼此物我等幻景的妄执之中得到绝对的解脱,既然解脱了爱憎取舍的束缚之后,乃至对于解脱境界也是要解脱的。所以看破放下的结果,乃在无上积极地净化世间,并且是突破时空(大自由)地建设世间和拯救世间。这就是菩萨的本色,也就是佛教的根本精神。因为篇幅有限,这个看似浅显而实深奥的问题,只能写到这里为止。三、佛教的解脱工作佛教的出现,是由于释迦世尊的应化人间。释迦世尊的应化工作,总括一句:做的就是解脱工作。我们知道,释迦世尊降生在王宫里;他的出家,是在受了宫廷的欲乐之后。那时他已二十九岁,为什么要出家?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一个“苦”字,首先发觉的是生死老病的苦,继之又发现弱肉强食的苦,以及为求生存的苦,人与人之间爱憎关系的苦;那些生理的苦,心理的苦,内在的苦,外加的苦。为了解脱这些苦的问题,他就毅然决然地出家了,他想从出家修行的生活中体悟出离苦的方法。终于,佛陀成道了,佛陀已悟到解脱痛苦的方法了。这个方法要是演绎开来,那是说不尽的,如果把它归纳起来,也只有“缘生性空”的四个字而已。所谓缘生性空,可以用两句话来说明:“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无。”(《中观论》)也就是说,凡是依赖着各种因素而产生的事物现象,它们的本来体性都是假有的,都是空的。那么,试问:从宇宙界到人生界,万事万物的产生,又有那一样是不靠众多因素的聚散而出现的呢?所以,缘生性空才是究竟的真理。缘生性空,又可用四句话来解释:“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这四句话的意思,是说世间的一切事物现象,不论是物理的成、住、坏、空,生理的生、老、病、死,或是心理的生、住、异、灭;不论是自然的,或是人为的,凡是能够成为一种现象,都是由于各种必然的因缘(关系)的聚集而成立,所以叫作“此有(关系)故彼有(现象)”;又由于各种必然的因缘(关系)的解散而消失,所以叫作“此无(关系)故彼无(现象)”。一切的事物,从宇宙到人生,没有一样是永恒不灭的,所以也没有一样是值得依恋的。人的痛苦,却是由于不解缘生性空的道理而来!未得的好处想得到,已得的好处怕失去;已得的不幸怕它不走,未得的不幸又怕它要来。人对于人,也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为什么?这是因为认不清事物的本来面目,也认不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所以把内在的“我”跟外在的一切境界全部对立起来;为了一个“我”,死命地维护着这个“我”││我的、我能、我爱、我恨、我要、我不……,总之,是在做着“我”的奴才和牛马。这就是一切纷争、罪恶、烦恼、痛苦的渊薮,所以“此(我)生故彼(苦)生”,称为“纯大苦聚集”;可见,不论是自己感受痛苦,或者使得他人感受痛苦,都是由于“我”的作祟,如果能从名利、权力与物我的身心之中,看出了缘生性空的道理,那就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假有的、暂有的、幻有的、虚有的,那还会把它们看得这样的认真吗?但要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从性体上看,是缘生而空的;从现象上看,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这种实在,固然由于“我”的(现前)观念而存在,也是由于“我”的(已往)造业而感得。因此,从过去到现在,一切的痛苦,都是由于“我”的自作自受。如果看透了空,放下了“我”,那就是无我,那就是解脱,那就是“此(我)灭故彼(苦)灭”,称为“纯大苦聚灭”。由此可见,佛教的解脱之道就是灭苦之道。但从理论上说,这是很难适用到一般人群中去的,所以,佛陀本着这个灭苦的原则,在印度境内恒河两岸的许多地区,往返跋涉,到处教化。并且在什么样的场合,对于什么样的对象,分别浅深,用各种方言,以各种譬喻,说出各种不同的教示。对于出家的弟子们,着重于根本的、出世的解脱道;对于根器深厚的弟子们,便说入世的、救世的菩萨道;对于一般的人,便说和世乐俗的人天道,期望他们以人天道为基础而进入解脱入世的菩萨道。因此,佛经的内容就有许多的差别,有的说出世,有的说入世;有的说国王大臣的治国方法,有的说父母子女的责任义务;有的说社会服务,有的说家庭经济;有的对男子说,有的对妇女说。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则,那就是推行从佛陀悲智中流露出来的正法(正确的处世方法),减少人间由于邪恶愚痴而产生的痛苦,造成和乐、富裕、安宁、美满的人间社会,这也就是佛教的解脱工作。因为佛教固然希望一切众生都能出离生死,但在众生尚未度尽之前的解脱工作,还是要在众生群中的生死之间去做。所以,佛在成道之后,虽然已经解脱,但是佛陀的教化人间,却在他的解脱之后。不过,这些都是解脱的原则和目的,还不是解脱的方法。四、佛教的解脱方法解脱的原则是性空,解脱的目的是无我,至于要真正地实际证验解脱的境界,那绝不是单凭纸上谈兵,说说道理就能办到的。因为理论是一回事,实证又是一回事,正像一部历史,虽然记载着古代的事物状况,但这历史记载的本身,绝不等于古代的事物状况;又比如“美国”这个名词,是指美国那个国家,但是“美国”这个名词,绝不就是美国那个国家。所以,讲说解脱是不太难的,要实证解脱就很困难了。因此,尽管多数的人把大道理讲得滔滔如流,若他们的身心行为只是另外的一副面目,这就只是贩卖知识的理论,而没有得到实际的证验,和由实践而来的心得或功效。那么,佛教的解脱方法应该怎样证验呢?佛教把实践解脱道的方法称为“修持”,也绝对重视修持。如果不做修持的工夫,便不能实证解脱的境界;若不实证解脱的境界,终究沦在生死境界而不能自主于生死;不能自主于生死的人,纵然学佛,纵然出家,纵然自以为是行了菩萨道,那也仅是种些解脱的种子,等待未来的成熟,现前的身分毕竟还是凡夫。既是凡夫,就不是真正的菩萨,虽行菩萨道,也属人天业。所以,太虚大师说:﹁不登祖位,不能真正的弘扬大乘。﹂所谓祖位,就是六根清净位,是即将入初地菩萨圣位的候补者。由此可见,我们学佛的人,如果不重修持、不求解脱,光在言语文句上拾一些古圣先贤的牙慧,作为卖弄的本钱,那是没有太大意思的。说到修持解脱道的方法则不胜枚举。比如在《华严经》中,许许多多的菩萨,各有各的解脱门。文殊及普贤两位大菩萨,更是各有无量无数的解脱门。不过,解脱道的修持,有一个最大的原则,那就是“戒、定、慧”的三大门径,从这三大门径,就可以进入不受生死束缚的解脱境界,所以称为“三无漏学”。漏是烦恼生死,是解脱大船的漏水之洞。现在,就让我们介绍三无漏学的修持。(一)修戒戒的定义是不当作的不能作,应当作的不能不作。总括起来就是《增一阿含经》卷一的迦叶佛偈,也就是一般通称的《七佛通诫偈》:“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这是过去世中,离现在最近的七尊佛陀,对于弟子们所通用的戒律。我们如果确实做到了这样的要求,便是一位标准的清净佛子。事实上,这在三岁的儿童都说得上口,但在八十岁的老翁也不容易行得贴切,简单之中蕴有严格的要求,那一个凡夫能够完全做到?因此,释迦世尊的教训之中,戒是分有层次等级的:那就是通俗的五戒十善,半通俗的八戒,出世的沙弥戒与具足戒,以及入世救世的菩萨戒。这些戒的内容,本文限于篇幅,不能广为介绍,如有兴趣,可以另看拙着《戒律学纲要》一书。在此,只能介绍通俗的五戒十善,事实上,五戒十善是一切戒的基础。能把五戒十善持好了,其他的戒也就容易持了。所谓五戒十善,五戒就在十善之中,明白了十善,也就明白了五戒。十善的内容,分为三类:1.身业类有三种: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2.口业类有四种:不两舌挑拨、不恶言谩骂、不淫词艳语、不散乱杂话;3.意业类有三种: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把十善修好,就称为三业清净,如果身、口、意的三种行为不能导入正轨,不能保持清净,那不要说修持解脱,就连一个基本的人格,也是有缺陷的。所以佛教的修持法门,是以持戒为一切法门的基础。刚开始不能持得清净,也不要气馁,只要持之以恒,渐渐地成为习惯,久了自然就会清净;要是怕犯戒便不持戒,乃至反对持戒,那就不行了。在十善之中,意业类配饮酒戒,前面的身口两类,配杀、盗、淫、妄的前四戒,便是五戒的范围。犯戒以既成的行为事实为主,所以仅有意念犯戒,不成正罪。但在十善之中,却以意业的主宰力最强,所以佛教的持戒精神,重在内心的发意,不重肉体的贞操,比如遭人强奸而不受淫乐,便不成犯戒。特别是“邪见”一项,那是十善的罪魁祸首。所谓邪见,就是不信善恶因果,如果不信因果的人,他是不能学佛的。不信因果,未必就是恶人,甚至也可以是善人,但是,最大的恶人,定是不信因果的。不信因果,就不会考虑到未来的业报问题,业报问题虽属于功利的庸俗的范围,但那确是存在的,并有抑制罪恶作用及鼓励行善作用的。既然否定了业报的观念,巨奸大恶,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所以,唯有深信因果的人,才能把戒持得清净,才能把心摆得平稳。戒持清净了,心摆平稳了,然后才能谈到学定的工夫,太虚大师曾说:“戒为三乘共基。”信佛学佛,如果看轻了戒的持守,便不是学佛法,纵然持咒、习定,能够感通神鬼,那也仅是旁门左道而已。(请阅读拙着《戒律学纲要》)(二)修定定,也就是禅定,如果说戒是为善去恶,定便是心的收摄,所以禅定的名称叫作禅那(静虑或思惟修),又叫作三昧(等持)。总之,心不散乱而住于一境的状态,便是禅定。定的修持,可以说是一切宗教所共通的要求,要想在身心方面得到宗教的显着受用,唯有修习禅定是最好的方法。印度的各派宗教││佛教称他们为外道,都有禅定的经验。据佛经的记载,印度有很多外道,最高的定境能到无色界的四空处定。在中国,太虚大师则说:“在中国书上,只有老子始有此境。”(《佛学概论》)在西洋的基督教徒,虽然没有打坐的方法,但在他们的祈祷之中,往往能够得到神秘经验,那也算是禅定的一种。所以也有人说:佛教徒离开禅定,或者基督徒离开祈祷,就不能得到宗教的实益。这虽未必是绝对的真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法。由此可见,禅定对于宗教价值的重要性了。因为禅定的作用,在消极方面,可以抑制我执、我欲的奔放;在积极方面,又可以自由开放我们精神生活的天地。禅定既是散心的收摄,所以能够防止物欲的泛滥,乃至排除了欲念而进入无欲的状态。禅定的修得也必须是离欲之后的事实,所以在(欲、色、无色)三界之中,欲界天是福报而不是禅定,离欲之后的色界天,才是禅天的开始。因此,要想证得无我,首先要离欲,要想离欲,最好是修定。禅定既可离欲,离欲之后的精神领域,自然是一种自由的领域。但是,禅的境界有很多,通常所说的是九次第定,从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的色界定,经过无色界的四空定,进入灭受想定(亦称灭尽定),才是解脱的境界,才是罗汉的境界。外道只知修定,而不知性空的无我,所以即使到达第八定,一切物质及妄念都空去了,一个我字还没有空去,所以出不了三界的生死,等他们的定力退失,从定中出来之时,便又回到生死的漩涡中去!修禅定,不是简单的事,如果知见不正、夹杂妄念,比如为了求生天国而修禅定,便挟带有情感信仰的成分,厌此欣彼,所以他的定力只能使他生天,只能使他依恋定乐而不再希望解脱生死,这不是佛教希望的。通常所称“着魔”,那又是等而下之的一类了,那往往是把幻境认作是神迹,认作是证果。本来,定中就可能出现幻境和定境两种现象。但是,幻境与定境不同,从不净的妄念中产生的是幻境,这在神经系统不正常的人最容易发现。他们所见的幻境,跟他们平日所想的境物是相同的,只是更加奇妙化了而已;其实,这是他们心底妄念的反映。未习定时心太散乱,所以不易觉察,一旦把心稍微静下,微细的妄念便会趁机显现,这在缺少反省力的心态之下,就会以为那是一种神迹。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得不到正确的指导和矫正,极容易成为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了,那是很不幸的!至于定境,那是在把心念集中于一点,普化成一片,扩大成一团,把这集中了的不散乱的心力,融和了外境成为自心的内境,随着定力的深浅,能把心力扩大开去,感应开去,其中所得的经验,便是定境。神通,是定力的化现,感应力的作用。但是,定境是不容许分别的,只能体会而不能名状,即使说出来,那也变了样的,否则,那便是幻境了。如果定境而有现象的作用,那已是由定力所生的神通了。修定的方法很多,如果归纳起来,不外是“止观”的修习与协调。“止”是心的着落、安定、静止,“观”是根据这个止的要求而思惟。如果只止不观,便会偏于枯槁而易昏沉,如果只观不止,便会偏于分别而起散心,所以要主张“止观均等”,才能产生禅的活用,才能进入定的境域。中国的禅林,有一句名言:“念佛是谁?”通常被视为禅定的入门工夫。定的工夫,固然要有静坐作为基础;定境的获得,却不一定全靠静坐。所以不称坐禅而称参禅,这个“参”字,就是“观”的工夫。参“念佛是谁?”,就是观“念佛是谁?”,所以天台宗修持的场合不称禅堂,而称观堂,浙江的观宗寺就是如此。念佛是用心念的,用谁的心呢?我念佛当然是我的心在念,最要紧的关头,就在这个“我”字上面,从“我”字上面一针见血地戳下去,问:“我在那里?”肉体四肢是我?五脏六腑是我?呼吸是我?精神是我?找找看,我的本体究竟在那里?找到最后,终究是了不可得,“我”既找不到了,妄心也就静止下来。一到心止的时候,便得身心轻安,离开定境就不太远了。但是一般的心止,未必就是入定,要是工夫不到家,散乱的分别心一止下来,就会渐渐地入于昏沉状态,那不是定而是枯、而是闷。定不是昏沉,定是精勤不懈地保持着一片空明朗澈的心境。因此,止了之后,如觉昏沉来临,马上再起观照思惟:“念佛是谁?”这样连续下去,工夫纯熟了,自然会引入定心的。还有一个公案:中国禅宗的六祖惠能大师,他教惠明参禅,是用这样的指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也就是说,当你正在不思善也不思恶的心境之时,那个就是自性本体的显现。试问:我们离开了善恶的一切心念思惟,不就是一片空明朗澈的定境吗?那也正是一种无我境界的显现。所以禅宗教人参禅,还有一句明训,那就是﹁离心、意、识而参﹂,不依心体、不藉意思、不用识辨,正在此时,那能还存有什么事物在我们的脑中呢?这些都是顿悟的方法,是直下指归的方法,比起止观均等的方法,又更直接了一层,也更高深了一层,这在普通的人,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用不上力的。所以用止观的方法还是比较安全的。禅观的方法还有很多。根据唐朝宗密禅师的分类,共有五等: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如来禅。它们的内容颇多,已不是本文的篇幅所能容纳。大致上说,中国的禅宗修的是如来禅,那是一种将定的工夫活现并融和在实际生活中的禅定,所以经中说“如来常在定,无有不定时”,中国的禅师则说“饥来吃饭困来眠”,都是禅定的表现。这使得枯坐守寂的小乘禅,全部活了起来。但这也有流弊,因为如来禅虽能与实际生活打成一片,若非上上根机的人,那就用不上力。试问:能有几人做得到心“常在定”的?定是收摄散心,不受外境的蛊动便是定,谁能如此了?见色、闻香、听声,乃至触恼等等,能够毫不动心吗?这是很难的修养工夫。如果仅在口头拨弄几则禅宗的公案,焉能算是修禅?所以,安全的修定方法,还是从静坐及止观方面着手。静坐,不等于修定;修定,最好是请已有禅定修养的人直接传授,否则就容易出毛病。比如:不净观、慈悲
为什么一定要“共修”呢?只要够虔诚,难道不能一人随时随地独修、独忏吗?也许,会有人也升起如是的疑惑。 这是由于人的念头总是一个接一个,如野马一般地飘忽、闪动,因此,独修、独忏,则须具足一定的专注以及摄心的能力,行者必须对自身有十足的信心与把握,能够察觉到一己意念、意识的散动、浮想,立即将它收摄回来,回归于当下的忏文、忏仪中。早期,于高雄山寺中的禁足、闭关中,我个人即是采取独修的方式进行《大悲忏》。由于它要求了高度的专注与禅定,因此,并非初修者以初始的散心、浮心便可抵达的。依此,格外需要练就一番修行的工夫与素养。 采取“共修”于初学者格外得力,唯因“木头总是跟著木排跑”。一根木头,可能在汹涌的河面东奔西窜,不知漂向何处;一排又一排的木筏,牢牢绑紧,则可能井然有序,片毫不失地安全抵达彼岸。这便是“依众,合众”的善巧方便。首先,它举行的地点,是一座清净、庄严,而宁静、安详的道场。人们一进入道场,也便自然地摄心庄穆起来。同时,在拜忏的过程中,由于梵呗、唱诵、仪轨不断持续举行著,即使心念偶尔流转、飘忽、岔开了,也不可能完全中断、停止下来。 且由于“木头总是跟著木排走”的巨大凝聚力,一个飘闪的妄念,根本敌不过百个、数百个,甚或上千个虔心专注的力量。因此,妄念瞬即打散,又融入强而有力的“共忏”主流中。 由是,你忏悔,他忏悔,我忏悔……集体的氛围,带来相互的震撼与交响;那忏悔,即如一堵气势庞大的洪流般,能够发自心底的,涤净一己内外的垢恶与罪障。 忏悔,唯有在真正的虔诚恳切中,才能发生作用,也才能具体转变身、心。散心浮动,则很难抵达拜忏的效果。“共修”则相对的,以集体的力量,转化了个体所可能有的散乱、疲怠,而能倾全副心意地,达到“拜忏除障”的目的。 这是为什么世界各大宗教都采行类似的集体祈祷、礼拜和诵赞。唯因他人的虔诚,总是能唤醒自我的虔诚;他人的惭愧,也总能提醒一己的惭愧;而他人的善好,也总能激发自体的善好。以致,感应道交,在相互的辉映与激荡中,不仅在情绪上,也在具体的感受、经验上,真真诚诚地检省,也真真实实的忏悔、净化了。 为什么一定要“共修”呢?只要够虔诚,难道不能一人随时随地独修、独忏吗?也许,会有人也升起如是的疑惑。这是由于人的念头总是一个接一个,如野马一般地飘忽、闪动,因此,独修、独忏,则须具足一定的专注以及摄心的能力,行者必须对自身有十足的信心与把握,能够察觉到一己意念、意识的散动、浮想,立即将它收摄回来,回归于当下的忏文、忏仪中。早期,于高雄山寺中的禁足、闭关中,我个人即是采取独修的方式进行《大悲忏》。由于它要求了高度的专注与禅定,因此,并非初修者以初始的散心、浮心便可抵达的。依此,格外需要练就一番修行的工夫与素养。采取“共修”于初学者格外得力,唯因“木头总是跟著木排跑”。一根木头,可能在汹涌的河面东奔西窜,不知漂向何处;一排又一排的木筏,牢牢绑紧,则可能井然有序,片毫不失地安全抵达彼岸。这便是“依众,合众”的善巧方便。首先,它举行的地点,是一座清净、庄严,而宁静、安详的道场。人们一进入道场,也便自然地摄心庄穆起来。同时,在拜忏的过程中,由于梵呗、唱诵、仪轨不断持续举行著,即使心念偶尔流转、飘忽、岔开了,也不可能完全中断、停止下来。且由于“木头总是跟著木排走”的巨大凝聚力,一个飘闪的妄念,根本敌不过百个、数百个,甚或上千个虔心专注的力量。因此,妄念瞬即打散,又融入强而有力的“共忏”主流中。由是,你忏悔,他忏悔,我忏悔……集体的氛围,带来相互的震撼与交响;那忏悔,即如一堵气势庞大的洪流般,能够发自心底的,涤净一己内外的垢恶与罪障。忏悔,唯有在真正的虔诚恳切中,才能发生作用,也才能具体转变身、心。散心浮动,则很难抵达拜忏的效果。“共修”则相对的,以集体的力量,转化了个体所可能有的散乱、疲怠,而能倾全副心意地,达到“拜忏除障”的目的。这是为什么世界各大宗教都采行类似的集体祈祷、礼拜和诵赞。唯因他人的虔诚,总是能唤醒自我的虔诚;他人的惭愧,也总能提醒一己的惭愧;而他人的善好,也总能激发自体的善好。以致,感应道交,在相互的辉映与激荡中,不仅在情绪上,也在具体的感受、经验上,真真诚诚地检省,也真真实实的忏悔、净化了。
自我成长的最终目的,在于自我消融,如此才能达到智能无边、慈悲无边,完全没烦恼的境界。可是这样的境界似乎只有佛菩萨才能达到,凡夫能做得到吗? 的确,要做到“自我肯定”或“自我成长”,改变自己的观念,发挥优点,改善缺点,就可以做到。但是“自我消融”就很不容易,因为自我是与生俱来、根深柢固的,怎么消融得了呢? 而且一般人常常动不动就是“我”、“我”、“我”的,根本不知道何谓“无我”,而且还误以为自我消融以后,就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需要赚钱、也不需要工作了,其实,这种想法与感受都是错误的。 另外,也有人认为:“无我或是自我消融之后,就是菩萨,就是佛,我们普通人怎么可能成佛,那个层次太高了,我不想达到,我也达不到,想要成佛还早呢!” 一般人要成佛,当然要花很久的时间。凡夫做初发心菩萨还容易,要做大菩萨就很难了。大菩萨是证得无生法忍,且“动者恒动,静者恒静”。烦恼永远静止,慈悲和智能永远在运作。而这样的境界,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请教一位长老:“佛的境界或大菩萨的境界,能不能够解释?能不能够说明?能不能够让我们学习?”他回答说:“你不要做梦!” 想以凡夫的层次来了解佛的境界、佛菩萨的修行,这当然是在做梦!但是我们也知道“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话,也许现在我们还达不到,但是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目标,一步一步前进,而且既然曾经有人能达到那个境地,那么谁说我们做不到呢? 当然,要达到那个境地,需要预备阶段,在这个阶段里,我们可以根据经典里释迦牟尼佛所提出的几种方法,让自己慢慢从“自我成长”过渡到“自我消融”。 而方法原则其实很简单,就是少一些自私心,多一些慈悲心;少一些烦恼心,多一些智能心。当有情绪出现时,就要用观念和方法来调整、疏导以及化解,而这个过程就是在“自我消融”了。 自我肯定的同时,一定也要自我消融。有的人常常不经意会表现出骄傲、自负的态度,但是听闻佛法以后,懂得观察和反省自己的缺点,就会有惭愧心,也会变得谦虚;而且想到自己些微的成果和贡献,是由许多人共同促成的,有时是因为“时势造英雄”,靠环境造成的,有时是因为有贵人帮忙才完成的,不全然是因为自己的因素。能够这样想,渐渐就会转变自己的观念,而不再老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傲慢的态度和习气,慢慢地就会转变为谦虚和惭愧。如此,自我就能够减少一点,自我也就消融一点了。 所以,自我消融是要可以用惭愧的心、谦虚的心,而一点一滴地完成。一开始从消融百分之零点零就好,只要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等到消融到百分之九九点九九九的时候,不就是大菩萨了吗? 自我成长的最终目的,在于自我消融,如此才能达到智能无边、慈悲无边,完全没烦恼的境界。可是这样的境界似乎只有佛菩萨才能达到,凡夫能做得到吗?的确,要做到“自我肯定”或“自我成长”,改变自己的观念,发挥优点,改善缺点,就可以做到。但是“自我消融”就很不容易,因为自我是与生俱来、根深柢固的,怎么消融得了呢?而且一般人常常动不动就是“我”、“我”、“我”的,根本不知道何谓“无我”,而且还误以为自我消融以后,就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需要赚钱、也不需要工作了,其实,这种想法与感受都是错误的。另外,也有人认为:“无我或是自我消融之后,就是菩萨,就是佛,我们普通人怎么可能成佛,那个层次太高了,我不想达到,我也达不到,想要成佛还早呢!”一般人要成佛,当然要花很久的时间。凡夫做初发心菩萨还容易,要做大菩萨就很难了。大菩萨是证得无生法忍,且“动者恒动,静者恒静”。烦恼永远静止,慈悲和智能永远在运作。而这样的境界,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吗?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请教一位长老:“佛的境界或大菩萨的境界,能不能够解释?能不能够说明?能不能够让我们学习?”他回答说:“你不要做梦!”想以凡夫的层次来了解佛的境界、佛菩萨的修行,这当然是在做梦!但是我们也知道“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话,也许现在我们还达不到,但是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目标,一步一步前进,而且既然曾经有人能达到那个境地,那么谁说我们做不到呢?当然,要达到那个境地,需要预备阶段,在这个阶段里,我们可以根据经典里释迦牟尼佛所提出的几种方法,让自己慢慢从“自我成长”过渡到“自我消融”。而方法原则其实很简单,就是少一些自私心,多一些慈悲心;少一些烦恼心,多一些智能心。当有情绪出现时,就要用观念和方法来调整、疏导以及化解,而这个过程就是在“自我消融”了。自我肯定的同时,一定也要自我消融。有的人常常不经意会表现出骄傲、自负的态度,但是听闻佛法以后,懂得观察和反省自己的缺点,就会有惭愧心,也会变得谦虚;而且想到自己些微的成果和贡献,是由许多人共同促成的,有时是因为“时势造英雄”,靠环境造成的,有时是因为有贵人帮忙才完成的,不全然是因为自己的因素。能够这样想,渐渐就会转变自己的观念,而不再老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傲慢的态度和习气,慢慢地就会转变为谦虚和惭愧。如此,自我就能够减少一点,自我也就消融一点了。所以,自我消融是要可以用惭愧的心、谦虚的心,而一点一滴地完成。一开始从消融百分之零点零就好,只要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等到消融到百分之九九点九九九的时候,不就是大菩萨了吗?
待人处世的过程中,“坚持原则”本来是正常的, 问题是:你所坚持的究竟是原则?还是自己的偏见? 如果对任何事都坚持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坚持要用自己的做法,只管自己,别人的建议和商量,都不愿接受,也不愿意为任何人改变,不替别人设身处地着想,到最后可能于人于事都会造成伤害。你以为这是坚持“原则”,其实不是!你所坚持的,不过是个人的偏见,这就是“我执”。 坚持原则,是指自己所坚持的,也会为其他人所接受;不仅现在的人可以接受,未来的人也可以接受,甚至过去也曾经被人接受过,这才叫做原则。 做人有做人的原则,做事有做事的原则。做人的原则首先要“保护自己”,可是保护自己并不表示要伤害他人;考虑自己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人,自己受益,也希望对他人有帮助,秉持彼此互惠互助的立场,这种原则才是对的。 做事的原则,应该要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考量,如果所坚持的原则,是出于自私或为了少数人,或贪图一时的方便,这就是偏见,就是执着。 但许多人经常分不清到底是“择善固执”,还是把个人的偏见当成了原则?其实,只要观察别人对这件事情的观感,就能判断出究竟是偏见还是原则。 如果你的想法和做法,让每个人都觉得受不了、很痛苦,每个人都觉得那是错的、有问题的,只有你认为是对的,那很可能就是偏见。 能够符合每一个人或是多数人共同的的想法和意愿,那才是原则。 原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时间或区域环境的不同而有所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一定是为众人着想,能够为大家所乐于接受的。 执着偏见的人,就是我执太重。我执会带给我们很多烦恼,因为自我意识太强,自我中心太坚固,就会坚持自己的性情或想法,全身如同刺猬般长满利刺,“棱角”很多,动则伤人,而无法圆融待人。 所以有人说:“做人处事要内方而外圆”,“内方”就是原则,“外圆”就是不伤人。虽然在心里有一定的标准,可是当需要变通的时候,也不要执意不变,食古不化。必须要有一些善巧方便,观念想法适时地转一个弯、换个角度,或是多用同理心、柔软语,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你很难相处,事情才容易成就。 时时提醒自己“内方外圆”的原则,也是化除我执的方法之一。更进一步说,如果我们能够放下我执,不以自我为中心,任何事情都能看得开、看得淡、放得下,而且能够包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自然而然就不会有偏见,当然就没有烦恼了。 待人处世的过程中,“坚持原则”本来是正常的,问题是:你所坚持的究竟是原则?还是自己的偏见?如果对任何事都坚持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坚持要用自己的做法,只管自己,别人的建议和商量,都不愿接受,也不愿意为任何人改变,不替别人设身处地着想,到最后可能于人于事都会造成伤害。你以为这是坚持“原则”,其实不是!你所坚持的,不过是个人的偏见,这就是“我执”。坚持原则,是指自己所坚持的,也会为其他人所接受;不仅现在的人可以接受,未来的人也可以接受,甚至过去也曾经被人接受过,这才叫做原则。做人有做人的原则,做事有做事的原则。做人的原则首先要“保护自己”,可是保护自己并不表示要伤害他人;考虑自己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人,自己受益,也希望对他人有帮助,秉持彼此互惠互助的立场,这种原则才是对的。做事的原则,应该要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考量,如果所坚持的原则,是出于自私或为了少数人,或贪图一时的方便,这就是偏见,就是执着。但许多人经常分不清到底是“择善固执”,还是把个人的偏见当成了原则?其实,只要观察别人对这件事情的观感,就能判断出究竟是偏见还是原则。如果你的想法和做法,让每个人都觉得受不了、很痛苦,每个人都觉得那是错的、有问题的,只有你认为是对的,那很可能就是偏见。能够符合每一个人或是多数人共同的的想法和意愿,那才是原则。原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时间或区域环境的不同而有所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一定是为众人着想,能够为大家所乐于接受的。执着偏见的人,就是我执太重。我执会带给我们很多烦恼,因为自我意识太强,自我中心太坚固,就会坚持自己的性情或想法,全身如同刺猬般长满利刺,“棱角”很多,动则伤人,而无法圆融待人。所以有人说:“做人处事要内方而外圆”,“内方”就是原则,“外圆”就是不伤人。虽然在心里有一定的标准,可是当需要变通的时候,也不要执意不变,食古不化。必须要有一些善巧方便,观念想法适时地转一个弯、换个角度,或是多用同理心、柔软语,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你很难相处,事情才容易成就。时时提醒自己“内方外圆”的原则,也是化除我执的方法之一。更进一步说,如果我们能够放下我执,不以自我为中心,任何事情都能看得开、看得淡、放得下,而且能够包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自然而然就不会有偏见,当然就没有烦恼了。
问:如何分辨忍辱修行与姑息养奸? 答:“忍辱”就是难舍能舍、难忍能忍、难行能行。 佛教徒常会弄错忍辱的意义。“忍”并不是不去处理,而是不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针锋相对。遇到事情时,不以自己的情绪来对抗,而是以智慧来处理,以慈悲来关怀。 慈悲心,就是没有怨恨、报复的心。时时为对方考虑,为对方的立场着想,同时也避免为自己带来伤害。这样才不会使双方造成冲突。忍,不仅是为自己而忍,更要为了对方而忍,这一点要弄清楚。唯有以慈悲心来待人,才能做到真正的忍辱。 至于我们努力上进,求事业成功,有机会担任高职位来发挥自己的智慧,对更多的人有所贡献,这当然很好;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争权夺利,伤害他人欺压他人,这样的初发心便不是慈悲的了。 中国人说“当仁不让”,这是一句很有智慧的话。当你有救人、做好事、奉献大众的机会时,应该要争取,不可躲让;如果你说,这功劳让给别人去做,这就是没有智慧,没有慈悲了! 问:有人因为怕受戒之后不能持戒,而不敢去受戒,请师父开示? 答: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观念。就像是你会杀人,只因怕自己不可能不杀人,而不敢发愿不要杀人,于是不约束自己,任自己杀人杀到底。 诸位菩萨,除非是已证到圣果,或是正在定中者,不会造作恶业,否则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绝对持戒清净的。普通人受戒而不犯戒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受了戒之后,就不会故意去犯戒,至少能约束自己犯少一点,犯轻一点。因此,受戒还是有用的,如果说不能持戒就不受戒,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能受戒了!所以,欢迎大家来受戒。 问:当有人要求我,以欢喜心让他把所有的抱怨、错失、罪过,完全发到我身上;他因为有这样的发,可以得到健康。我是个佛教徒,是否应当接受他的发呢?请问该如何应对? 答:基本上这种态度很好。我有两句偈语送给大家:“愿作无尘的反射镜,愿做无底的垃圾筒”。 要让自己做到一尘不染,是需要智慧的。当他人有问题、有困难,来向你倾诉、抱怨、发时,很难做到像个“无尘的反射镜”。 但是最低限度,是否可以在听完了之后,让自己的(心)筒里没有堆积的垃圾,不会因别人的问题,而来困扰你,使得你起了烦恼。 问:我先生不信佛教,每和他谈到佛法时,俩人就会争执。若以师父刚才举例夫妻吃苹果的方式来解决,是否就不让他做我的先生呢? 答:佛法是讲因缘的,因缘成熟时,他自然会去学佛。若能劝勉及影响你的先生来信佛,也是一种因缘;譬如有人会用苦肉计、美人计……等,都不是好办法。能以关怀和爱的方式鼓励你的先生来学佛,应该很好,若勉强不来,你还是要做好一个太太,对先生多关怀、多包容、少唠叨,就把这一切当作是在修忍辱行,直到他信佛的因缘成熟;即使等到你先生的胡子都白了,还不学佛,也不要紧,千万不要为了强制他学佛而争吵。若为了要使家人信佛,把家庭气氛破坏,把人间净土的理念破坏,那就是颠倒因果。 问:去西方极乐世界要通行证吗?那么,其他的宗教也有许多好人,他们是否也能到西方净土呢? 答:这是宗教信仰的问题。譬如像我是个出了家的人,没做坏事,至少基督教规定的做人条件,我大概也都做到了。如果我问牧师:“我不信贵教的上帝,我可不可以上天国呢?”他一定会说:“不可以”;你们可能会认为,如果像我这样的好人,都不能上天国,那么,上帝也太没有良心了!事实上,这不是良心的问题,而是靠信心,你不信他,也不愿去他那儿,他又如何来救你呢? 去西方极乐净土也是一样。相信阿弥陀佛的悲愿,愿以一切善行回向,于命终之际或命终后,发愿往生极乐世界,再加上一心念佛,一定可以到西方净土;如果本身不信弥陀法门,也不念阿弥陀佛,就是阿弥陀佛愿来接引你去,你还嫌佛多事,当然你就去不成了! 不过还有一个补救的办法,如果你的家人、朋友,在生时不相信有佛国净土,不相信有过去、有未来,当他死亡之后的中阴身阶段,他的亲友可以为他助念;此时,他的感应力非常强,亲友为此亡灵超荐,请他一起来听经、来念佛,同时劝他发愿往生弥陀净土,此人还是有机会往生西方极乐净土的。 问:如何分辨忍辱修行与姑息养奸?答:“忍辱”就是难舍能舍、难忍能忍、难行能行。佛教徒常会弄错忍辱的意义。“忍”并不是不去处理,而是不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针锋相对。遇到事情时,不以自己的情绪来对抗,而是以智慧来处理,以慈悲来关怀。慈悲心,就是没有怨恨、报复的心。时时为对方考虑,为对方的立场着想,同时也避免为自己带来伤害。这样才不会使双方造成冲突。忍,不仅是为自己而忍,更要为了对方而忍,这一点要弄清楚。唯有以慈悲心来待人,才能做到真正的忍辱。至于我们努力上进,求事业成功,有机会担任高职位来发挥自己的智慧,对更多的人有所贡献,这当然很好;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争权夺利,伤害他人欺压他人,这样的初发心便不是慈悲的了。中国人说“当仁不让”,这是一句很有智慧的话。当你有救人、做好事、奉献大众的机会时,应该要争取,不可躲让;如果你说,这功劳让给别人去做,这就是没有智慧,没有慈悲了!问:有人因为怕受戒之后不能持戒,而不敢去受戒,请师父开示?答: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观念。就像是你会杀人,只因怕自己不可能不杀人,而不敢发愿不要杀人,于是不约束自己,任自己杀人杀到底。 诸位菩萨,除非是已证到圣果,或是正在定中者,不会造作恶业,否则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绝对持戒清净的。普通人受戒而不犯戒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受了戒之后,就不会故意去犯戒,至少能约束自己犯少一点,犯轻一点。因此,受戒还是有用的,如果说不能持戒就不受戒,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能受戒了!所以,欢迎大家来受戒。问:当有人要求我,以欢喜心让他把所有的抱怨、错失、罪过,完全发到我身上;他因为有这样的发,可以得到健康。我是个佛教徒,是否应当接受他的发呢?请问该如何应对?答:基本上这种态度很好。我有两句偈语送给大家:“愿作无尘的反射镜,愿做无底的垃圾筒”。要让自己做到一尘不染,是需要智慧的。当他人有问题、有困难,来向你倾诉、抱怨、发时,很难做到像个“无尘的反射镜”。但是最低限度,是否可以在听完了之后,让自己的(心)筒里没有堆积的垃圾,不会因别人的问题,而来困扰你,使得你起了烦恼。问:我先生不信佛教,每和他谈到佛法时,俩人就会争执。若以师父刚才举例夫妻吃苹果的方式来解决,是否就不让他做我的先生呢?答:佛法是讲因缘的,因缘成熟时,他自然会去学佛。若能劝勉及影响你的先生来信佛,也是一种因缘;譬如有人会用苦肉计、美人计……等,都不是好办法。能以关怀和爱的方式鼓励你的先生来学佛,应该很好,若勉强不来,你还是要做好一个太太,对先生多关怀、多包容、少唠叨,就把这一切当作是在修忍辱行,直到他信佛的因缘成熟;即使等到你先生的胡子都白了,还不学佛,也不要紧,千万不要为了强制他学佛而争吵。若为了要使家人信佛,把家庭气氛破坏,把人间净土的理念破坏,那就是颠倒因果。问:去西方极乐世界要通行证吗?那么,其他的宗教也有许多好人,他们是否也能到西方净土呢?答:这是宗教信仰的问题。譬如像我是个出了家的人,没做坏事,至少基督教规定的做人条件,我大概也都做到了。如果我问牧师:“我不信贵教的上帝,我可不可以上天国呢?”他一定会说:“不可以”;你们可能会认为,如果像我这样的好人,都不能上天国,那么,上帝也太没有良心了!事实上,这不是良心的问题,而是靠信心,你不信他,也不愿去他那儿,他又如何来救你呢?去西方极乐净土也是一样。相信阿弥陀佛的悲愿,愿以一切善行回向,于命终之际或命终后,发愿往生极乐世界,再加上一心念佛,一定可以到西方净土;如果本身不信弥陀法门,也不念阿弥陀佛,就是阿弥陀佛愿来接引你去,你还嫌佛多事,当然你就去不成了!不过还有一个补救的办法,如果你的家人、朋友,在生时不相信有佛国净土,不相信有过去、有未来,当他死亡之后的中阴身阶段,他的亲友可以为他助念;此时,他的感应力非常强,亲友为此亡灵超荐,请他一起来听经、来念佛,同时劝他发愿往生弥陀净土,此人还是有机会往生西方极乐净土的。
慈悲伟大的佛陀 是日已过今天已经过去了我无法停止时间轨道的转动 但祈求您 佛陀 让我觉悟无常的真谛我无法追逐日升月落的脚步 但祈求您 佛陀 让我认清生命的价值在这过去的一天里 我有不断的妄想无明我有不断的烦恼蛊动 但仰仗您的慈悲威德藉由您的智慧教导 我都安然地度过去了 愿我从今而后如桥梁道路绵延人间的好因好缘 如甘泉雨露灭却有情的热恼疲惫 如丛林老树庇护众生的清凉自在 如日月星辰照亮一切迷途的众生 慈悲伟大的佛陀 是日已过在今天这么一个夜晚 我感到生命岁月的迅速飞逝如少水鱼 在如此短暂的时光里 我对无常人生感到多么无奈 只有祈求 您伟大的佛陀 让我拥有平等的心怀 宽恕侵犯我的仇敌让我拥有感恩的心怀 报答帮助我的朋友让我拥有般若的心怀 内观自省我的缺漏让我拥有精进的心怀 奉行您慈悲的教诲 慈悲伟大的佛陀感谢您的教导 让我抛弃仇恨的刀剑享受清凉的法喜禅悦 让我卸下执着的枷锁给我身心的自在解脱 慈悲伟大的佛陀 是日已过命亦随减 祈求您的庇佑 从今以后 让我能够 无诸恐怖 无诸颠倒无诸忧恼 无诸恶梦 仰仗您伟大佛陀的加持 让我能够和您共眠共起享受无限的喜悦 让我能够找回真实自我拥有永恒的生命 慈悲伟大的佛陀请接受今夜弟子的祈愿 慈悲伟大的佛陀请接受今夜弟子的祈愿 慈悲伟大的佛陀是日已过今天已经过去了我无法停止时间轨道的转动但祈求您 佛陀让我觉悟无常的真谛我无法追逐日升月落的脚步但祈求您 佛陀让我认清生命的价值在这过去的一天里我有不断的妄想无明我有不断的烦恼蛊动但仰仗您的慈悲威德藉由您的智慧教导我都安然地度过去了愿我从今而后如桥梁道路绵延人间的好因好缘如甘泉雨露灭却有情的热恼疲惫如丛林老树庇护众生的清凉自在如日月星辰照亮一切迷途的众生慈悲伟大的佛陀是日已过在今天这么一个夜晚我感到生命岁月的迅速飞逝如少水鱼在如此短暂的时光里我对无常人生感到多么无奈只有祈求您伟大的佛陀让我拥有平等的心怀宽恕侵犯我的仇敌让我拥有感恩的心怀报答帮助我的朋友让我拥有般若的心怀内观自省我的缺漏让我拥有精进的心怀奉行您慈悲的教诲慈悲伟大的佛陀感谢您的教导让我抛弃仇恨的刀剑享受清凉的法喜禅悦让我卸下执着的枷锁给我身心的自在解脱慈悲伟大的佛陀是日已过命亦随减祈求您的庇佑从今以后 让我能够无诸恐怖 无诸颠倒无诸忧恼 无诸恶梦仰仗您伟大佛陀的加持让我能够和您共眠共起享受无限的喜悦让我能够找回真实自我拥有永恒的生命慈悲伟大的佛陀请接受今夜弟子的祈愿慈悲伟大的佛陀请接受今夜弟子的祈愿
一九五二年起,我负责编辑《人生杂志》,前后有六年之久。记得有一次,发行人东初法师说过这么一句话:“钱,用了才是自己的!”这一句话使我终身受益无穷。 从小我就在贫苦中长大,因为没有钱,养成不购买的习惯,甚至不积聚的习惯。这个习惯,对我一生帮助很大,我一生的佛教事业都从这习惯而来。因为我没有钱,我不积聚钱,但我非常会用钱。有钱是福报,会用钱才是智慧。 一九五一年,我在台湾佛教讲习会担任教务主任,台湾省佛教会发给我新台币五十元的月薪,对于一般人而言,这是一笔微乎其微的数目字,但是,因为我从小在丛林中长大,养成不贪不聚的习惯,五十元对我来说,也算是很多了。我每个月拿这笔钱为教室校舍添置教学设备,为贫苦学生购买文具用品以后,几乎身无分文,但是眼看莘莘学子在佛学上有所成长,能为教界所用,深深感到非常欣慰,这不也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吗?原来,“钱,用了才是自己的!” 过了两年,我到了宜兰念佛会,每月有新台币三百元的供养,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富有了!当时,耶教十分盛行,于是,我拿出一百五十元购买银制的卍字项链,与前来听经闻法的青年佛子结缘,希望他们能挂在颈上,代表自己崇高的身分,好让世人知道:不但有人佩戴十字架的项链,也有人以挂佛教项链为荣。另外的一百五十元,我则用来订购一百份《人生杂志》供信徒阅读。一九五四年,每月的供养金提升为六百元,我就拿出一百五十元补助张优理(慈惠)、吴素真(慈容)等三人到台中接受幼教师资训练,其余的一百五十元则用来资助演慈等就读汐止佛学院。我每月如是,后来,随我学佛的青年有增无减,阅读《人生杂志》的信徒跟着我到处传教,学习幼教的女青年则回来帮我办理佛教幼儿园,为寺院道场服务。我更进一步地了解到:“钱,用了才是自己的!” 一九五六年,我放弃了日本大正大学博士班的入学机会,将这笔开销节省下来,帮助青年设置「佛教文化服务处」,发起佛教徒购书读书运动。甚至后来供慈庄、慈惠、慈容、慈嘉、慈怡等人赴日留学,当年,正是经济最为拮据之时,很多人都笑我是个没有财务头脑的傻子。结果,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在学成归国后,均以所学奉献佛门。几十年来,我不断地资助年轻佛子念书求学,甚至到国外参学,现在他们都陆续成为佛光山的中坚分子。这些都一再证明了“钱,用了才是自己的”,是一句至理名言。 普通家庭不过三五儿女,其教育费用就已非常吃力,而我目前不计算在家弟子,光是随我出家者即不下千人,我办了六所佛学院供他们念书,负责养他教他,尤其是数十名徒众在英国牛津,美国耶鲁、天普、加州,法国巴黎,日本驹泽、佛大、大正、东京,印度国际,韩国东国等大学的留学费用,更为可观。此外,为了增广弟子的见闻,我还鼓励他们到国外旅行参学,每年所费不赀。我从不叫穷,也不为难,因为,我以为:不播种,就没有收成;有钱不用,纵使积聚再多,也不是自己所有。 “钱,用了才是自己的!”尤其是用在培养人才的身上,我一点也不吝惜,但是,布施金钱给人,最难的是公平恰当。记得早期随我出家的青年,其所来自的家庭有贫有富,所需不一,所以,我就把钱置于一处,随其自取,我认为让他们各取所需,才是真正的平等。 回忆自一九五三年起,出外布教都在露天广场,装一盏临时电灯要十二元,请一个人打锣宣传要十五元,还有其它的文宣、交通费用等等,对于当时财源有限的我来说,实在是非常困难。然而,有感于弘法利生的重要,我无惮于捉襟见肘的日子,常常系紧裤带,饿着肚皮,到各处广结法缘。我曾多次在台湾环岛布教,我出钱在电台广播,我是第一个购买电视时间,让法音宣流,十年如一日。 如今台湾佛法普及,岂不是当年遍洒各地的菩提种子开花结果了吗?我们不要怕花钱,因为,“钱,用了才是自己的!” 在编辑《人生杂志》时,我据理力争,建议将本来的篇幅由二十页增加至二十八页,以飨读者,发行人要求我补贴多加八页的费用,我没有钱,但也硬着头皮答应,从此每日更加省吃俭用。花钱还是小事,我往往因为社内编校仅我一人,只得日夜焚膏继晷,绞尽脑汁,改稿撰文,增添的篇幅也成了我写作的园地,《释迦牟尼佛传》、《玉琳国师》都是我那时的作品,久而久之,竟然也磨炼出我会写文章的笔来。佛教讲布施,看来好像是给人,实则是给自己;如果当初我吝于出资,也就无法培养自己敏锐的觉知与思考的能力。现在想来,真正是:“钱,用了才是自己的!” 有了写作的习惯,我更发奋笔耕,在各书报杂志发表文章,每次以所得稿酬,买了千百份小纪念品送给信徒。我并非好施小惠,我不望回报,只想以此广结善缘。后来,有许多学子受了我的鼓励,前来学习佛法;而卖纪念品的小贩也发了小财,在买卖之间,受到佛法的熏习加被,而自愿皈依在三宝座下。后来,台湾到处有佛教小纪念品的流通处,这些都是我始料未及之事,于此,更印证了:“钱,用了才是自己的!” 我不但编辑杂志,还自掏腰包,购买佛教书刊给信众阅读,《菩提树月刊》、《人生杂志》、《觉世旬刊》,及台湾印经处和瑞成书局的佛书,都是我常与人结缘的礼品。我希望大家多读多看,以便思惟与佛法契合,成为佛教的正信弟子,作为净化世间的一股清流。果然,当年受我馈赠的青年,今天都能在佛教界走上讲台,发挥了力量。我深深感到:少少的钱,成长了佛教如许的花果。诚然,花钱,不光是买自己的所需,最好能买取智慧,贡献大众。 还记得二十六年前,叶鹏胜的父亲以做僧鞋为业,卖价一双三十元,但是我都以四十元跟他购买;经常往来高雄和台北,在中途彰化午餐,小面店里一碗一元五角的素食阳春面,我都付给五块钱。人皆怪之,我却感到理所当然:因为那时佛教事业并不普遍,身为佛子,我只是想尽一份微薄的力量,期能抛砖引玉,鼓励商人多从事有关佛教的事业,如此一来,不但商人可因佛教而受惠,也便利了佛教徒购买佛教用品,方便大家吃素,岂不一举两得? 我常到香港,香港的出租车经常拒载出家人,我若乘坐一次,都以双倍的车资给他,希望能改变风气。后来,我更将这种理念扩及一些贩夫工商,例如:我到澎湖去布教,往往买了一大堆当地居民兜售的小石子,回来之后,却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好;我到「泰北」去弘法访问,在小摊子边徘徊良久,左看右看,都没有自己欢喜的东西,只得给每个摊贩泰币一百元,一百多个摊贩都用奇异的眼光看我,我只是实践我“小小布施”的心愿。 率团出国,观光名胜,我也总是率先购物,俨然一付采购团团长的模样,其实我自奉甚俭,并不需要那些纪念品,只是我知道:随行的信徒看到我买,就会跟进,让他们跟那些小贩结缘,也是好事。 甚至我组织弘法探亲团到大陆时,看到徒众与商家讨价还价,也会被我斥责,因为我知道那些东西索价是高了一些,但他们的生活那么贫苦,我们怎么忍心还价。 我没有购买的习惯,但要买时,从未想买便宜货,总怕商人不赚钱。我以为:本着一种欢喜结缘的心去消费购买,将使商人因经济改善而从事产品质量的改良创新。钱,与其购买自己的方便,不如用来购买大家的共有、大家的富贵。如此一来,“钱,用了才是自己的,也是社会大家所共有的。” 一九六三年,我创办寿山佛学院,免费供应膳宿给学佛的青年。于是,我节衣缩食,以便支付巨额的教育费用。不长于经忏佛事的我,也甘愿到殡仪馆诵经,替丧家通宵助念,并且费心于各处张罗师资。此外,我一有了红包,即设法添置设备:一次购买一张、两张椅凳,三本、四本图书,点点滴滴累积下来,教室就这样一间间增多了,图书馆也成立了好多间。我不以为这是一种负担,因为我始终觉得是为“大家”买的,而不是为“个人”买的。“钱,用了才是自己的!”想来也不过是向来“以众为我”性格的延伸。 二十年前,慈济功德会刚成立时,我也刚在佛光山开山,即曾以十万元赞助;就在那时,听说台中有一位素未谋面的青年硕士欲至日本攻读佛学博士,唯囿于经济困难,无法如愿,我立即亲自送了十万元到他府上;甚至我多次资助青年学者到国外游学,以增进其阅历……,像这种补助文教慈善之事不胜枚举。如今,我看到慈济功德会蓬勃发展,青年学者在佛教学术界占有一席之地……,他们的成长促进了佛教的发展,心中也不免欣喜。只要我们能以“享有而不拥有”的观念来理财,自然能时时分享到“钱,用了才是自己的”乐趣。 1950年,煮云法师从舟山撤退到台湾,我将刚裁缝好的一件长衫送给他,从此,我在圆光寺一袭短衫,过了两年;早年开山时,万般困难,某法师向我借八十万元,念及他是长者,我也尽力筹措,后来知道他只是为了试试我的为人,心中也有不满。我多次率团到日本开会,团里的法师要求我替他们出旅费,当时,我自理都稍有困难,遑论顾及他人,但我还是多方设法,满足所需。过去一些同参朋友在台湾生活得不如意,即使曾经对我不起,我也不念旧恶,时予资助解困。一些潦倒文人也常向我要钱,我也尽己之力,顺应所求。平日看到别人不慎遗失钱财,一副焦急的模样,自然会升起恻隐之心,还自愿出钱帮助,解决困难……。我不富有,但肯散财,我不曾因此而贫穷,“钱用了”,只要大家能各得所需,“如同己有”,夫复何求?只是有些厚颜之士,往往狮子大开口,索资数万乃至百万,虽说钱是用来消灾解难,但我不愿给予,因为金钱是“净财”,不能让它成为“脏钱”。 我于各处弘法时,常常留心佛教文物的搜集。早期迫于经济穷困,往往在旅行中省下饭钱,以充购买之资;为了节省运费,我总是忍受手酸腿麻之苦,千里迢迢亲自将佛像捧回,甚至因此遭受同道讥议,认为我是在跑单帮,经营生意,我从不加以辩解。 一九八三年,我在佛光山增建佛教文物陈列馆;一九八八年,我在美国西来寺建了佛教宝藏馆;现在,我又为巴黎古堡道场搜集佛教法物。所有这些馆内的一品一物,无不是我多年来如此苦心的搜集。虽然成立以来,年年均因维护费用的庞大开销而入不敷出,但是,从来宾赞许的声音及眼神,我更肯定了多年来的信念:“钱,用了才是自己的!”看似冰冷的文物,实则蕴含了无比丰沛的生命,以其简洁有力的方式,无言地宣说了佛教悠久伟大的历史、文化、艺术,这种带给人们精神上的建设,才是无价的财宝。钱财,不只是用来满足物质上的需要,更应该用来庄严众生的慧命。 三十五年前,曾经有一个贫穷的小女孩,因人介绍,前来找我,表示要跟随我学习佛法。那时,我自己托身何处都感困难,只有婉言拒绝,但在她临走时,我又非常不忍,当下即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十元相赠,以为她另寻佛学院,作为学道之资。没想到三十五年后的今天,她居然以十万倍的捐款作为报答,并且护法护僧,不遗余力。她,就是素有“黄仙姑”之称的黄丽明居士。对于此事,她津津乐道,而我更加确定:“钱用了”,不但“是自己的”,而且还有百千万倍的利息。布施金钱,不是用来买一份虚名,不是在于数目的多寡,而是以一份诚心来赢得自己的欢喜和自己的心安理得! 我不但布施他人,也常常周旋于弟子徒众间,解囊纾困:佛光山单位与单位间,有时或因权责问题,或因财务困难,或因立场不同,而对某些需要用钱的个案争论计较,我知道后,一句“我出这笔钱”,自能化干戈为玉帛。佛光山多年来平安和谐不也就是我自己的收获吗?因此,我始终坚持:“钱,用了才是自己的!” 因为我有这种“钱,用了才是自己的”理念与不储财的性格,佛光山也一直本着“十方来,十方去,共成十方事”的宗风来安僧办道,多年来,不但未曾有些许盈余,反而负债累累,虽然日日难过,但也日日过去,倒也相安无事。佛光山没有人抢着去当当家住持,争着去管理财务,大家凭着一股牺牲小我的精神来服务社会,奉献众生,说来也是我的福气,比拥有金钱更具有意义啊! 反观涛涛浊世中,一些人坐拥财富珍宝,出入汽车洋房,一旦死后,尸骨未寒,不肖子孙即为分配财产而争论不休,生前的所有钱财不但带不走,尚且形成后世的祸源,宁不悲乎?还有一些人,汲汲营营,贪图小利,放高利贷,招人标会,于金钱之积聚无所不用其极,到头来倒债倒会,一生的辛苦还是归为别人所有,宁无悔乎?佛陀在二千五百年前,即已说明:财富是五家所共有:水火、刀兵、盗贼、暴政和不肖子孙,因此教我们要布施结缘。有一首诗将这些情况描写得十分贴切: 一粒落土百粒收,一文施舍万文收, 与君寄在坚牢库,汝及子孙享不休。 过去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一文不名,但是我从不自认贫乏,反而觉得世间处处都是财富:一句好话、一件好事、一个方便、一点友谊……,都是弥足珍贵。后来我有了供养,只以为这是宿因所现的福报,实不足为道,反而深深感到:金钱如水,必须要流动,才能产生大用。渐而体悟到:如何用钱,是一种甚深的智慧。而用钱最好使大众都能获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般若宝藏,才能使自己永远享有用钱的快乐。所以,我深深觉得:拥有钱是福报,会用钱才是智慧。 一九五二年起,我负责编辑《人生杂志》,前后有六年之久。记得有一次,发行人东初法师说过这么一句话:“钱,用了才是自己的!”这一句话使我终身受益无穷。从小我就在贫苦中长大,因为没有钱,养成不购买的习惯,甚至不积聚的习惯。这个习惯,对我一生帮助很大,我一生的佛教事业都从这习惯而来。因为我没有钱,我不积聚钱,但我非常会用钱。有钱是福报,会用钱才是智慧。一九五一年,我在台湾佛教讲习会担任教务主任,台湾省佛教会发给我新台币五十元的月薪,对于一般人而言,这是一笔微乎其微的数目字,但是,因为我从小在丛林中长大,养成不贪不聚的习惯,五十元对我来说,也算是很多了。我每个月拿这笔钱为教室校舍添置教学设备,为贫苦学生购买文具用品以后,几乎身无分文,但是眼看莘莘学子在佛学上有所成长,能为教界所用,深深感到非常欣慰,这不也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吗?原来,“钱,用了才是自己的!”过了两年,我到了宜兰念佛会,每月有新台币三百元的供养,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富有了!当时,耶教十分盛行,于是,我拿出一百五十元购买银制的卍字项链,与前来听经闻法的青年佛子结缘,希望他们能挂在颈上,代表自己崇高的身分,好让世人知道:不但有人佩戴十字架的项链,也有人以挂佛教项链为荣。另外的一百五十元,我则用来订购一百份《人生杂志》供信徒阅读。一九五四年,每月的供养金提升为六百元,我就拿出一百五十元补助张优理(慈惠)、吴素真(慈容)等三人到台中接受幼教师资训练,其余的一百五十元则用来资助演慈等就读汐止佛学院。我每月如是,后来,随我学佛的青年有增无减,阅读《人生杂志》的信徒跟着我到处传教,学习幼教的女青年则回来帮我办理佛教幼儿园,为寺院道场服务。我更进一步地了解到:“钱,用了才是自己的!”一九五六年,我放弃了日本大正大学博士班的入学机会,将这笔开销节省下来,帮助青年设置「佛教文化服务处」,发起佛教徒购书读书运动。甚至后来供慈庄、慈惠、慈容、慈嘉、慈怡等人赴日留学,当年,正是经济最为拮据之时,很多人都笑我是个没有财务头脑的傻子。结果,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在学成归国后,均以所学奉献佛门。几十年来,我不断地资助年轻佛子念书求学,甚至到国外参学,现在他们都陆续成为佛光山的中坚分子。这些都一再证明了“钱,用了才是自己的”,是一句至理名言。普通家庭不过三五儿女,其教育费用就已非常吃力,而我目前不计算在家弟子,光是随我出家者即不下千人,我办了六所佛学院供他们念书,负责养他教他,尤其是数十名徒众在英国牛津,美国耶鲁、天普、加州,法国巴黎,日本驹泽、佛大、大正、东京,印度国际,韩国东国等大学的留学费用,更为可观。此外,为了增广弟子的见闻,我还鼓励他们到国外旅行参学,每年所费不赀。我从不叫穷,也不为难,因为,我以为:不播种,就没有收成;有钱不用,纵使积聚再多,也不是自己所有。“钱,用了才是自己的!”尤其是用在培养人才的身上,我一点也不吝惜,但是,布施金钱给人,最难的是公平恰当。记得早期随我出家的青年,其所来自的家庭有贫有富,所需不一,所以,我就把钱置于一处,随其自取,我认为让他们各取所需,才是真正的平等。回忆自一九五三年起,出外布教都在露天广场,装一盏临时电灯要十二元,请一个人打锣宣传要十五元,还有其它的文宣、交通费用等等,对于当时财源有限的我来说,实在是非常困难。然而,有感于弘法利生的重要,我无惮于捉襟见肘的日子,常常系紧裤带,饿着肚皮,到各处广结法缘。我曾多次在台湾环岛布教,我出钱在电台广播,我是第一个购买电视时间,让法音宣流,十年如一日。如今台湾佛法普及,岂不是当年遍洒各地的菩提种子开花结果了吗?我们不要怕花钱,因为,“钱,用了才是自己的!”在编辑《人生杂志》时,我据理力争,建议将本来的篇幅由二十页增加至二十八页,以飨读者,发行人要求我补贴多加八页的费用,我没有钱,但也硬着头皮答应,从此每日更加省吃俭用。花钱还是小事,我往往因为社内编校仅我一人,只得日夜焚膏继晷,绞尽脑汁,改稿撰文,增添的篇幅也成了我写作的园地,《释迦牟尼佛传》、《玉琳国师》都是我那时的作品,久而久之,竟然也磨炼出我会写文章的笔来。佛教讲布施,看来好像是给人,实则是给自己;如果当初我吝于出资,也就无法培养自己敏锐的觉知与思考的能力。现在想来,真正是:“钱,用了才是自己的!”有了写作的习惯,我更发奋笔耕,在各书报杂志发表文章,每次以所得稿酬,买了千百份小纪念品送给信徒。我并非好施小惠,我不望回报,只想以此广结善缘。后来,有许多学子受了我的鼓励,前来学习佛法;而卖纪念品的小贩也发了小财,在买卖之间,受到佛法的熏习加被,而自愿皈依在三宝座下。后来,台湾到处有佛教小纪念品的流通处,这些都是我始料未及之事,于此,更印证了:“钱,用了才是自己的!”我不但编辑杂志,还自掏腰包,购买佛教书刊给信众阅读,《菩提树月刊》、《人生杂志》、《觉世旬刊》,及台湾印经处和瑞成书局的佛书,都是我常与人结缘的礼品。我希望大家多读多看,以便思惟与佛法契合,成为佛教的正信弟子,作为净化世间的一股清流。果然,当年受我馈赠的青年,今天都能在佛教界走上讲台,发挥了力量。我深深感到:少少的钱,成长了佛教如许的花果。诚然,花钱,不光是买自己的所需,最好能买取智慧,贡献大众。还记得二十六年前,叶鹏胜的父亲以做僧鞋为业,卖价一双三十元,但是我都以四十元跟他购买;经常往来高雄和台北,在中途彰化午餐,小面店里一碗一元五角的素食阳春面,我都付给五块钱。人皆怪之,我却感到理所当然:因为那时佛教事业并不普遍,身为佛子,我只是想尽一份微薄的力量,期能抛砖引玉,鼓励商人多从事有关佛教的事业,如此一来,不但商人可因佛教而受惠,也便利了佛教徒购买佛教用品,方便大家吃素,岂不一举两得?我常到香港,香港的出租车经常拒载出家人,我若乘坐一次,都以双倍的车资给他,希望能改变风气。后来,我更将这种理念扩及一些贩夫工商,例如:我到澎湖去布教,往往买了一大堆当地居民兜售的小石子,回来之后,却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好;我到「泰北」去弘法访问,在小摊子边徘徊良久,左看右看,都没有自己欢喜的东西,只得给每个摊贩泰币一百元,一百多个摊贩都用奇异的眼光看我,我只是实践我“小小布施”的心愿。率团出国,观光名胜,我也总是率先购物,俨然一付采购团团长的模样,其实我自奉甚俭,并不需要那些纪念品,只是我知道:随行的信徒看到我买,就会跟进,让他们跟那些小贩结缘,也是好事。甚至我组织弘法探亲团到大陆时,看到徒众与商家讨价还价,也会被我斥责,因为我知道那些东西索价是高了一些,但他们的生活那么贫苦,我们怎么忍心还价。我没有购买的习惯,但要买时,从未想买便宜货,总怕商人不赚钱。我以为:本着一种欢喜结缘的心去消费购买,将使商人因经济改善而从事产品质量的改良创新。钱,与其购买自己的方便,不如用来购买大家的共有、大家的富贵。如此一来,“钱,用了才是自己的,也是社会大家所共有的。”一九六三年,我创办寿山佛学院,免费供应膳宿给学佛的青年。于是,我节衣缩食,以便支付巨额的教育费用。不长于经忏佛事的我,也甘愿到殡仪馆诵经,替丧家通宵助念,并且费心于各处张罗师资。此外,我一有了红包,即设法添置设备:一次购买一张、两张椅凳,三本、四本图书,点点滴滴累积下来,教室就这样一间间增多了,图书馆也成立了好多间。我不以为这是一种负担,因为我始终觉得是为“大家”买的,而不是为“个人”买的。“钱,用了才是自己的!”想来也不过是向来“以众为我”性格的延伸。二十年前,慈济功德会刚成立时,我也刚在佛光山开山,即曾以十万元赞助;就在那时,听说台中有一位素未谋面的青年硕士欲至日本攻读佛学博士,唯囿于经济困难,无法如愿,我立即亲自送了十万元到他府上;甚至我多次资助青年学者到国外游学,以增进其阅历……,像这种补助文教慈善之事不胜枚举。如今,我看到慈济功德会蓬勃发展,青年学者在佛教学术界占有一席之地……,他们的成长促进了佛教的发展,心中也不免欣喜。只要我们能以“享有而不拥有”的观念来理财,自然能时时分享到“钱,用了才是自己的”乐趣。1950年,煮云法师从舟山撤退到台湾,我将刚裁缝好的一件长衫送给他,从此,我在圆光寺一袭短衫,过了两年;早年开山时,万般困难,某法师向我借八十万元,念及他是长者,我也尽力筹措,后来知道他只是为了试试我的为人,心中也有不满。我多次率团到日本开会,团里的法师要求我替他们出旅费,当时,我自理都稍有困难,遑论顾及他人,但我还是多方设法,满足所需。过去一些同参朋友在台湾生活得不如意,即使曾经对我不起,我也不念旧恶,时予资助解困。一些潦倒文人也常向我要钱,我也尽己之力,顺应所求。平日看到别人不慎遗失钱财,一副焦急的模样,自然会升起恻隐之心,还自愿出钱帮助,解决困难……。我不富有,但肯散财,我不曾因此而贫穷,“钱用了”,只要大家能各得所需,“如同己有”,夫复何求?只是有些厚颜之士,往往狮子大开口,索资数万乃至百万,虽说钱是用来消灾解难,但我不愿给予,因为金钱是“净财”,不能让它成为“脏钱”。我于各处弘法时,常常留心佛教文物的搜集。早期迫于经济穷困,往往在旅行中省下饭钱,以充购买之资;为了节省运费,我总是忍受手酸腿麻之苦,千里迢迢亲自将佛像捧回,甚至因此遭受同道讥议,认为我是在跑单帮,经营生意,我从不加以辩解。一九八三年,我在佛光山增建佛教文物陈列馆;一九八八年,我在美国西来寺建了佛教宝藏馆;现在,我又为巴黎古堡道场搜集佛教法物。所有这些馆内的一品一物,无不是我多年来如此苦心的搜集。虽然成立以来,年年均因维护费用的庞大开销而入不敷出,但是,从来宾赞许的声音及眼神,我更肯定了多年来的信念:“钱,用了才是自己的!”看似冰冷的文物,实则蕴含了无比丰沛的生命,以其简洁有力的方式,无言地宣说了佛教悠久伟大的历史、文化、艺术,这种带给人们精神上的建设,才是无价的财宝。钱财,不只是用来满足物质上的需要,更应该用来庄严众生的慧命。三十五年前,曾经有一个贫穷的小女孩,因人介绍,前来找我,表示要跟随我学习佛法。那时,我自己托身何处都感困难,只有婉言拒绝,但在她临走时,我又非常不忍,当下即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十元相赠,以为她另寻佛学院,作为学道之资。没想到三十五年后的今天,她居然以十万倍的捐款作为报答,并且护法护僧,不遗余力。她,就是素有“黄仙姑”之称的黄丽明居士。对于此事,她津津乐道,而我更加确定:“钱用了”,不但“是自己的”,而且还有百千万倍的利息。布施金钱,不是用来买一份虚名,不是在于数目的多寡,而是以一份诚心来赢得自己的欢喜和自己的心安理得!我不但布施他人,也常常周旋于弟子徒众间,解囊纾困:佛光山单位与单位间,有时或因权责问题,或因财务困难,或因立场不同,而对某些需要用钱的个案争论计较,我知道后,一句“我出这笔钱”,自能化干戈为玉帛。佛光山多年来平安和谐不也就是我自己的收获吗?因此,我始终坚持:“钱,用了才是自己的!”因为我有这种“钱,用了才是自己的”理念与不储财的性格,佛光山也一直本着“十方来,十方去,共成十方事”的宗风来安僧办道,多年来,不但未曾有些许盈余,反而负债累累,虽然日日难过,但也日日过去,倒也相安无事。佛光山没有人抢着去当当家住持,争着去管理财务,大家凭着一股牺牲小我的精神来服务社会,奉献众生,说来也是我的福气,比拥有金钱更具有意义啊!反观涛涛浊世中,一些人坐拥财富珍宝,出入汽车洋房,一旦死后,尸骨未寒,不肖子孙即为分配财产而争论不休,生前的所有钱财不但带不走,尚且形成后世的祸源,宁不悲乎?还有一些人,汲汲营营,贪图小利,放高利贷,招人标会,于金钱之积聚无所不用其极,到头来倒债倒会,一生的辛苦还是归为别人所有,宁无悔乎?佛陀在二千五百年前,即已说明:财富是五家所共有:水火、刀兵、盗贼、暴政和不肖子孙,因此教我们要布施结缘。有一首诗将这些情况描写得十分贴切:一粒落土百粒收,一文施舍万文收,与君寄在坚牢库,汝及子孙享不休。过去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一文不名,但是我从不自认贫乏,反而觉得世间处处都是财富:一句好话、一件好事、一个方便、一点友谊……,都是弥足珍贵。后来我有了供养,只以为这是宿因所现的福报,实不足为道,反而深深感到:金钱如水,必须要流动,才能产生大用。渐而体悟到:如何用钱,是一种甚深的智慧。而用钱最好使大众都能获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般若宝藏,才能使自己永远享有用钱的快乐。所以,我深深觉得:拥有钱是福报,会用钱才是智慧。
慈悲伟大的佛陀! 一年容易又春风,新的一年终于又降临到人间了。 寺院的钟声,邻舍的炮竹, 家门的春联,墙上的新历, 都在说明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慈悲伟大的佛陀! 在这新一年的开始, 我要把过去的种种视为昨日已过, 我要把未来的种种当作今日新生。 我要向佛陀您诉说我内心的愿望: 在这个新年的开始, 我一愿眷属和谐,家庭美满; 我二愿生活满足,行善济世; 我三愿情绪正常,性格稳重; 我四愿扫除习气,增加修养; 我五愿发心做事,慈悲待人; 我六愿事业顺利,身心康泰; 我七愿修行进步,增加慧解; 我八愿佛教兴隆,众生普度; 我九愿社会安定,人民快乐; 我十愿世界和平,普天同庆。 慈悲伟大的佛陀! 祈求您护佑我, 让我在新的一年里, 所说的言语,都是慈悲善良、鼓励向上的好话; 所做的事情,都是令人欢喜、利益大众的好事; 所存的心意,都是祝福他人、回向他人的好心; 所有的行止,都是帮助国家,协助世界的美好。 我愿意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社会, 我愿意将所有的一切与人分享。 祈求佛陀请您慈悲加被: 让我能分担大众的苦难, 让我能增进社会的福利。 慈悲伟大的佛陀! 弘法是我的家务,利生是我的事业。佛教学院培养人才,我誓愿拥护支持; 经书典籍益世济民,我誓愿广为流布;寺院道场的活动,我誓愿参与服务; 头陀行门的修持,我誓愿发心精进。 慈悲伟大的佛陀! 祈求您给我力量, 让我在菩提道上能精进不懈,永不怨悔! 祈求您给我信心,让我在学佛路上能降伏魔障,自利利他! 慈悲伟大的佛陀!新春新气象,让我一切重新开始吧! 慈悲伟大的佛陀!让我一切重新开始吧! 慈悲伟大的佛陀!一年容易又春风,新的一年终于又降临到人间了。寺院的钟声,邻舍的炮竹,家门的春联,墙上的新历,都在说明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慈悲伟大的佛陀!在这新一年的开始,我要把过去的种种视为昨日已过,我要把未来的种种当作今日新生。我要向佛陀您诉说我内心的愿望:在这个新年的开始,我一愿眷属和谐,家庭美满;我二愿生活满足,行善济世;我三愿情绪正常,性格稳重;我四愿扫除习气,增加修养;我五愿发心做事,慈悲待人;我六愿事业顺利,身心康泰;我七愿修行进步,增加慧解;我八愿佛教兴隆,众生普度;我九愿社会安定,人民快乐;我十愿世界和平,普天同庆。慈悲伟大的佛陀!祈求您护佑我,让我在新的一年里,所说的言语,都是慈悲善良、鼓励向上的好话;所做的事情,都是令人欢喜、利益大众的好事;所存的心意,都是祝福他人、回向他人的好心;所有的行止,都是帮助国家,协助世界的美好。我愿意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社会,我愿意将所有的一切与人分享。祈求佛陀请您慈悲加被:让我能分担大众的苦难,让我能增进社会的福利。慈悲伟大的佛陀!弘法是我的家务,利生是我的事业。佛教学院培养人才,我誓愿拥护支持;经书典籍益世济民,我誓愿广为流布;寺院道场的活动,我誓愿参与服务;头陀行门的修持,我誓愿发心精进。慈悲伟大的佛陀!祈求您给我力量,让我在菩提道上能精进不懈,永不怨悔!祈求您给我信心,让我在学佛路上能降伏魔障,自利利他!慈悲伟大的佛陀!新春新气象,让我一切重新开始吧!慈悲伟大的佛陀!让我一切重新开始吧!
慈悲伟大的佛陀! 今天是岁残年尽,我们的人生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来,在我的生活里,尝到许多的酸甜苦辣; 在我的遭遇里,看到许多的人情冷暖。 慈悲伟大的佛陀! 所幸仰仗您的庇护,让我生起勇气面对现实,一次又一次渡过险难; 所幸承蒙您的教诲,让我提醒自己不要失望,平安走到一年的尽头。 慈悲伟大的佛陀! 有时我会怀疑:人生的意义究竟在那里呢? 有时我会思索:人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苦难? 有时我也会难过:我对人真心,别人对我竟然是虚情假意; 有时我也会不平:我给人帮助,反而被人怨怪,被人歪曲。 佛陀!这一年来,我每日缠绕在执着烦恼中,无法开脱; 我经常陷身于无明业海里,不能自拔。 我虽有师长教诲,无奈讲时似悟,对境生迷; 我虽有善友提携,总是忠言逆耳,错失良机。 佛陀!从今以后, 我会以真理阻挡愚痴的邪风, 我会以柔和消灭瞋怒的烈火, 我会以喜舍对治贪欲的洪流, 我会以谦虚铲除骄慢的高山。 慈悲伟大的佛陀! 今天,一年又过去了, 往昔所造的恶业,我要在您的法座前深深忏悔; 过去一切的恶行,希望在您的加持下改往修来。 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愚痴随着这一年消失; 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陋习随着岁月而流逝; 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善心在忏悔之中萌芽; 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智能在惭愧里面生根。 慈悲伟大的佛陀! 炮竹声中辞旧岁,万户桃符将更新。 一生罪业污秽的我,至诚地跪在您的座前,祈求您给我新生,祈求您给我再起。 慈悲伟大的佛陀! 祈求您满足我衷心的愿望。 慈悲伟大的佛陀! 请您赐给我美好的一年,请您赐给我美好的一年。 慈悲伟大的佛陀!今天是岁残年尽,我们的人生又过去了一年。这一年来,在我的生活里,尝到许多的酸甜苦辣;在我的遭遇里,看到许多的人情冷暖。慈悲伟大的佛陀!所幸仰仗您的庇护,让我生起勇气面对现实,一次又一次渡过险难;所幸承蒙您的教诲,让我提醒自己不要失望,平安走到一年的尽头。慈悲伟大的佛陀!有时我会怀疑:人生的意义究竟在那里呢?有时我会思索:人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苦难?有时我也会难过:我对人真心,别人对我竟然是虚情假意;有时我也会不平:我给人帮助,反而被人怨怪,被人歪曲。佛陀!这一年来,我每日缠绕在执着烦恼中,无法开脱;我经常陷身于无明业海里,不能自拔。我虽有师长教诲,无奈讲时似悟,对境生迷;我虽有善友提携,总是忠言逆耳,错失良机。佛陀!从今以后,我会以真理阻挡愚痴的邪风,我会以柔和消灭瞋怒的烈火,我会以喜舍对治贪欲的洪流,我会以谦虚铲除骄慢的高山。慈悲伟大的佛陀!今天,一年又过去了,往昔所造的恶业,我要在您的法座前深深忏悔;过去一切的恶行,希望在您的加持下改往修来。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愚痴随着这一年消失;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陋习随着岁月而流逝;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善心在忏悔之中萌芽;仰仗您的威德,让我的智能在惭愧里面生根。慈悲伟大的佛陀!炮竹声中辞旧岁,万户桃符将更新。一生罪业污秽的我,至诚地跪在您的座前,祈求您给我新生,祈求您给我再起。慈悲伟大的佛陀!祈求您满足我衷心的愿望。慈悲伟大的佛陀!请您赐给我美好的一年,请您赐给我美好的一年。
慈悲伟大的佛陀! 我虔诚地告诉您: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我儿XX来到了人间,祈求在您的加被之下, 孩子无灾无难,身心健康; 孩子昼夜吉祥,平安长大; 孩子聪明慧解,学习无碍; 孩子福德具足,众人喜爱。 慈悲伟大的佛陀! 请您赐给孩子幸福的果实,但也可以给他少许的挫折和磨练; 请您赐给孩子快乐的花园,但也可以给他少许的荆棘和草丛; 请您赐给孩子荣耀的奖励,但也可以给他少许的考验和担当; 请您赐给孩子佛法的信心,但也可以给他应有的精进和忍耐。 请让孩子要有感恩他人的付出, 请让孩子要有惭愧自我的反省, 请让孩子要有培养回馈的美德, 请让孩子要有正知正见的信仰。 慈悲伟大的佛陀! 希望他将来在家庭里,能成为一个诚信孝顺的儿女; 希望他将来在学校里,能成为一个尊师重道的学生; 希望他将来在工作里,能成为一个勤奋谦让的君子; 希望他将来在佛教里,能成为一个护持三宝的信徒。 慈悲伟大的佛陀! 祈求孩子在您佛光的照耀之下, 乖乖巧巧地长大,平平安安地生活。 让孩子不被虚荣蒙混,让孩子不被声色迷惑。 慈悲伟大的佛陀! 祈求您的加被, 当孩子在挫败的时候,请您给他信心和勇敢,不要让他伤心和叹息; 当孩子在困顿的时候,请您给他智慧和力量,不要让他悲哀和失望。 佛陀!慈悲伟大的佛陀! 这一点心,希望能遍及三千大千世界;这一个愿,希望能达于无量际的未来。 这个幼小的生命啊!千万不能让他失落天真的本性, 这个幼小的生命啊!千万不能让他失落善美的真情。 慈悲伟大的佛陀! 这是弟子真挚的祈求,请您垂慈纳受; 慈悲伟大的佛陀! 这是弟子真挚的祈求,请您垂慈纳受。 慈悲伟大的佛陀!我虔诚地告诉您: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我儿XX来到了人间,祈求在您的加被之下,孩子无灾无难,身心健康;孩子昼夜吉祥,平安长大;孩子聪明慧解,学习无碍;孩子福德具足,众人喜爱。慈悲伟大的佛陀!请您赐给孩子幸福的果实,但也可以给他少许的挫折和磨练;请您赐给孩子快乐的花园,但也可以给他少许的荆棘和草丛;请您赐给孩子荣耀的奖励,但也可以给他少许的考验和担当;请您赐给孩子佛法的信心,但也可以给他应有的精进和忍耐。请让孩子要有感恩他人的付出,请让孩子要有惭愧自我的反省,请让孩子要有培养回馈的美德,请让孩子要有正知正见的信仰。慈悲伟大的佛陀!希望他将来在家庭里,能成为一个诚信孝顺的儿女;希望他将来在学校里,能成为一个尊师重道的学生;希望他将来在工作里,能成为一个勤奋谦让的君子;希望他将来在佛教里,能成为一个护持三宝的信徒。慈悲伟大的佛陀!祈求孩子在您佛光的照耀之下,乖乖巧巧地长大,平平安安地生活。让孩子不被虚荣蒙混,让孩子不被声色迷惑。慈悲伟大的佛陀!祈求您的加被,当孩子在挫败的时候,请您给他信心和勇敢,不要让他伤心和叹息;当孩子在困顿的时候,请您给他智慧和力量,不要让他悲哀和失望。佛陀!慈悲伟大的佛陀!这一点心,希望能遍及三千大千世界;这一个愿,希望能达于无量际的未来。这个幼小的生命啊!千万不能让他失落天真的本性,这个幼小的生命啊!千万不能让他失落善美的真情。慈悲伟大的佛陀!这是弟子真挚的祈求,请您垂慈纳受;慈悲伟大的佛陀!这是弟子真挚的祈求,请您垂慈纳受。
我童年是在一个偶然的因缘下出家,当时我是栖霞律学院里年龄最小的一个。有一天,我读到这么一句话:“僧伽应以弘法为家务,利生为事业。” 少不更事的我,这时才知道出家人原来背负著如此神圣的使命,一时之间恍然大悟:我学佛修道还是嫌太迟了!如果我早一点来此,就可以养深积厚,早一点荷担如来家业。此后,每当早课讽诵〈楞严咒〉,唱到“愿将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时,我都在心中发愿:“我将来一定要将全部的身心奉献在弘法利生上。” 时至今日,我乐说不怠,也建立了各种佛教事业。在佛陀的加被下,我一生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达到“弘法利生”这个愿心,而力行实践。虽说是“愿不虚发”,但是早期弘法时所经历的艰辛困苦,却也鲜为人知。 五○年代的台湾不但物质生活不丰,更是一块缺乏正信佛法的沙漠,我立志要遍洒甘露法水于台湾各地,润泽群生。于是,我带著一批有志青年,以拓荒者的精神,四处弘法布教。举凡邻里、乡镇、街市、陋巷、庙口、戏院、海边、山地,皆有我们行脚的足迹。每到一处,我们亲自动手拉电线、装灯泡、安麦克风、排椅凳、张贴海报、招呼听众……,然后才登台讲演。尽管刚开始时,闻法者很少,我却从不气馁,因为只要有人愿意来听讲,就有人能受到法益。只是往往时间到了,台下一个人也没有,我照常开讲,过了很久,听众才姗姗来迟。后来,大家养成了守时的习惯,听众也越来越多,这时又出现了走动移位的现象,我总是以缄默来教育信众,这种对治方法不久便产生成效。 为了购置布教设备,我将平日微薄的红包供养花用殆尽,日中仅以一块面包果腹是常有的事。凡是不远的地方,我们便以单车代步,在风和日丽的时候,迎著夕阳,沐著晚风,倒也别有一番乐趣。不过有时碰上梅雨季节,或是寒流来袭,尤其是大台风天,在凄风苦雨的肆虐下跋山涉水,实在是备尝辛苦。然而看到听众逐渐由少而多,冒著风雨,闻法虔诚的态度,在感动之余,也忘了饥寒冻馁的难受。路程遥远的地方,则搭乘火车,沿途田园风光旖旎,令人陶醉其中。只是那时火车班次不多,我们经常为了赶火车而行色匆匆。后来,宜兰线火车站的站长被我们的弘法热忱所感动,往往等我们全都到齐了,才下令开车。 最令我难忘的是:每当布教圆满结束时,在信徒的欢送下,踏上归程,我们盛载满怀的温馨,走过阡陌田野,穿越树林山洞,以充满法喜的歌声,划破万籁俱寂的夜空,我们的心就像当头的皓月一般明净,我们的身有如掠过的微风一般轻盈。我们间或交换弘法心得,谈起化导顽民的富楼那,一股圣洁的使命感冉冉升起;说到为法丧身的目犍连时,又燃起了悲壮的情怀……,我们誓言以高僧大德为榜样,以续佛慧命为己志。一天,我福至心灵,将这种景象与心情描绘在诗篇上,请人谱曲,这就是后来我们在弘法归途中常常高吟的“弘法者之歌”。 最令我安慰的是:当年跟随我忍饿受冻的年轻人在参与活动中茁壮成长,如今都有了美好的前途。而当时的辛苦播种,如今在各地都已绽开菩提花果,则是我一生中最丰硕的收获。 多年来,只要有地方需要佛法,有人邀请我去,再远再忙,即使牺牲吃饭、睡觉的时间,我都欣然答应。记得有一次,到南投鱼池乡布教,夜宿农舍,因为卧处与尿桶为伍,臭气难闻,无法入眠,只得央求同行的煮云法师为我说故事。后来,为了不负他的辛劳,我将这则故事写成了《玉琳国师》,风行一时,也算是弘法外的一桩趣谈美事。 那时,我虽然住在宜兰,却经常要到高雄讲经,每次坐火车,转公车,就要周折上一整天的时间,平日还得节衣缩食,凑足车资。有一回,查票员来验票,火车票却遍寻不获,身上又没有半毛钱,只得掏出一支新买还没用过的钢笔充当补票之款。我这样南北奔波达十余年之久,心中乐此不疲,我不畏舟车之苦,只怕没有人知道佛法的好处。直至今日,我已走遍了整个台湾,行迹还远及离岛,并且直迈国际州郡。曾听到有人调侃我,说我已经退位了,犹仍四处云游弘法,野心实在太大!其实,此言差矣!我虽然卸任住持,但是并没有不做“和尚”,出家人本来就应该有著“弘扬佛法遍天下,普渡众生满人间”的慈悲心肠,这不是“野心”,而是一种难行能行的“愿心”啊! 如今,我到各地说法,不必刻意宣传,听众自然蜂涌而至。过去,我唯恐人不来,现在却以人多为苦,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人们因为一票难求,而甘冒风吹日晒,早早伫立在门外,苦苦守候进场;我也不忍心目睹观众在场内挤得连站的位子都没有;我更不忍心看到那些有心闻法的善男信女因为会场容纳不下,或因稍微地迟到而被阻挡于门外。我曾一再请求有关主管通融,无奈碍于规定,而无法如愿。一九九二年,我到马来西亚东姑讲堂开示,场内爆满,有一千多名听众没有位置可坐,场外还有两千多人不得其门而入,有的拍门叫嚷:“让我们进去!难道我们的师父来此,都不让我们见一眼吗?”有的甚至走太平梯,以旁门左道的方式出奇致胜,进入会场。那种闻法的热忱直叫人感动难忘! 出家人忧道不忧贫,佛法上的安乐足以弥补生活上的困乏,人为的阻挠才是弘法上最大的考验。 回忆我在宜兰初次讲经时,警察不准我公开说法,禁止我播放佛教幻灯片,他们所持的理由是:“你没有向有关单位呈报申请。”在雷音寺弘法时,也有一些外道居民在殿外喧嚣干扰;广播电台的佛学讲座录制好了,电视台的佛教节目制作完成了,却因为对方的负责人声称“限于目前当局政策,不希望富有宗教色彩的节目播出”,而临时遭到封杀的厄运;怀著满腔热情,想要到军中、监狱为三军将士及受刑男女作得度因缘,却被冷冷地拒绝,问他们:“为什么天主教的神父、修女以及耶稣教的牧师可以到这里传教,而佛教僧尼却被摒于门外?”他们答道:“因为出家人不宜进入说法。”再加追问:“同是布教师,为何有如此差别待遇”时,得到的只是更加冷漠的表情;台北师范学院(即今师大)请我讲演,海报都已经张贴出去,也无缘无故地被取消作罢;到公家机关礼堂说法,供奉佛像受到排斥……。我并不因此而自怜自艾,相反地,我愈挫愈勇,我据理力争,所谓:“为大事也,何惜生命!” 佛陀在因地修行时,曾被歌利王割截身体而毫无怨尤;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要效法诸佛菩萨为法忘躯的精神”我在心中不断自勉。 心中的悲愤尚未平抚,治安单位又前来调查,因为中央情报局接到黑函密告,说我:“言论可疑,恐有通敌之嫌。 ”我并不为此而愤世嫉俗,相反地,我学会了以平常心来应付这些纷至沓来的障碍与诽谤,“我要为佛教的千秋大业而奋斗不息,我要为万亿众生的慧命而努力不懈!”我如是自许。 果然,打击非难成了我的逆增上缘,我的坚持理想有了代价:如今各地警政首长亲自邀我至各个警察单位演说佛法;警官学校、警专学校、三军官校、宪兵学校等,我都曾作过佛学讲座。有一次,宜兰县议员在议会上讨论到当地寺庙殿宇修建得金碧辉煌时,都一致归功于我在当地二十年的弘法贡献;甚至我现在要著手创设大学,宜兰县当地政府也主动争取;广播电台、电视台争相请我录制节目,并且给予酬谢;军中、监狱不断寄发公文,向我请法;大专院校的讲演多得不计其数;情报治安单位也一再要求我能广开法筵,以端正社会风气;各县市长、各级首长,甚至参谋总长还颁发奖牌、奖状,以资鼓励;在国父纪念馆、中正文化中心的国家殿堂开大座,也极受礼遇配合。 我一生弘法无数,感到最难的是如何契理契机。最初,往往为了一篇讲稿,日夜揣摩听众心理;常常为了一句名相,反覆思惟其中深意,为的是希望大家都能听懂受用,并且能将佛法妙谛运用在生活上,以作为现实人生的指南。 我从不卖弄玄虚,只是一心一意在宣扬佛法的真理,使佛法与世间的生活能够相印证。我经常思虑如何发挥佛教的时代性与前瞻性的功能,期能承先启后,继往开来。为了契合信众的需求,使佛法能普及于社会各个阶层,我不但组织念佛会,还设立青年歌咏队、儿童星期学校、妇女法座会、金刚禅座会。为了助长说法效果,我利用板书、投影机、各种视听设备,乃至在大座讲经时,精心设计献供仪式,穿插各种佛教艺术节目。为了让社会人士重视佛教,我率先举办佛诞花车游行,并且多次举行环岛布教活动……。凡此种种创举都在当时引起不少保守人士的非议责难,我并不因此而裹足不前,相反地,我大力推动,我以为:只要佛法兴隆,何须计较个人荣辱得失? 我的择善固执终于有了明证:环顾今日的佛教界,当年反对我的同道都不约而同地接受了人间佛教、生活佛教的理念;各地的道场寺院也都不断地以各种活动来凝聚信众的力量;更有不少青年在这种因缘下随我学佛,现在都成了佛光山重要的职事干部。 我当初的用心良苦,斟酌思虑,促成了我对于佛法的融会贯通,更是我始料未及的收获。我走入群众,学会了观机逗教,士、农、工、商,老、弱、妇、孺,鳏、寡、孤、独,都是我说法的对象。我也曾远走中国内地,深入泰北边区,抵达香港越侨船民营房,为苦难同胞作得度因缘。 现在,我每天的行程被弘法的邀约排得满满的,我日日奔波忙碌,以车厢、飞机作为我的卧室和书房,我赶场弘法,由此地到彼地,由此国到彼国,甚至由此洲到彼洲,席不暇暖。我经常和衣而卧,一觉醒来,蒙眬之中,往往一时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我不以此为苦为累,自忖比起佛陀年高八十,犹不辞辛劳,在印度各地行脚弘化,我这一点苦实在不算什么。尤其,当我看到许多人在台下会意点头,甚至抚掌微笑,一切的劳顿全都化为无比的愿力;当我看见许多人因为听了我的讲演而皈依三宝时,心中更是为他们的新生而感到庆喜! 我曾经在火车上,遇见一位不认识的青年让位予我,他悄悄地对我说:“师父!我是您在某某监狱弘法时的皈依弟子。”我蒙受过不少礼遇招待,上自政府首长,下至社会大众,但这一次令我最为终生难忘。我也曾收到一份二百元的红包,上面写著:“供养师父:因听您讲演而改邪归正的弟子某某顶礼。”数目虽然微薄,意义却是深远重大。每每一场大型讲座后,感谢的信函即如雪片般飞来,其中,有失和的夫妻因此而破镜重圆者,有吵架的朋友因此而握手言欢者,有落第的考生因此而萌生希望者,有失业的青年因此而力图上进者,更有人因此而断除自杀念头……。来鸿中,赞美的诗词也不少,虽不尽然辞畅意顺,然而诚意却是十分感人。在海内外收到的纪念品,更是多得无法整理,还好我有喜舍结缘的性格,否则就是建一个大仓库,也无法全部容纳。 为了度众之需,三轮车、脚踏车、摩托车、木筏、竹排、轮船、汽艇、军舰、战车,乃至潜水艇、直升机,也都成了我的交通工具。虽是海陆空航道各异,然而承蒙三宝加被,法界任我遨游,岂不妙哉! 我不但自己乐于说法,也极力兴学,培养弘法人才。四十年来的度众生涯中,每得到一份供养,总是先用来建讲堂,盖教室;每领到一些稿费,也都悉数购买佛书典籍给青年学子阅读参考。我涓滴归公,从未想将丝毫用在自己身上。刚兴建佛光山时,徒众建议我买轿车代步,以便至各处讲说,我却买了一部巴士普利大众;目前我在世界各地讲演、皈依所收到的红包,也都捐献给当地的佛寺,作为发展道场之用。直到最近,念及佛光山建设佛教事业所费不赀,我才将外来出版厂商给我的版权收入,挪为自己平日的生活开销及车马费用,以减少常住的负担。 佛教之所以能流传千古,广被四海,文字般若的传递,功不可没。有识于此,我于来台之初,即致力于编辑杂志、撰文出书的文化事业。一九五九年,在三重埔设立佛教文化服务处,印行佛经。当时的经济十分拮据,编印人才也寥寥无几,但凭一股度众的热忱,我度过了捉襟见肘的窘困日子。记得有一次,我将编好的《人生杂志》连夜送到印刷厂,半夜醒来,饥肠辘辘,才想起自己一整天还没吃饭呢!又因为没有钱买稿纸,我常常拿别人丢弃的纸张背面做为涂鸦之用。直到现在,我依然是在年年亏损的情况下,兴办杂志、图书等文化事业,但我从无怨言,因为我深知:佛教的文化度众功能无远弗届,非金钱财富所能比拟。 此外,我还创设云水医院、老人精舍、育幼院、冬令救济等慈善事业,将佛教的爱心广泽于贫苦无依的老弱残疾。我曾多次发起中国大陆以及世界各地的救灾运动,而佛光山的创建,更带动了当地经济建设的繁荣,其本身就是一项利济众生的庞大事业,只是在这些方面,我甚少著意宣传。千百年来,佛寺道场在福国利民的工作上,何尝不是有多方面的贡献吗? 及至今日,我每至一处,只要见到一块空地,亟思如何来兴建寺院讲堂?只要认识一个人,总是尽力将他吸收作为佛教的一分子;只要看到一件好事,就迫不及待地广为宣传。这一切只是希望能将佛教的欢喜散播给一切众生。 过去常听到一些人说我:“好可惜哟!这么年轻就出家了。”对于这些言论,我深深不以为然。弃俗出家,弘法利生,是在做经世济民的伟大事业,怎么说可惜呢?我不但此生此世以出家为荣,我更发愿生生世世都要学习佛陀示教利喜的精神,来此娑婆,做一名“以弘法为家务,以利生为事业”的和尚。 我童年是在一个偶然的因缘下出家,当时我是栖霞律学院里年龄最小的一个。有一天,我读到这么一句话:“僧伽应以弘法为家务,利生为事业。”少不更事的我,这时才知道出家人原来背负著如此神圣的使命,一时之间恍然大悟:我学佛修道还是嫌太迟了!如果我早一点来此,就可以养深积厚,早一点荷担如来家业。此后,每当早课讽诵〈楞严咒〉,唱到“愿将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时,我都在心中发愿:“我将来一定要将全部的身心奉献在弘法利生上。”时至今日,我乐说不怠,也建立了各种佛教事业。在佛陀的加被下,我一生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达到“弘法利生”这个愿心,而力行实践。虽说是“愿不虚发”,但是早期弘法时所经历的艰辛困苦,却也鲜为人知。五○年代的台湾不但物质生活不丰,更是一块缺乏正信佛法的沙漠,我立志要遍洒甘露法水于台湾各地,润泽群生。于是,我带著一批有志青年,以拓荒者的精神,四处弘法布教。举凡邻里、乡镇、街市、陋巷、庙口、戏院、海边、山地,皆有我们行脚的足迹。每到一处,我们亲自动手拉电线、装灯泡、安麦克风、排椅凳、张贴海报、招呼听众……,然后才登台讲演。尽管刚开始时,闻法者很少,我却从不气馁,因为只要有人愿意来听讲,就有人能受到法益。只是往往时间到了,台下一个人也没有,我照常开讲,过了很久,听众才姗姗来迟。后来,大家养成了守时的习惯,听众也越来越多,这时又出现了走动移位的现象,我总是以缄默来教育信众,这种对治方法不久便产生成效。为了购置布教设备,我将平日微薄的红包供养花用殆尽,日中仅以一块面包果腹是常有的事。凡是不远的地方,我们便以单车代步,在风和日丽的时候,迎著夕阳,沐著晚风,倒也别有一番乐趣。不过有时碰上梅雨季节,或是寒流来袭,尤其是大台风天,在凄风苦雨的肆虐下跋山涉水,实在是备尝辛苦。然而看到听众逐渐由少而多,冒著风雨,闻法虔诚的态度,在感动之余,也忘了饥寒冻馁的难受。路程遥远的地方,则搭乘火车,沿途田园风光旖旎,令人陶醉其中。只是那时火车班次不多,我们经常为了赶火车而行色匆匆。后来,宜兰线火车站的站长被我们的弘法热忱所感动,往往等我们全都到齐了,才下令开车。最令我难忘的是:每当布教圆满结束时,在信徒的欢送下,踏上归程,我们盛载满怀的温馨,走过阡陌田野,穿越树林山洞,以充满法喜的歌声,划破万籁俱寂的夜空,我们的心就像当头的皓月一般明净,我们的身有如掠过的微风一般轻盈。我们间或交换弘法心得,谈起化导顽民的富楼那,一股圣洁的使命感冉冉升起;说到为法丧身的目犍连时,又燃起了悲壮的情怀……,我们誓言以高僧大德为榜样,以续佛慧命为己志。一天,我福至心灵,将这种景象与心情描绘在诗篇上,请人谱曲,这就是后来我们在弘法归途中常常高吟的“弘法者之歌”。最令我安慰的是:当年跟随我忍饿受冻的年轻人在参与活动中茁壮成长,如今都有了美好的前途。而当时的辛苦播种,如今在各地都已绽开菩提花果,则是我一生中最丰硕的收获。多年来,只要有地方需要佛法,有人邀请我去,再远再忙,即使牺牲吃饭、睡觉的时间,我都欣然答应。记得有一次,到南投鱼池乡布教,夜宿农舍,因为卧处与尿桶为伍,臭气难闻,无法入眠,只得央求同行的煮云法师为我说故事。后来,为了不负他的辛劳,我将这则故事写成了《玉琳国师》,风行一时,也算是弘法外的一桩趣谈美事。那时,我虽然住在宜兰,却经常要到高雄讲经,每次坐火车,转公车,就要周折上一整天的时间,平日还得节衣缩食,凑足车资。有一回,查票员来验票,火车票却遍寻不获,身上又没有半毛钱,只得掏出一支新买还没用过的钢笔充当补票之款。我这样南北奔波达十余年之久,心中乐此不疲,我不畏舟车之苦,只怕没有人知道佛法的好处。直至今日,我已走遍了整个台湾,行迹还远及离岛,并且直迈国际州郡。曾听到有人调侃我,说我已经退位了,犹仍四处云游弘法,野心实在太大!其实,此言差矣!我虽然卸任住持,但是并没有不做“和尚”,出家人本来就应该有著“弘扬佛法遍天下,普渡众生满人间”的慈悲心肠,这不是“野心”,而是一种难行能行的“愿心”啊!如今,我到各地说法,不必刻意宣传,听众自然蜂涌而至。过去,我唯恐人不来,现在却以人多为苦,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人们因为一票难求,而甘冒风吹日晒,早早伫立在门外,苦苦守候进场;我也不忍心目睹观众在场内挤得连站的位子都没有;我更不忍心看到那些有心闻法的善男信女因为会场容纳不下,或因稍微地迟到而被阻挡于门外。我曾一再请求有关主管通融,无奈碍于规定,而无法如愿。一九九二年,我到马来西亚东姑讲堂开示,场内爆满,有一千多名听众没有位置可坐,场外还有两千多人不得其门而入,有的拍门叫嚷:“让我们进去!难道我们的师父来此,都不让我们见一眼吗?”有的甚至走太平梯,以旁门左道的方式出奇致胜,进入会场。那种闻法的热忱直叫人感动难忘!出家人忧道不忧贫,佛法上的安乐足以弥补生活上的困乏,人为的阻挠才是弘法上最大的考验。回忆我在宜兰初次讲经时,警察不准我公开说法,禁止我播放佛教幻灯片,他们所持的理由是:“你没有向有关单位呈报申请。”在雷音寺弘法时,也有一些外道居民在殿外喧嚣干扰;广播电台的佛学讲座录制好了,电视台的佛教节目制作完成了,却因为对方的负责人声称“限于目前当局政策,不希望富有宗教色彩的节目播出”,而临时遭到封杀的厄运;怀著满腔热情,想要到军中、监狱为三军将士及受刑男女作得度因缘,却被冷冷地拒绝,问他们:“为什么天主教的神父、修女以及耶稣教的牧师可以到这里传教,而佛教僧尼却被摒于门外?”他们答道:“因为出家人不宜进入说法。”再加追问:“同是布教师,为何有如此差别待遇”时,得到的只是更加冷漠的表情;台北师范学院(即今师大)请我讲演,海报都已经张贴出去,也无缘无故地被取消作罢;到公家机关礼堂说法,供奉佛像受到排斥……。我并不因此而自怜自艾,相反地,我愈挫愈勇,我据理力争,所谓:“为大事也,何惜生命!”佛陀在因地修行时,曾被歌利王割截身体而毫无怨尤;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要效法诸佛菩萨为法忘躯的精神”我在心中不断自勉。心中的悲愤尚未平抚,治安单位又前来调查,因为中央情报局接到黑函密告,说我:“言论可疑,恐有通敌之嫌。”我并不为此而愤世嫉俗,相反地,我学会了以平常心来应付这些纷至沓来的障碍与诽谤,“我要为佛教的千秋大业而奋斗不息,我要为万亿众生的慧命而努力不懈!”我如是自许。果然,打击非难成了我的逆增上缘,我的坚持理想有了代价:如今各地警政首长亲自邀我至各个警察单位演说佛法;警官学校、警专学校、三军官校、宪兵学校等,我都曾作过佛学讲座。有一次,宜兰县议员在议会上讨论到当地寺庙殿宇修建得金碧辉煌时,都一致归功于我在当地二十年的弘法贡献;甚至我现在要著手创设大学,宜兰县当地政府也主动争取;广播电台、电视台争相请我录制节目,并且给予酬谢;军中、监狱不断寄发公文,向我请法;大专院校的讲演多得不计其数;情报治安单位也一再要求我能广开法筵,以端正社会风气;各县市长、各级首长,甚至参谋总长还颁发奖牌、奖状,以资鼓励;在国父纪念馆、中正文化中心的国家殿堂开大座,也极受礼遇配合。我一生弘法无数,感到最难的是如何契理契机。最初,往往为了一篇讲稿,日夜揣摩听众心理;常常为了一句名相,反覆思惟其中深意,为的是希望大家都能听懂受用,并且能将佛法妙谛运用在生活上,以作为现实人生的指南。我从不卖弄玄虚,只是一心一意在宣扬佛法的真理,使佛法与世间的生活能够相印证。我经常思虑如何发挥佛教的时代性与前瞻性的功能,期能承先启后,继往开来。为了契合信众的需求,使佛法能普及于社会各个阶层,我不但组织念佛会,还设立青年歌咏队、儿童星期学校、妇女法座会、金刚禅座会。为了助长说法效果,我利用板书、投影机、各种视听设备,乃至在大座讲经时,精心设计献供仪式,穿插各种佛教艺术节目。为了让社会人士重视佛教,我率先举办佛诞花车游行,并且多次举行环岛布教活动……。凡此种种创举都在当时引起不少保守人士的非议责难,我并不因此而裹足不前,相反地,我大力推动,我以为:只要佛法兴隆,何须计较个人荣辱得失?我的择善固执终于有了明证:环顾今日的佛教界,当年反对我的同道都不约而同地接受了人间佛教、生活佛教的理念;各地的道场寺院也都不断地以各种活动来凝聚信众的力量;更有不少青年在这种因缘下随我学佛,现在都成了佛光山重要的职事干部。我当初的用心良苦,斟酌思虑,促成了我对于佛法的融会贯通,更是我始料未及的收获。我走入群众,学会了观机逗教,士、农、工、商,老、弱、妇、孺,鳏、寡、孤、独,都是我说法的对象。我也曾远走中国内地,深入泰北边区,抵达香港越侨船民营房,为苦难同胞作得度因缘。现在,我每天的行程被弘法的邀约排得满满的,我日日奔波忙碌,以车厢、飞机作为我的卧室和书房,我赶场弘法,由此地到彼地,由此国到彼国,甚至由此洲到彼洲,席不暇暖。我经常和衣而卧,一觉醒来,蒙眬之中,往往一时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我不以此为苦为累,自忖比起佛陀年高八十,犹不辞辛劳,在印度各地行脚弘化,我这一点苦实在不算什么。尤其,当我看到许多人在台下会意点头,甚至抚掌微笑,一切的劳顿全都化为无比的愿力;当我看见许多人因为听了我的讲演而皈依三宝时,心中更是为他们的新生而感到庆喜!我曾经在火车上,遇见一位不认识的青年让位予我,他悄悄地对我说:“师父!我是您在某某监狱弘法时的皈依弟子。”我蒙受过不少礼遇招待,上自政府首长,下至社会大众,但这一次令我最为终生难忘。我也曾收到一份二百元的红包,上面写著:“供养师父:因听您讲演而改邪归正的弟子某某顶礼。”数目虽然微薄,意义却是深远重大。每每一场大型讲座后,感谢的信函即如雪片般飞来,其中,有失和的夫妻因此而破镜重圆者,有吵架的朋友因此而握手言欢者,有落第的考生因此而萌生希望者,有失业的青年因此而力图上进者,更有人因此而断除自杀念头……。来鸿中,赞美的诗词也不少,虽不尽然辞畅意顺,然而诚意却是十分感人。在海内外收到的纪念品,更是多得无法整理,还好我有喜舍结缘的性格,否则就是建一个大仓库,也无法全部容纳。为了度众之需,三轮车、脚踏车、摩托车、木筏、竹排、轮船、汽艇、军舰、战车,乃至潜水艇、直升机,也都成了我的交通工具。虽是海陆空航道各异,然而承蒙三宝加被,法界任我遨游,岂不妙哉!我不但自己乐于说法,也极力兴学,培养弘法人才。四十年来的度众生涯中,每得到一份供养,总是先用来建讲堂,盖教室;每领到一些稿费,也都悉数购买佛书典籍给青年学子阅读参考。我涓滴归公,从未想将丝毫用在自己身上。刚兴建佛光山时,徒众建议我买轿车代步,以便至各处讲说,我却买了一部巴士普利大众;目前我在世界各地讲演、皈依所收到的红包,也都捐献给当地的佛寺,作为发展道场之用。直到最近,念及佛光山建设佛教事业所费不赀,我才将外来出版厂商给我的版权收入,挪为自己平日的生活开销及车马费用,以减少常住的负担。佛教之所以能流传千古,广被四海,文字般若的传递,功不可没。有识于此,我于来台之初,即致力于编辑杂志、撰文出书的文化事业。一九五九年,在三重埔设立佛教文化服务处,印行佛经。当时的经济十分拮据,编印人才也寥寥无几,但凭一股度众的热忱,我度过了捉襟见肘的窘困日子。记得有一次,我将编好的《人生杂志》连夜送到印刷厂,半夜醒来,饥肠辘辘,才想起自己一整天还没吃饭呢!又因为没有钱买稿纸,我常常拿别人丢弃的纸张背面做为涂鸦之用。直到现在,我依然是在年年亏损的情况下,兴办杂志、图书等文化事业,但我从无怨言,因为我深知:佛教的文化度众功能无远弗届,非金钱财富所能比拟。此外,我还创设云水医院、老人精舍、育幼院、冬令救济等慈善事业,将佛教的爱心广泽于贫苦无依的老弱残疾。我曾多次发起中国大陆以及世界各地的救灾运动,而佛光山的创建,更带动了当地经济建设的繁荣,其本身就是一项利济众生的庞大事业,只是在这些方面,我甚少著意宣传。千百年来,佛寺道场在福国利民的工作上,何尝不是有多方面的贡献吗?及至今日,我每至一处,只要见到一块空地,亟思如何来兴建寺院讲堂?只要认识一个人,总是尽力将他吸收作为佛教的一分子;只要看到一件好事,就迫不及待地广为宣传。这一切只是希望能将佛教的欢喜散播给一切众生。过去常听到一些人说我:“好可惜哟!这么年轻就出家了。”对于这些言论,我深深不以为然。弃俗出家,弘法利生,是在做经世济民的伟大事业,怎么说可惜呢?我不但此生此世以出家为荣,我更发愿生生世世都要学习佛陀示教利喜的精神,来此娑婆,做一名“以弘法为家务,以利生为事业”的和尚。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居士: 感谢佛陀的接引,让我们再度相聚在纪念馆;感谢佛陀的慈悲,让大家再次结此法缘。 从今天起,这三天中我所要讲的题目,第一天是:从人的过去、现在到未来 明天,我要讲的是: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 后天,我要讲的是: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 我们今天就先讲:从人的过去、现在到未来 一般人在生活中最关心的是现在;至于过去,由于对它茫然不知,因此很少去想到“过去究竟怎样”,而加以追溯;至于渺不可知的未来,也同样地很少想到。大家都只知道“现在”最要紧。 清朝咸丰年间,日本有一位著名的首相,名叫陆奥中光,他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得了不治之症;这个女孩子在临终之际,向她那身为首相的父亲提出一个问题,她说: “爸爸!我知道我就要死了。但是,就这样死去,我实在不甘心。尤其是,有一个问题我始终不知道,我更不甘愿这样死去。” “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好了。”父亲陆奥中光说。 于是,这个小女孩就问道: “爸爸!我究竟是从那儿来的呢?现在我即将死亡,死后我又到那儿去呢?” 这位一向雄才大略、智足多谋的首相,经十二岁的小女儿这么一问,一时竟瞠目结舌,无法回答这个有关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问题。 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去,生命绝对不是忽然产生的。那么,我们的生命究竟从何处来?将来又要往何处去呢? 生命的过去,就是每个人的历史。 我们在求学的期间,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每个阶段都学历史;由于有一部“中华民族史”,我们才知道自己原来是“龙的传人”。 如果我们能知道自己生命的历史,我们就能知道生命的价值。 生命的价值,不光是生命的过去,更大的价值是生命的未来,因为未来就是每个人的希望。 我们在播种之时,必然希望有所收获;太阳下山了,我们希望它明朝依旧爬上来。人,因为知道有未来的幸福可期,所以,现在无论怎样艰苦、怎样困难,对于现在他都能够甘之如饴。 有人说:“现在最要紧,现在这样很好。”也有人说:“过去比现在更美好。”其实我们应该这么说:“未来比过去,比现在更辉煌。”总之,我们不仅要认识现在,对于生命的过去和未来,都必须追溯和探讨。 有一些人,为了追溯自己的过去,于是扶乩、关亡、跳童来问过去的因果,只是为了要了解自己。 更有一些人,为了探讨自己的未来,于是去求神、问卜、算命、看相,以求预知那渺不可知的未来。 今天,我要和诸位谈的,就是我们每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也可以说是“生命学”。这“生命学”也可以说是“不死之学”,它告诉你如何去求得一个“永恒的生命”。我分四点来向各位说明。 一.生命的起源 每个人都有生命,但这个生命从那儿来的呢? 于是,历史学家就说:“生命是从父母那儿来的。” 但是,父母又从那儿来呢? 历史学家又说:“父母当然是从祖父母那儿生养而来的。” 那么,曾祖父母又从那儿来呢? 这样追溯下去,于是,历史学家就说:“人类是从猿猴进化而来的。” 但是,猿猴又从那儿来呢?难道像传说中所说孙悟空是由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如果我们追溯至此,人类历史学家也答不出来了。 如果我们问生物学家,他会告诉你“人是从爬虫类动物进化而来的。”你再追问爬虫类的来源,他会说是由微生物进化而来的。 那么,微生物是怎么来的呢?是细菌变来的。 细菌又是怎么来的?他会说是由细胞结合而成的。 那么细胞又是怎么来的呢?生物学家至此只得亮起了红灯。 至此物理学家就说了:“人是从物质进化而来的。”从某些固定的物质,譬如海水,或是从原子、分子进化来的,甚至从核子、中子而来。那么原子、分子、核子、中子又是怎么来的呢? 哲学家有这样的说法:“生命是从生机化合物质来的,生机化合物质能产生感觉,由感觉而能吸收知识,而后才有思想。”这和我国古人所说由“气”而来之说大同小异,亦即如易经所说,由“生生不息之流”而来。但是,这“气”、“生生不息之流”又从何而来呢? 宗教家对生命的来源有什么说法呢? 印度教说,人的生命是从梵天那儿来的:上等的婆罗门是从他的口里生出来的,次等的刹帝利则由其鼻子生出,等而下之的吠舍来自其肚脐,至于最下等的首陀罗,则来自梵天的脚下生的。但是,请问梵天是从那里来的? 我国的道教说,生命是阴阳两仪变化而来的。那么阴阳两仪从何处而来? 基督教说,生命是上帝创造的,那么请问上帝是谁创造的呢? 关于生命的起源,从以上任何宗教和学说追究起来,都很难有个圆满的结论。 那么,我们看看佛教对生命的起源有什么说法。 佛教说:生命是由因缘而来的! 所谓因缘,因:就是生命的根源,缘:就是生命赖以存续的条件。生命不是突然有的,也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由许多许多条件相互依存而产生的。 因缘说和一般的生命起源说不同。一般的生命起源说是直线式,因缘说是圆的。 常有人喜欢问一个问题:“先有鸡或先有蛋?”你若说先有鸡吧!但是没有蛋,用什么孵成鸡呢?你若说先有蛋,但是没有鸡,怎么生得出蛋呢?你先存一个“先─后”这种直线式的思想方式去想天下事物,是很难有结果的。 因缘说是圆的,譬如时钟,从○点开始走到十二点,走回原来的地方,在钟面上你很难看出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什么时候结束,这种环形的时空观、人生观,这叫做“无始无终”。我们的生命,在过去是“无始”,在未来则是“无终”,因此我们的生命是“无始无终”的;换句话说,我们的生命是不死的。 因缘的主要定义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互相衣靠存在,而没有能独自存在的东西。譬如我们的日常生活,无论吃饭、穿衣、居家、坐车,都有赖于农人、工人、商人们的努力,才能解决我们的生活问题。我们的生存,要茶、要水、要住所、要别人的关心,那个人离得了别人,离得了“因缘”二字?如果一个人不能领悟到因缘的道理,他也就不能体会到生命的真谛。 大智慧的佛教教主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金刚座上悟道,他悟到什么呢?那就是:因缘、缘起。 生命本来就没有什么起源,生命只是随着因缘而有所变化,随我们的业力而相续不断。下面,我们接着就要讲“生命的转递”。 二.生命的转递 人的一期生命不过数十寒暑,当一期生命结束后,又往何处去转生呢?有人以为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好像油尽灯枯一般;其实灯虽熄了,但电源还在,只要换上一个灯泡,电源一闭,灯仍会亮,所以我们认为人的生命结束后,或升天、或做人,或在其他五趣六道中流转;总之,这个形体消灭了,又有另一个形体复活。譬如以柴薪取火,柴薪一根根地烧完了,但火始终不断。我们的生命之火也是这样相续不断。 人死后转生他道,或为张三、或为李四,形体虽有不同,但其生命却和过去相续不断。 譬如一颗种子,放着不播种,它仍只是一颗种子;但是,只要将它放在条件充足的环境中:有土壤、阳光、水份和肥料,它仍会萌芽成长。 有人认为:“人死了以后,来生应该还是个人。”不错,人死后是有做人的可能,但不是绝对的。有人认为:“人死后必定是鬼”这是最大的谬误,因为人死后不一定做鬼,你看至亲如父母,死后却有一些儿女畏惧父母的尸体,以为父母死后就是鬼了,甚至诵经超度,也以为父母在地狱或鬼道中需要拔济,世上儿女最大的不孝,莫过于此了,为什么要以为死去的亲人一定是做鬼去了呢?做鬼有做鬼的恶因,好人不但仍然可以做人,还可以做个更好的人,甚至还可以成为圣贤,成为诸佛菩萨。 我常喜欢拿“换衣服”来比喻人的死亡;一件衣服破旧了,就换一件新的;这个躯壳老朽了,当然要换一个新的身体。我也常以“搬家”来比喻生命的转递,这个房舍破旧了,就搬到新房子去住。问题是,你是否有足够的资本?如果你有钱,你可以换一件更美丽的衣裳,或是你可以搬到更豪华的高楼大厦去住。这“资本”就好比是人的“功德”;如果你没有资本,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积那么多的“功德”,就好比你把原来的衣服当了、把原来的房子卖了,那么你只好换一件更褴褛的衣服穿、更简陋的房子住了。 人死后,生命的转递是怎样的情况呢?在“劝发菩提心文”中提到,人的生命转递,有如乌龟脱壳一般。乌龟脱壳是非常疼痛的,人的生命即将由此体转到彼体也是如此。人将断气时的种种可怖,所谓“风火交煎,神识于中溃乱;精血既竭,皮肉自外干枯。无一毛而不被针钻,有一窍而皆从刀割。龟之将烹,其脱壳也犹易;神之欲谢,其去体也倍难。”从省庵大师的话中,可知生命转递情况的一斑。 当生命初出生时,也是一种痛苦。婴儿呱呱坠地的一刹那,受到世间寒风的侵袭,其痛苦有如千刀万箭刺身一般。婴儿来到世上的第一句话,不就是“苦哇苦哇”的哭声吗? 不过,也有人生命转递时不会有痛苦的情形,例如往生佛国净土,莲花化身,当然就不会痛苦了。另外一种如突然死亡:好比车祸,刹那之际“轰”地一声,他已粉身碎骨:但他并未察觉自己已经死亡。“读者文摘”杂志上曾记载过一篇文字,有些研究灵魂的专家们指出,人在遭到车祸意外死亡时,其本人并不自知,他看到了破碎的尸体和相撞的车子,但他并不以为那个尸体就是他本人。这时来了许多抢救及看热闹的人群,这个“死人”他在一旁也热心地插上一脚,告诉他周围的人说:“我知道这桩车祸的发生情形……”,但是没有人见到和知道他的存在:所谓“阴阳相隔”,他看到没有理他,十分气恼别人的无礼,但是他喊得再大声也没有听到。所以神识或性灵的活动,就是离开了形体,也仍然可以活动。 当然,也有人知道自己死后将往生何处,例如在佛教里修证圣果的人,就可以预知未来,西 藏喇嘛活佛,佛临死前便知道自己来生将生于何处,“呼图克图”的尊号就是转世的意思。 人要转生,最快的只在一念之间,如弥陀经形容一个念佛净人,往生时就是“于一念顷,即生彼国”,次之要一个星期,再慢要十五天,最慢的要七七四十九天。 弥兰王曾问那先比丘,转生要多少时间? 那先比丘反问道:“譬如一人欲生印度迦湿弥罗国,一人欲生梵天,请问谁快谁慢?” 弥兰王回答说:“当然生迦湿弥罗国快,生到梵天比较慢了。” 那先比丘解释道:“大王!你说错了,生在天上,或生在人间,其快慢都是一样。譬如两鸟栖枝,高低不同,但影子谁先着地,两鸟是一样的。往生他处,或七日,或七七日,或一念之间,就是这个道理。” 转生天上,转生人间,或是转生地狱饿鬼畜生,各种情况不一,例如该坠入八热地狱的亡者,最初必觉奇寒无比,感受到冰冻霜雪之苦,渴望到有温暖的地方,于是就会坠入了八热地狱。反之,如果他是该坠入八寒地狱,最初必觉浑身如火炎炙烤,渴望清凉,于是即坠入八寒地狱。 假如他将转生人间,业感应生为男子,当父母在相爱之时,他将对母亲产喜爱,而对父亲生出嫉妒之心,那么出生时就成为男婴;反之,假如他将转生为女子,在父母相爱时,他将对父亲产生喜爱,想取母亲的地位而代之,那他出生时就会成为女婴。 讲到这里,想到迷中生命转递的经过,可说是极可耻、可悲的事。所以,佛教希望人人都能了生脱死,因为“生死”实在是痛苦之事。人在五趣、六道中轮回转递,并不见得一定是再做人。人能再转得人身的机会,《法华经》中举喻说,好像一只瞎眼的乌龟,漂流在茫茫大海中,这时大海中只有一块木板,这只乌龟想找到这块木板寄生,而又要能穿过那块木板的小孔,登上木板就是那般困难。因此经上说:“失人身如大地土,得人身如爪上泥”。 吾人如果能够明白生死转递不过如换房舍般的这个道理,自然在立身处事上能有所遵循的法则;因为,当吾人一期生命结束的时候,或者因油尽灯灭而死也好、或因意外事故而死也好,或因为身体机能发生故障以致于生命不能持续下去也好,都无关大碍。因为,不管身体如何变迁,其生命之火是永远不熄的,其生命之流也是永远不断的。 人的“生”与“死”的关系,就如同“冰”和“水”般互相转递,水可以凝结成冰,冰也可以溶化成水;死了以后可以再生,生了之后还是会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们在生死轮转之中,其实我们的生命永远不死。耶稣教说:信上帝者得永生。其实不信上帝,人的生命本来都是永生的。 所以人生在世,既然知道生命是永恒的,那就应该修心养性。立功立德,因为,我们可以以今生累积的功德,让自己在来生中换得一个更美好的报身。生命转递的主要依据,就是我们自己所造的业力及功德。 现在,我们继续谈到“生命的维系”。 三.生命的维系 我们的生命能从过去延续到未来,这期间,究竟有什么东西像一根线般地将它维系住呢?我们千万不要想“我过去也不知道,管他!”曾有个人,偷吃了别人一个椰子,主人将他告到警察局里去,说道:“这个人偷吃了我的椰子。”警察就问他:“你为什么要偷他的椰子吃呢?”这个人回答得很妙,他说:“我没有偷他的椰子。他的椰子是种在泥土里的那颗,我吃的是长在树上的那一颗。我吃的椰子和他的椰子有什么关系?” 各位!你们可以想想看,树上的椰子虽然不是土里的椰子,但是,树上的椰子是从土里的椰子来的,如果没有土里的椰子,又怎么能有树上的椰子呢?所以,你不能说它们彼此之间没有关系。我们的生命亦然,从过去到现在,现在到未来,你不能说它们彼此之间没有关系。正如我们刚才所说的,木柴虽然一根一根地烧完了,但是生命之火却永不熄灭。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犹如那木柴一样,把我们的生命都维系起来了呢?我们分几点来说明: (一)识 第一是心识的力量。心识是生命的主体,是生命的根源。一般人喜欢谈心理、谈超意识、谈超灵觉、谈第六感,或者“心有灵犀一点通”、“神通”、“灵感”之类的,一般心理学只讲到“心”,我们现在要讲的,是比“心”还要更深入的“识”。 佛法将“眼耳鼻舌身”说为前五识,“心”解释为“第六识”,“意”是“第七识”,“识”才是真正生命所依的第八识。我们的第六识“心”领导著“眼耳鼻舌身”前五识去从事种种活动,这前五识造下了种种业后,将由“第七识”传送给“第八识”,第八识叫“阿赖耶识”,又叫“藏识”,它将人所造的善业恶业全都贮藏了起来。这第八识是生命中的主人,八识规矩颂说:“去后来先做主翁”,人死时,眼耳鼻舌身皆不发生作用,但“识”要最后才会离去。人入胎时,眼耳鼻舌身均已长成,但要等到“识”发生作用,才能了解世间。 “识”是我们生命的主体,它是永不毁坏也永不遗失的,是一只无形的储藏库、保险箱。各位!在你的储藏库、保险箱中,你打算储藏些什么样的东西呢?等于你种的一块田,你要在田中播下什么种子呢? (二)中阴身 维系着我们生命的第二种东西,叫做“中阴身”,又叫“中有身”。 人生自百年以后,旧房子似的身体已毁,新房子似的躯体尚未迁入,中间这段过渡时期的生命的主体便是中阴身,或叫中有身。中阴身非精血和合而成,非血相连之躯,它介乎生死之间,所以叫“中有”,它是一个约一呎大小的形体,你可以说它是一团气或一片影子,大约就是这类东西。中阴身以识为依,以香为食,它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它的归宿,亦即经云“善寻当生之处”。其归宿是否容易找到,还视其根器而定,如《涅槃经》说: 上根者转生,只在一念之间。 中根者转生,要十五天。 下根者转生,则要七七四十九天。 民间习俗中,有为鬼做“超渡”、“头七”、“二七”、“七七”等仪式,就是这个道理。 中阴身见男女交合,对未来的母亲生起强烈的爱念,出生后即为男孩;对父亲生起需求的爱意,出生后即为女孩。生男生女,中阴身的入胎出胎,就因此而形成。如果堕入地狱,中有自身先感受风寒霜雪的逼迫,见到热地狱的火焰,生起暖想爱触,以身投去,即会堕入八热地狱;若是为热浪盛火所逼害,见到寒气,欲想获得清凉,以身投入,即会堕入八寒地狱。 阴,就是色受想行识五蕴所合的报身;人,不知前生的所作所行诸事,就是因为隔了身体,所谓“隔阴之迷”。中阴身,可以说分开了前生与今世,但也连系了今世与前生。 (三)业 维系生命的第三个力量,就是业力。业力,有“润生”及“发芽”两种力量。譬如我们所播之种子,还要予以浇水、施肥才能生长,而这“业力”就是生命的水分及肥料。所以,有了业力,生命才能继续存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身体所做的、口中说出的、心里所想的,都会成为业。身、口、意三业有善有恶、有好有坏,尽管业报各有不同,但有业就有报是不会讹错的。 人生于世,当然都会有善恶诸业,但人死转生,究竟先受何种业报? 有时是先从所造之最重业先受报应;有时随忆念受报;有时则先从习气受报,即我们平常的习惯。比方,本来我造了一个重业,该堕地狱;但是,我平常念“阿弥陀佛”念惯了,随时随地都念“阿弥陀佛”;你骂我,我说“阿弥陀佛”;你打我,我还是“阿弥陀佛”。念习惯了,甚至临死那一刹那,口中还是念“阿弥陀佛”,就由于这种念佛的习惯,使得我得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所以,忆念和习惯对于受生都是很重要的。 有人说:“说什么善恶报应,根本没标准;好人反而遭遇不幸,倒是坏人往往一帆风顺。”但是,各位!看人不要光凭一时,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报应中,有现世报、有来生报、有多生报;就如我们种的花草树木一样,有的是今年生、有的是来年生、有的则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才开花结果。 有这么一首偈,描写业力: 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佛教另外还有一首“三世因果偈”,将人的前生、今生、来生的因果,作了一番阐释: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业,维系了我们的三世因果,维系了我们过去、现在、到未来的生命。 (四)十二因缘 维系我们生命的主要力量,除了“识”、“中阴身”及“业”之外,就是“十二因缘”了。 十二因缘,就是生命从过去到现在、现在到未来所轮转的十二个程序。什么是十二因缘呢? 无明:因为缘生万法才生,缘灭万法亦灭,一切法无常无我,人们不知如是法的真实相,是为无明。无明是人与生俱来,没有别的法为无明之缘,所以又称做无始无明。无明是总覆一切缘生法的实相,亦即是愚痴之谓。 行:欲界是善不善的行业,色界无色界的禅定业系为行,行是能造作,能牵引三界的身口意三业的力量为行。性质虽通“有”,但现在造作潜果未熟之业曰有,现果已熟远推前业曰行,这是行与有区别。 识:识,通指个人精神统一的总体,由于识的了别,使境增明,使根增长,使思想等有所领导。 名色:名是受想行识的精神,色是物质的肉体,名色包括了主观的精神与客观的物质。名色亦即五蕴的异名。 六入:六入即眼耳鼻舌身意的内六根,传达色声香味触法外六境的机能。 触:内六根与外六境相接触,主观上所起的感觉作用。亦即根、境、识三种和合曰触,苦乐感情,饥寒痛痒,都是由触觉所领导产生。 受:受,对不欢喜的境物人事生起苦痛感曰苦受,对欢喜的境物人事生起快感曰乐受,对不欢喜的境物人事生起克服各种苦感和乐感,名为不苦不乐受。 爱:爱,有爱财、爱情、爱命、爱生、爱执等,爱,又有欲爱、色爱、无色爱,总指对所欲境上渴爱之贪念也。爱为生死的根本,即无明之义,所谓“贪爱名为母,无明则是父。”贪爱增上则成取,以取为缘表现于行动者为有。 取:取有四义:一为于五欲或色声香味触等五尘起追求想曰欲取,二为于正理起谬解,如对五蕴生我见、边见、妄计取着曰见取,三为于生活不合规律而有许多禁戒曰戒取,四为于所爱事物起我和我所有执,如我执、我慢、我法、我语等曰我取。总之取是于所有事物上以自我为中心,而不顾一切的攀缘追求,因此引发三有业的活动。 有:有与业的意义相通,佛经常说到业有与生有之谓,身口意对周围环境,表现为喜的恶的活动曰业有,经过一度活动就会对招引自己的后果潜伏着一种力量曰生有,总之不忘因果曰有。 生:人从母胎呱呱堕地即谓生,色受想行识五蕴我的主体展开对外的活动发展,直至老死,此一期生命曰生。生的本义就必然具有无常逼恼之苦,生是人间的苦相,一切忧患艰难都随着生而俱来。 老死:人的有为法的生理机能衰退,最后呼吸停止,诸蕴因缘离散,无常变迁的事实终于到来,此即谓之老死,但此老死并非人的全部消灭,老死了“色蕴”,识却与无明和行天再另一期的生命流转了。 十二因缘中的无明和行,是过去二因;识、明色、六入、触、受,是现在五果;爱、取、有,是现在三因;生和老死是未来二果,十二因缘的道理,甚为玄妙。这里,我们以两个例子来譬喻十二因缘。第一,如城:十二因缘有如一座城墙,人为城墙所困,虽然有门,但是门口站有许多卫兵,不容易出去。人虽然本来可以跳出十二因缘的束缚,但由于贪、嗔、痴、我执、烦恼的牵引,因此不容易跳出十二因缘的流转。第二如树:十二因缘有如一株果树,果树的种子被种下后,萌芽、长大、开花、结果;果子落地后又长新株,又复萌芽、长大、开花、结果。新生的果实虽不是原来的种子,但是彼此之间却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的过去生、现在生、未来生,虽然身体在五趣六道中轮回不停,但是生命之流却是前后相续的,其主体是一致的。 四.生命的解脱 今天,我们谈生命的过去、现在到未来,最后要谈的,是“生命的解脱”。各位今天辛辛苦苦地到这儿来听佛学讲座,不像来听邓丽君唱歌那么轻松;我们不是来求耳目的声色之娱,我们是为了求得“生命的解脱”。 解脱者的生命是怎样的一种生命呢?他不用将解脱寄托于未来,也不妄想当下“不病、不老、不死”。生命的解脱,当下你就可以获得。在这里,我愿意提出四个要点供各位参考: (一)生命的解脱,是没有忧悲苦恼的情绪:一个人的情绪,只要有忧悲苦恼,就不得解脱;我们只要对足以让我们忧悲苦恼的事淡然处之,那么我们就解脱了。 (二)生命的解脱是没有有无得失的念头:人总喜欢患得患失,有则欢喜,无则烦恼;得则高兴,失则悲伤;一心系于有无得失的人,是不能得到解脱的。 (三)生命的解脱,是没有拘束障碍的困难:这世间加诸我们身上的拘束、障碍,当然很多;以一个解脱者的心灵观之,无论是多大的拘束、障碍,他都不当作是一种困难。过去有一位寒山大师,他有一首诗,说得很好: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有人唾老拙,由他自干了;他也省力气,我也省烦恼。 此外的再大拘束、障碍,都不会困扰一个解脱者的心灵。 (四)生命的解脱,是没有生老病死的感受:任何人都一样有生老病死;不信佛教有生老病死,信了佛教一样有生老病死。但是,信仰者和不信仰者,即解脱者和不解脱者对生老病死的感受不一样。没有信仰者,即没有解脱的人,对生则喜,面临老死时的那种惊惶、死怖、颠倒真是难以言喻;但对解脱者而言,他的感受就会生也不足喜,死也不足悲,生死都是同样的实相。 譬如过去有一位庞居士,全家信佛。有一天,庞居士及其夫人一起往生极乐世界了,消息传到正在耕田的儿子耳中,他手上还拿着一柄锄头,一听到这个消息,口中叫道:“哎!他们怎么去得如此之快?我要去追他们!”当下就立化往生了。你看!虽然是死亡,但这种死法岂不美哉! 从前有一位飞锡禅师,他跟同参们说道:“人卧着死,你们看过没有?” 同参们说:“当然看过。” “那么坐着死,你们可曾看过?” “也曾看过”同参们当下说出几个例子。 “那么站着死,你们可曾听过?” 同参们又举出了“站着死”的例子,譬如庞居士的儿子。 “那么,头朝地,脚朝天,倒立着死呢?” 同参道:“这种死法,未所见闻。” 飞锡禅师道:“好!我死给们看。”说完做个倒立姿势就死了。 你们看,在笑谈间解决了生死大事,这是何等的豁然、达观,这不正是解脱了吗? 今天我在这儿讲说“从人的过去、现在到人的未来”,我希望诸位能明白我人的:一.生命的起源,二.生命的转递,三.生命的维系,四.生命的解脱。 最后,我要奉送诸位四个重点,请诸位带回家去: 第一点:是将自己净化到美满幸福的世界里去。 第二点:是将自己净化到无人无我的世界里去。 第三点:是将自己净化到无量无边的世界里去。 第四点:是将自己净化到常乐我净的世界里去。 我们知道生命的主体是“心”,这“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明天,我们将继续谈“心”。亦即讲说:“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居士:感谢佛陀的接引,让我们再度相聚在纪念馆;感谢佛陀的慈悲,让大家再次结此法缘。从今天起,这三天中我所要讲的题目,第一天是:从人的过去、现在到未来明天,我要讲的是: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后天,我要讲的是: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我们今天就先讲:从人的过去、现在到未来 一般人在生活中最关心的是现在;至于过去,由于对它茫然不知,因此很少去想到“过去究竟怎样”,而加以追溯;至于渺不可知的未来,也同样地很少想到。大家都只知道“现在”最要紧。 清朝咸丰年间,日本有一位著名的首相,名叫陆奥中光,他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得了不治之症;这个女孩子在临终之际,向她那身为首相的父亲提出一个问题,她说: “爸爸!我知道我就要死了。但是,就这样死去,我实在不甘心。尤其是,有一个问题我始终不知道,我更不甘愿这样死去。”“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好了。”父亲陆奥中光说。于是,这个小女孩就问道:“爸爸!我究竟是从那儿来的呢?现在我即将死亡,死后我又到那儿去呢?”这位一向雄才大略、智足多谋的首相,经十二岁的小女儿这么一问,一时竟瞠目结舌,无法回答这个有关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去,生命绝对不是忽然产生的。那么,我们的生命究竟从何处来?将来又要往何处去呢?生命的过去,就是每个人的历史。我们在求学的期间,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每个阶段都学历史;由于有一部“中华民族史”,我们才知道自己原来是“龙的传人”。如果我们能知道自己生命的历史,我们就能知道生命的价值。生命的价值,不光是生命的过去,更大的价值是生命的未来,因为未来就是每个人的希望。我们在播种之时,必然希望有所收获;太阳下山了,我们希望它明朝依旧爬上来。人,因为知道有未来的幸福可期,所以,现在无论怎样艰苦、怎样困难,对于现在他都能够甘之如饴。有人说:“现在最要紧,现在这样很好。”也有人说:“过去比现在更美好。”其实我们应该这么说:“未来比过去,比现在更辉煌。”总之,我们不仅要认识现在,对于生命的过去和未来,都必须追溯和探讨。有一些人,为了追溯自己的过去,于是扶乩、关亡、跳童来问过去的因果,只是为了要了解自己。更有一些人,为了探讨自己的未来,于是去求神、问卜、算命、看相,以求预知那渺不可知的未来。今天,我要和诸位谈的,就是我们每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也可以说是“生命学”。这“生命学”也可以说是“不死之学”,它告诉你如何去求得一个“永恒的生命”。我分四点来向各位说明。一.生命的起源每个人都有生命,但这个生命从那儿来的呢?于是,历史学家就说:“生命是从父母那儿来的。”但是,父母又从那儿来呢?历史学家又说:“父母当然是从祖父母那儿生养而来的。”那么,曾祖父母又从那儿来呢? 这样追溯下去,于是,历史学家就说:“人类是从猿猴进化而来的。” 但是,猿猴又从那儿来呢?难道像传说中所说孙悟空是由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如果我们追溯至此,人类历史学家也答不出来了。 如果我们问生物学家,他会告诉你“人是从爬虫类动物进化而来的。”你再追问爬虫类的来源,他会说是由微生物进化而来的。那么,微生物是怎么来的呢?是细菌变来的。细菌又是怎么来的?他会说是由细胞结合而成的。那么细胞又是怎么来的呢?生物学家至此只得亮起了红灯。 至此物理学家就说了:“人是从物质进化而来的。”从某些固定的物质,譬如海水,或是从原子、分子进化来的,甚至从核子、中子而来。那么原子、分子、核子、中子又是怎么来的呢? 哲学家有这样的说法:“生命是从生机化合物质来的,生机化合物质能产生感觉,由感觉而能吸收知识,而后才有思想。”这和我国古人所说由“气”而来之说大同小异,亦即如易经所说,由“生生不息之流”而来。但是,这“气”、“生生不息之流”又从何而来呢?宗教家对生命的来源有什么说法呢? 印度教说,人的生命是从梵天那儿来的:上等的婆罗门是从他的口里生出来的,次等的刹帝利则由其鼻子生出,等而下之的吠舍来自其肚脐,至于最下等的首陀罗,则来自梵天的脚下生的。但是,请问梵天是从那里来的? 我国的道教说,生命是阴阳两仪变化而来的。那么阴阳两仪从何处而来? 基督教说,生命是上帝创造的,那么请问上帝是谁创造的呢? 关于生命的起源,从以上任何宗教和学说追究起来,都很难有个圆满的结论。那么,我们看看佛教对生命的起源有什么说法。 佛教说:生命是由因缘而来的! 所谓因缘,因:就是生命的根源,缘:就是生命赖以存续的条件。生命不是突然有的,也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由许多许多条件相互依存而产生的。 因缘说和一般的生命起源说不同。一般的生命起源说是直线式,因缘说是圆的。 常有人喜欢问一个问题:“先有鸡或先有蛋?”你若说先有鸡吧!但是没有蛋,用什么孵成鸡呢?你若说先有蛋,但是没有鸡,怎么生得出蛋呢?你先存一个“先─后”这种直线式的思想方式去想天下事物,是很难有结果的。 因缘说是圆的,譬如时钟,从○点开始走到十二点,走回原来的地方,在钟面上你很难看出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什么时候结束,这种环形的时空观、人生观,这叫做“无始无终”。我们的生命,在过去是“无始”,在未来则是“无终”,因此我们的生命是“无始无终”的;换句话说,我们的生命是不死的。因缘的主要定义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互相衣靠存在,而没有能独自存在的东西。譬如我们的日常生活,无论吃饭、穿衣、居家、坐车,都有赖于农人、工人、商人们的努力,才能解决我们的生活问题。我们的生存,要茶、要水、要住所、要别人的关心,那个人离得了别人,离得了“因缘”二字?如果一个人不能领悟到因缘的道理,他也就不能体会到生命的真谛。 大智慧的佛教教主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金刚座上悟道,他悟到什么呢?那就是:因缘、缘起。 生命本来就没有什么起源,生命只是随着因缘而有所变化,随我们的业力而相续不断。下面,我们接着就要讲“生命的转递”。二.生命的转递人的一期生命不过数十寒暑,当一期生命结束后,又往何处去转生呢?有人以为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好像油尽灯枯一般;其实灯虽熄了,但电源还在,只要换上一个灯泡,电源一闭,灯仍会亮,所以我们认为人的生命结束后,或升天、或做人,或在其他五趣六道中流转;总之,这个形体消灭了,又有另一个形体复活。譬如以柴薪取火,柴薪一根根地烧完了,但火始终不断。我们的生命之火也是这样相续不断。人死后转生他道,或为张三、或为李四,形体虽有不同,但其生命却和过去相续不断。譬如一颗种子,放着不播种,它仍只是一颗种子;但是,只要将它放在条件充足的环境中:有土壤、阳光、水份和肥料,它仍会萌芽成长。有人认为:“人死了以后,来生应该还是个人。”不错,人死后是有做人的可能,但不是绝对的。有人认为:“人死后必定是鬼”这是最大的谬误,因为人死后不一定做鬼,你看至亲如父母,死后却有一些儿女畏惧父母的尸体,以为父母死后就是鬼了,甚至诵经超度,也以为父母在地狱或鬼道中需要拔济,世上儿女最大的不孝,莫过于此了,为什么要以为死去的亲人一定是做鬼去了呢?做鬼有做鬼的恶因,好人不但仍然可以做人,还可以做个更好的人,甚至还可以成为圣贤,成为诸佛菩萨。我常喜欢拿“换衣服”来比喻人的死亡;一件衣服破旧了,就换一件新的;这个躯壳老朽了,当然要换一个新的身体。我也常以“搬家”来比喻生命的转递,这个房舍破旧了,就搬到新房子去住。问题是,你是否有足够的资本?如果你有钱,你可以换一件更美丽的衣裳,或是你可以搬到更豪华的高楼大厦去住。这“资本”就好比是人的“功德”;如果你没有资本,也就是说如果你没有积那么多的“功德”,就好比你把原来的衣服当了、把原来的房子卖了,那么你只好换一件更褴褛的衣服穿、更简陋的房子住了。人死后,生命的转递是怎样的情况呢?在“劝发菩提心文”中提到,人的生命转递,有如乌龟脱壳一般。乌龟脱壳是非常疼痛的,人的生命即将由此体转到彼体也是如此。人将断气时的种种可怖,所谓“风火交煎,神识于中溃乱;精血既竭,皮肉自外干枯。无一毛而不被针钻,有一窍而皆从刀割。龟之将烹,其脱壳也犹易;神之欲谢,其去体也倍难。”从省庵大师的话中,可知生命转递情况的一斑。当生命初出生时,也是一种痛苦。婴儿呱呱坠地的一刹那,受到世间寒风的侵袭,其痛苦有如千刀万箭刺身一般。婴儿来到世上的第一句话,不就是“苦哇苦哇”的哭声吗?不过,也有人生命转递时不会有痛苦的情形,例如往生佛国净土,莲花化身,当然就不会痛苦了。另外一种如突然死亡:好比车祸,刹那之际“轰”地一声,他已粉身碎骨:但他并未察觉自己已经死亡。“读者文摘”杂志上曾记载过一篇文字,有些研究灵魂的专家们指出,人在遭到车祸意外死亡时,其本人并不自知,他看到了破碎的尸体和相撞的车子,但他并不以为那个尸体就是他本人。这时来了许多抢救及看热闹的人群,这个“死人”他在一旁也热心地插上一脚,告诉他周围的人说:“我知道这桩车祸的发生情形……”,但是没有人见到和知道他的存在:所谓“阴阳相隔”,他看到没有理他,十分气恼别人的无礼,但是他喊得再大声也没有听到。所以神识或性灵的活动,就是离开了形体,也仍然可以活动。 当然,也有人知道自己死后将往生何处,例如在佛教里修证圣果的人,就可以预知未来,西 藏喇嘛活佛,佛临死前便知道自己来生将生于何处,“呼图克图”的尊号就是转世的意思。人要转生,最快的只在一念之间,如弥陀经形容一个念佛净人,往生时就是“于一念顷,即生彼国”,次之要一个星期,再慢要十五天,最慢的要七七四十九天。弥兰王曾问那先比丘,转生要多少时间?那先比丘反问道:“譬如一人欲生印度迦湿弥罗国,一人欲生梵天,请问谁快谁慢?”弥兰王回答说:“当然生迦湿弥罗国快,生到梵天比较慢了。”那先比丘解释道:“大王!你说错了,生在天上,或生在人间,其快慢都是一样。譬如两鸟栖枝,高低不同,但影子谁先着地,两鸟是一样的。往生他处,或七日,或七七日,或一念之间,就是这个道理。”转生天上,转生人间,或是转生地狱饿鬼畜生,各种情况不一,例如该坠入八热地狱的亡者,最初必觉奇寒无比,感受到冰冻霜雪之苦,渴望到有温暖的地方,于是就会坠入了八热地狱。反之,如果他是该坠入八寒地狱,最初必觉浑身如火炎炙烤,渴望清凉,于是即坠入八寒地狱。假如他将转生人间,业感应生为男子,当父母在相爱之时,他将对母亲产喜爱,而对父亲生出嫉妒之心,那么出生时就成为男婴;反之,假如他将转生为女子,在父母相爱时,他将对父亲产生喜爱,想取母亲的地位而代之,那他出生时就会成为女婴。讲到这里,想到迷中生命转递的经过,可说是极可耻、可悲的事。所以,佛教希望人人都能了生脱死,因为“生死”实在是痛苦之事。人在五趣、六道中轮回转递,并不见得一定是再做人。人能再转得人身的机会,《法华经》中举喻说,好像一只瞎眼的乌龟,漂流在茫茫大海中,这时大海中只有一块木板,这只乌龟想找到这块木板寄生,而又要能穿过那块木板的小孔,登上木板就是那般困难。因此经上说:“失人身如大地土,得人身如爪上泥”。吾人如果能够明白生死转递不过如换房舍般的这个道理,自然在立身处事上能有所遵循的法则;因为,当吾人一期生命结束的时候,或者因油尽灯灭而死也好、或因意外事故而死也好,或因为身体机能发生故障以致于生命不能持续下去也好,都无关大碍。因为,不管身体如何变迁,其生命之火是永远不熄的,其生命之流也是永远不断的。人的“生”与“死”的关系,就如同“冰”和“水”般互相转递,水可以凝结成冰,冰也可以溶化成水;死了以后可以再生,生了之后还是会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们在生死轮转之中,其实我们的生命永远不死。耶稣教说:信上帝者得永生。其实不信上帝,人的生命本来都是永生的。所以人生在世,既然知道生命是永恒的,那就应该修心养性。立功立德,因为,我们可以以今生累积的功德,让自己在来生中换得一个更美好的报身。生命转递的主要依据,就是我们自己所造的业力及功德。现在,我们继续谈到“生命的维系”。三.生命的维系我们的生命能从过去延续到未来,这期间,究竟有什么东西像一根线般地将它维系住呢?我们千万不要想“我过去也不知道,管他!”曾有个人,偷吃了别人一个椰子,主人将他告到警察局里去,说道:“这个人偷吃了我的椰子。”警察就问他:“你为什么要偷他的椰子吃呢?”这个人回答得很妙,他说:“我没有偷他的椰子。他的椰子是种在泥土里的那颗,我吃的是长在树上的那一颗。我吃的椰子和他的椰子有什么关系?”各位!你们可以想想看,树上的椰子虽然不是土里的椰子,但是,树上的椰子是从土里的椰子来的,如果没有土里的椰子,又怎么能有树上的椰子呢?所以,你不能说它们彼此之间没有关系。我们的生命亦然,从过去到现在,现在到未来,你不能说它们彼此之间没有关系。正如我们刚才所说的,木柴虽然一根一根地烧完了,但是生命之火却永不熄灭。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犹如那木柴一样,把我们的生命都维系起来了呢?我们分几点来说明:(一)识第一是心识的力量。心识是生命的主体,是生命的根源。一般人喜欢谈心理、谈超意识、谈超灵觉、谈第六感,或者“心有灵犀一点通”、“神通”、“灵感”之类的,一般心理学只讲到“心”,我们现在要讲的,是比“心”还要更深入的“识”。佛法将“眼耳鼻舌身”说为前五识,“心”解释为“第六识”,“意”是“第七识”,“识”才是真正生命所依的第八识。我们的第六识“心”领导著“眼耳鼻舌身”前五识去从事种种活动,这前五识造下了种种业后,将由“第七识”传送给“第八识”,第八识叫“阿赖耶识”,又叫“藏识”,它将人所造的善业恶业全都贮藏了起来。这第八识是生命中的主人,八识规矩颂说:“去后来先做主翁”,人死时,眼耳鼻舌身皆不发生作用,但“识”要最后才会离去。人入胎时,眼耳鼻舌身均已长成,但要等到“识”发生作用,才能了解世间。“识”是我们生命的主体,它是永不毁坏也永不遗失的,是一只无形的储藏库、保险箱。各位!在你的储藏库、保险箱中,你打算储藏些什么样的东西呢?等于你种的一块田,你要在田中播下什么种子呢?(二)中阴身维系着我们生命的第二种东西,叫做“中阴身”,又叫“中有身”。人生自百年以后,旧房子似的身体已毁,新房子似的躯体尚未迁入,中间这段过渡时期的生命的主体便是中阴身,或叫中有身。中阴身非精血和合而成,非血相连之躯,它介乎生死之间,所以叫“中有”,它是一个约一呎大小的形体,你可以说它是一团气或一片影子,大约就是这类东西。中阴身以识为依,以香为食,它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它的归宿,亦即经云“善寻当生之处”。其归宿是否容易找到,还视其根器而定,如《涅槃经》说:上根者转生,只在一念之间。中根者转生,要十五天。下根者转生,则要七七四十九天。民间习俗中,有为鬼做“超渡”、“头七”、“二七”、“七七”等仪式,就是这个道理。中阴身见男女交合,对未来的母亲生起强烈的爱念,出生后即为男孩;对父亲生起需求的爱意,出生后即为女孩。生男生女,中阴身的入胎出胎,就因此而形成。如果堕入地狱,中有自身先感受风寒霜雪的逼迫,见到热地狱的火焰,生起暖想爱触,以身投去,即会堕入八热地狱;若是为热浪盛火所逼害,见到寒气,欲想获得清凉,以身投入,即会堕入八寒地狱。阴,就是色受想行识五蕴所合的报身;人,不知前生的所作所行诸事,就是因为隔了身体,所谓“隔阴之迷”。中阴身,可以说分开了前生与今世,但也连系了今世与前生。(三)业维系生命的第三个力量,就是业力。业力,有“润生”及“发芽”两种力量。譬如我们所播之种子,还要予以浇水、施肥才能生长,而这“业力”就是生命的水分及肥料。所以,有了业力,生命才能继续存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身体所做的、口中说出的、心里所想的,都会成为业。身、口、意三业有善有恶、有好有坏,尽管业报各有不同,但有业就有报是不会讹错的。人生于世,当然都会有善恶诸业,但人死转生,究竟先受何种业报?有时是先从所造之最重业先受报应;有时随忆念受报;有时则先从习气受报,即我们平常的习惯。比方,本来我造了一个重业,该堕地狱;但是,我平常念“阿弥陀佛”念惯了,随时随地都念“阿弥陀佛”;你骂我,我说“阿弥陀佛”;你打我,我还是“阿弥陀佛”。念习惯了,甚至临死那一刹那,口中还是念“阿弥陀佛”,就由于这种念佛的习惯,使得我得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所以,忆念和习惯对于受生都是很重要的。有人说:“说什么善恶报应,根本没标准;好人反而遭遇不幸,倒是坏人往往一帆风顺。”但是,各位!看人不要光凭一时,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报应中,有现世报、有来生报、有多生报;就如我们种的花草树木一样,有的是今年生、有的是来年生、有的则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才开花结果。有这么一首偈,描写业力: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佛教另外还有一首“三世因果偈”,将人的前生、今生、来生的因果,作了一番阐释: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业,维系了我们的三世因果,维系了我们过去、现在、到未来的生命。 (四)十二因缘维系我们生命的主要力量,除了“识”、“中阴身”及“业”之外,就是“十二因缘”了。十二因缘,就是生命从过去到现在、现在到未来所轮转的十二个程序。什么是十二因缘呢?无明:因为缘生万法才生,缘灭万法亦灭,一切法无常无我,人们不知如是法的真实相,是为无明。无明是人与生俱来,没有别的法为无明之缘,所以又称做无始无明。无明是总覆一切缘生法的实相,亦即是愚痴之谓。行:欲界是善不善的行业,色界无色界的禅定业系为行,行是能造作,能牵引三界的身口意三业的力量为行。性质虽通“有”,但现在造作潜果未熟之业曰有,现果已熟远推前业曰行,这是行与有区别。识:识,通指个人精神统一的总体,由于识的了别,使境增明,使根增长,使思想等有所领导。名色:名是受想行识的精神,色是物质的肉体,名色包括了主观的精神与客观的物质。名色亦即五蕴的异名。 六入:六入即眼耳鼻舌身意的内六根,传达色声香味触法外六境的机能。 触:内六根与外六境相接触,主观上所起的感觉作用。亦即根、境、识三种和合曰触,苦乐感情,饥寒痛痒,都是由触觉所领导产生。 受:受,对不欢喜的境物人事生起苦痛感曰苦受,对欢喜的境物人事生起快感曰乐受,对不欢喜的境物人事生起克服各种苦感和乐感,名为不苦不乐受。 爱:爱,有爱财、爱情、爱命、爱生、爱执等,爱,又有欲爱、色爱、无色爱,总指对所欲境上渴爱之贪念也。爱为生死的根本,即无明之义,所谓“贪爱名为母,无明则是父。”贪爱增上则成取,以取为缘表现于行动者为有。 取:取有四义:一为于五欲或色声香味触等五尘起追求想曰欲取,二为于正理起谬解,如对五蕴生我见、边见、妄计取着曰见取,三为于生活不合规律而有许多禁戒曰戒取,四为于所爱事物起我和我所有执,如我执、我慢、我法、我语等曰我取。总之取是于所有事物上以自我为中心,而不顾一切的攀缘追求,因此引发三有业的活动。 有:有与业的意义相通,佛经常说到业有与生有之谓,身口意对周围环境,表现为喜的恶的活动曰业有,经过一度活动就会对招引自己的后果潜伏着一种力量曰生有,总之不忘因果曰有。 生:人从母胎呱呱堕地即谓生,色受想行识五蕴我的主体展开对外的活动发展,直至老死,此一期生命曰生。生的本义就必然具有无常逼恼之苦,生是人间的苦相,一切忧患艰难都随着生而俱来。 老死:人的有为法的生理机能衰退,最后呼吸停止,诸蕴因缘离散,无常变迁的事实终于到来,此即谓之老死,但此老死并非人的全部消灭,老死了“色蕴”,识却与无明和行天再另一期的生命流转了。 十二因缘中的无明和行,是过去二因;识、明色、六入、触、受,是现在五果;爱、取、有,是现在三因;生和老死是未来二果,十二因缘的道理,甚为玄妙。这里,我们以两个例子来譬喻十二因缘。第一,如城:十二因缘有如一座城墙,人为城墙所困,虽然有门,但是门口站有许多卫兵,不容易出去。人虽然本来可以跳出十二因缘的束缚,但由于贪、嗔、痴、我执、烦恼的牵引,因此不容易跳出十二因缘的流转。第二如树:十二因缘有如一株果树,果树的种子被种下后,萌芽、长大、开花、结果;果子落地后又长新株,又复萌芽、长大、开花、结果。新生的果实虽不是原来的种子,但是彼此之间却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的过去生、现在生、未来生,虽然身体在五趣六道中轮回不停,但是生命之流却是前后相续的,其主体是一致的。四.生命的解脱今天,我们谈生命的过去、现在到未来,最后要谈的,是“生命的解脱”。各位今天辛辛苦苦地到这儿来听佛学讲座,不像来听邓丽君唱歌那么轻松;我们不是来求耳目的声色之娱,我们是为了求得“生命的解脱”。 解脱者的生命是怎样的一种生命呢?他不用将解脱寄托于未来,也不妄想当下“不病、不老、不死”。生命的解脱,当下你就可以获得。在这里,我愿意提出四个要点供各位参考: (一)生命的解脱,是没有忧悲苦恼的情绪:一个人的情绪,只要有忧悲苦恼,就不得解脱;我们只要对足以让我们忧悲苦恼的事淡然处之,那么我们就解脱了。 (二)生命的解脱是没有有无得失的念头:人总喜欢患得患失,有则欢喜,无则烦恼;得则高兴,失则悲伤;一心系于有无得失的人,是不能得到解脱的。 (三)生命的解脱,是没有拘束障碍的困难:这世间加诸我们身上的拘束、障碍,当然很多;以一个解脱者的心灵观之,无论是多大的拘束、障碍,他都不当作是一种困难。过去有一位寒山大师,他有一首诗,说得很好: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有人唾老拙,由他自干了;他也省力气,我也省烦恼。此外的再大拘束、障碍,都不会困扰一个解脱者的心灵。 (四)生命的解脱,是没有生老病死的感受:任何人都一样有生老病死;不信佛教有生老病死,信了佛教一样有生老病死。但是,信仰者和不信仰者,即解脱者和不解脱者对生老病死的感受不一样。没有信仰者,即没有解脱的人,对生则喜,面临老死时的那种惊惶、死怖、颠倒真是难以言喻;但对解脱者而言,他的感受就会生也不足喜,死也不足悲,生死都是同样的实相。 譬如过去有一位庞居士,全家信佛。有一天,庞居士及其夫人一起往生极乐世界了,消息传到正在耕田的儿子耳中,他手上还拿着一柄锄头,一听到这个消息,口中叫道:“哎!他们怎么去得如此之快?我要去追他们!”当下就立化往生了。你看!虽然是死亡,但这种死法岂不美哉! 从前有一位飞锡禅师,他跟同参们说道:“人卧着死,你们看过没有?”同参们说:“当然看过。”“那么坐着死,你们可曾看过?”“也曾看过”同参们当下说出几个例子。“那么站着死,你们可曾听过?” 同参们又举出了“站着死”的例子,譬如庞居士的儿子。“那么,头朝地,脚朝天,倒立着死呢?”同参道:“这种死法,未所见闻。” 飞锡禅师道:“好!我死给们看。”说完做个倒立姿势就死了。 你们看,在笑谈间解决了生死大事,这是何等的豁然、达观,这不正是解脱了吗? 今天我在这儿讲说“从人的过去、现在到人的未来”,我希望诸位能明白我人的:一.生命的起源,二.生命的转递,三.生命的维系,四.生命的解脱。 最后,我要奉送诸位四个重点,请诸位带回家去:第一点:是将自己净化到美满幸福的世界里去。第二点:是将自己净化到无人无我的世界里去。第三点:是将自己净化到无量无边的世界里去。第四点:是将自己净化到常乐我净的世界里去。 我们知道生命的主体是“心”,这“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明天,我们将继续谈“心”。亦即讲说:“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
至诚感谢各位来到这里听闻佛法。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一两千位道友无法进来听讲,今天非常感谢国父纪念馆的童处长以及各位管事先生们特别安排了四部闭路电视机,现在外面也有上千人正在看闭路电视;我对于不能进来听讲的,和在外面看闭路电视的各位信徒护法们感到非常的抱歉。 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 人类的生活有动的一面,也有静的一面,所谓“动极思静,静极思动”。有人能动不能静,有人能静不能动;其实,真正理想的生活是能动也能静,亦即“动静一如”的境界。我们的心也一样,要能动也要能静。有人的心整天妄想纷飞,瞬息万变,总是静不下来;有人却似枯木寒蝉,心如死水一般,这两种“心态”都同样的危险而可叹。不但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心,即连我们周遭的一切万事万物也莫不是分秒不停地变动着。整个大宇宙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活物,无论有形的、无形的;无论大至地球、星辰,或小至细菌、微生物,一切都在生住异灭随因缘变化的支配之下。即使是死尸、死物也会随着岁月的迁移而发臭、膨胀、腐烂、生蛆,又逐渐化为骷骨,归于尘土,然后因缘和合又再成长。由于宇宙生命这种无常变化,所以佛法称世间是有为法、生灭法。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段经里的比喻:从前有位大富翁,生性悭吝,除声色货利以外,从不修心,他有四位夫人,最宠爱的是年轻娇美的第四夫人,其次是魅力十足的三夫人,再次是曾经同进退、共患难,而今因徐娘半老、年华已去,而渐受到冷淡的二夫人,最不被大富翁关心注意的是给使作务的原配夫人。忽然有一天,无常临头,阎罗王找上门,富翁罹患了不治之症。临终前,富翁就对最爱的四夫人说:“四夫人!我平常对你最好,无时无刻都不能离开你,现在我快死了,我感到非常孤单寂寞,你陪我一同死好吗?” 四夫人一听,花容失色,惊叫道:“不!不!生时同在一起当然好,但死后有什么好呢?我不能陪你去,你找三夫人吧!” 富翁只得改向三夫人要求,三夫人听了马上就说:“我年纪还轻,以我的美貌我还可以改嫁他人,我怎能跟你一道死呢?” 富翁悲哀地叹一口气,叫人把二夫人请来,告诉她希望能陪同他一道死。富翁一说完,二夫人连忙摇手说:“家务事一向是我在料理的,我总不能不顾家而跟你同死啊!但为了生前的感情,我一定会替你办妥殡葬,并且送你到郊外的坟地。” 富翁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息,最后,只得对大夫人说:“我过去对你太冷淡,但我现在就要死了,一个人到阴曹地府将是非常孤单的,你愿意随我一起死吗?” 大夫人听完后,极其庄重地回答道:“嫁夫随夫,既然夫君就要去世,我当然愿意陪你一道去死,我永远的跟你在一起。” 富翁听了,感慨地说:“唉!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忠心,反而是他们三位忘恩负义,丝毫不顾惜我从前对他们的爱恋而狠心离开我。而你,我一向不重视你,却愿意陪我同死。唉!我为什么不早些对你好呢?我太辜负你了!” 上面这个故事中,富翁生前时刻离不开的四夫人就好象是我们的“身体”,每个人都喜欢把身体装饰得年轻美丽,但年轻美丽并无助于我们的未来;要再改嫁的三夫人就是指我们的“财富”,人一旦死后,所有的财富都会变成别人的;要照顾家务的二夫人则是指曾经患难与共的“亲友”,在我们即将去世时,这些亲戚朋友在世间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也因此,顶多只能在送葬的行列中送上一程;而那一向不受重视的大夫人就是我们的“心识”,我们生前只知道贪恋五欲,眷顾亲朋,保养身体,而往往忽略了我们的心。直到一期生命结束时,什么也不能带走,能带走的只有我们的心;所谓“万般带不去,只有业随身”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的心不只这一生属于我们,并且是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是我们的,但我们却经常忽视了如何处理它。明知身体顶多用几十年而已,我们却用尽各种方法来保护它。至于金钱的保有,盗贼可以抢劫我们的钱,水火可以吞噬我们的钱,不肖子孙也会挥霍我们的钱。其实,钱财原本是五家所共有而非我们一己所私有,但我们却用种种方法来保有它,而不知去爱惜远比金钱更宝贵的心。 我们平时看得见别人的脸孔,却看不见自己的脸;我们有时知道这事、知道那事,却很难知道自己的心。常听有人说:“你不了解我”,其实自己又何尝了解自己?只有了解自己的心才可能认识自己,然而我们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以下先从几则我们中国的成语来试看对于心的一些比喻: 我们形容心意不定说“三心二意”,形容心思飘忽散乱说“心猿意马”。如果濒临疯狂,凶猛可怕,我们就形容为“心如狂象”;一旦此心突发奇想,妄念迷心,我们说是“鬼迷心窍”。除了用鬼怪、动物来比喻外,我们也用植物、矿物来形容心的无情,我们说“心如冰水”、“心如铁石”,心实在是冷冰冰、硬梆梆的。有时候我们又用“心为画师”、“匠心独运”来形容心思的巧妙,能造就种种不凡的事物。有时也说“心如怨贼”,既占据我们内中的殿堂,又鼓动我们的眼、耳、鼻、舌、身诸根去做各种坏事。王阳明说得好:“捉山中之贼易,擒心中之贼难”。 佛经上常用“随色牟尼宝珠”来引喻人心神妙,变化莫测而无可捉摸。所谓“随色”,是说它能随色而变,珠近红色则变红,近黄色则变黄,置于天堂则变天堂,置于地狱则变地狱,置于佛前则变佛,推之饿鬼畜生、男女老幼、贩夫走卒之前,亦皆随类而变;而珠之本色无法得知,心之本形一无可寻,这就是珠所以名珠,心所以名心的意思。 另一种相反的情形在我们医学昌明的今天也不乏其例,那就是脑细胞已死,分别能力已断绝,仅靠着各式导管输送养分而“残存”的植物人,因为无心,就算活着,已不是真人了。 大部分时候我们把心看作一位领袖、一位国王,而有“心君”、“心王”之称。心统领了眼、耳、鼻、舌、身等五官百骸,就好比一位帝王,率领百官而君临天下。好的“心王”能够领导我们成就许多功德,如果领导不当,便会使我们走入歧途,造成祸害。比如今天我们贤明的领袖领导我们过着安和乐利丰衣足食的生活;反观大陆上因为领导无方,使得百姓民不聊生,过着水深火热的苦日子。所以心是好的领导者或是不好的领导者,对我们而言实在非常的重要。 虽然心是我们自己真正的主人,但这主人却常亏于职守,没有好好做个主人。元朝有一位许衡,在一次兵荒马乱中逃到河阳,几天下来又饥又渴,连一点饮水也无法得到,那时路边刚巧种着梨树,众人都争先恐后地取食了,唯独许衡在树下正襟危坐着,旁人疑惑地问他:“吃了这梨子,既可解饥,又可解渴,你干嘛不吃啊?”许衡神态自若地回答:“这梨子是别人所种的,是有主之物,怎么可以随便摘食呢?”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说:“现今人家都在逃难,这梨子主人也不知早就逃到哪里里去了,何必管他什么主人呢?”许衡正色道:“难道说梨子主人不在了,连我们自己内心的主人也不在了吗?” 假如我们的心能够为自己做主,何必去求神问卜呢?如果我们的心有主人,又何必去听信别人的是是非非、谄言媚语呢?例如这次中央民意代表的选举,如果我们心中有主,自然可以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因此何必去听取那些危言耸听、譁众取宠的言论呢?我们心中这个主人实在和我们关系太密切了! 尽管现代的科学多么的进步,甚至能把人送入月球,但是能登陆月球却无法登入人的心上;尽管现代的医学进步到可以替人换肾换心,物质的心脏可以换,但我们的本性真心却丝毫无法更替。人们常慨叹说:“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别人的心难以窥知,自己的心又何尝能够明白探悉呢? 我现在以“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分四点来说明: 一、从心随物转到物随心转 我们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切万象本可随心所现,随心所变,但大部分时候我们的心做不了主,不但无法静定、无法转物,反而随着外境的变动而团团转。你有金钱、物质,那金钱物质可以买动你的心;你有美貌,有爱情,那美貌、爱情可以买动你的心;你有名位,有权势,那名位、权势也可以买动你的心;我们的心常会被金钱、爱情、名位、权势牵着鼻子走。有些人只要区区几百元、几千元,心意就动摇了,彷佛他的心正标售着几百、几千的价格一般;有些人纵使受到几百万、几千万黄金美钞的“银弹攻势”,而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我们常听说:“人穷志短”,其实人穷何以必然会志短呢?如果我们的心自有主人,这句话就该改写成“人穷而志不短”。话虽如此,我们的心若不修养,就难以把持,所产生的力量也只是薄弱不堪的。 《晋书·乐广传》记载着下面一段故事:乐广曾经宴请一位好友吃饭喝酒,分别后那位朋友却久久不再来往。有一天,乐广遇到他就问他何以如此,朋友说:“上回承蒙你请我喝酒,但那天就在我举杯想喝时,我看到杯中有一条小蛇晃动着,我当时虽然厌恶得心里起疙瘩,但碍于你做主人热心招呼的情面,我只得吞饮下去。回家后我就病了,连医生也看不好。唉!我现在就浑身难受,连茶饭都不思不饮呢!”乐广大吃一惊,心想:“杯中怎会有一条小蛇呢?”回家后左思右想,朝思暮念,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直到有一天吃饭时,乐广坐到朋友上次所坐的位子,拿起酒杯想一饮而尽,无意间往杯中看了一眼,顿然吓一跳,杯中居然也有一条小蛇。晃一晃酒杯,移一移位子,再仔细一看,咳!原来是墙上的弓箭折射到杯中的影子。啊!乐广急忙再把好友请来,让他坐在原先的位子,酌了一杯酒奉上:“你瞧!不要慌,是不是又来一条小蛇啊?”乐广接着起座拿走墙上的弓箭:“再仔细瞧!小蛇哪里里去了呢?看看这张弓,这就是上次造成『杯弓蛇影』的罪魁祸首了!”朋友一听,恍然大悟,这时肚子一阵绞痛,一吐却真的吐出一条小蛇来。疑心成病,久而久之,常会从无中生出有来,所以说“心生则种种法生”。 又如人们夜半行路,一觉得后头彷佛有鬼,这时头也不敢动一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脏上下乱窜,两腿虽已酸软,仍然死命加快速度,走得愈快,天啊!鬼也跟着走快,在后面追赶来了……。 过去有个人不慎跌落枯井中,竭力嘶喊之下仍然没半个人听到,心中万分着急,两眼拼命望着井口,直想:“要是我能飞就好了!要是我能飞就好了!”想着想着,心中一无杂念,忽然身子果真飞升到井口外了。心的力量有时就是这么大,心能左右一切,由不得叫人不信。 曾经有人做一个实验,想膫解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于是在狱中找一名死囚,对他说:“你已经被判死刑,砍头或枪毙都非常痛苦,现在如果我为你打一针,慢慢地抽血,血抽完你就会自然安乐地死去,你愿意吗?”死囚一听,马上应诺,躺上床,接受对方的安排。两眼先被矇起,手臂上紮了一针后立刻就听到血一滴滴地滴在桶子的声音,而且有人不时在他耳边说:“唉呀!你的血已经抽出五分之一了,你的脸上已经失去血色了!”“唉!现在你的血已抽出五分之四了,你的脸色完全惨白,你快要死了!”最后,这位死囚终于脸色发白,惊恐而死──实际上他的血一滴也没有被抽出,滴在桶中的只是自来水声,而他自己把听到的一切“暗示”在心中造成一幅宛若真实的景象,他完全被自己内心的作用吓死了。 六祖慧能得法后辗转到了广州法性寺,那时印宗法师正在那里讲经,当时风正吹着旗旛,旛子随风飘动不停,有一僧说这是“风动”,另外一僧反驳说这是“旛动”,两人争论不休,于是六祖走上前对他们说:“既不是风动,也不是旛动,而是两位仁者的心在动啊!”这则著名的公案就是告诉我们:如果心能定静,就不会随外境的变动而执着于或风动、或旛动等小见小得的分别知见了。 另一段有趣的禅门公案,说到苏东坡有一次作出一首自许为震古铄今的诗偈,捋起长胡子,一副掩不住的自得之喜,急忙叫家丁火速划艇送去给居住江南金山寺的佛印禅师,心想印老一定会大赞特赞个不停。佛印禅师看到偈中题的是: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看完后的佛印禅师,一语不发,只批上“放屁”两字,就叫家丁带回。接到回报的苏东坡瞪着“放屁”二字,直气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烟,连呼家人备船。小船过了江,眼看佛印正站在岸边笑迎着,苏东坡更憋不住一肚子火,冲前就嚷:“禅师!刚才我派家丁呈偈,何处不对?禅师何以开口就骂人呢?”佛印禅师呵呵大笑说:“我道你真是八风吹不动,怎么我一声『放屁』就把你打过江来呢?”佛教中把“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等八种最常影响我们内心世界的境风称作“八风”,苏东坡虽以为自己的心早就不受外在世界的毁誉称讥等所牵动,不料还是忍不住小小“放屁”两字的考验。 我们前面说过,不识本心,内中不定,则心会随物转;但能了知自心,动静一如,则万象万物都可随心而转。所谓“一切唯心造”,对一切处、一切相,若能本着清净心来看一切,一切就都是净土,所以维摩诘经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六祖曾经对法达比丘开示道:“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是说诵经贵在明了经旨,心行体会,悟入自性,便能转经功德而受用不尽,否则徒然口诵心不悟,诵念千百遍而反被经法机境所转,愈自迷乱本心罢了!因此《楞严经》也说:“若能转物,即同如来。” 我们说“心如工画师,能画种种物”,心就像艺术家,艺术家可以画出种种山水人物、楼台殿阁、水榭山槎、苍茫云山、惊涛骇浪……,只要存乎一心,任他千态万状也都能得心应手。可以说,心若真想做什么,便有希望造就出什么来。俗谚中也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说法,我们试看所有人类的文化文明中,无论文学、科学、建筑、医学、教育、法律、音乐、工艺……等,那一样不是人类经过悠长岁月的心志力量所累积成的呢?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则佛门的掌故:民国初年,圆瑛法师在北平天坛讲解楞严经,天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每天讲说二小时,而每讲完一小时便休息十分钟,休息时大家可以自由发问。各位晓得,当年的北平可说是个学者辐辏,名流辈出的文化大都会,那时在座听讲者中就有一位信奉共产主义唯物论的教授。某次休息时,该教授就朗声问:“你每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我认为不合真理,我们讲唯物的,一切都要拿出证据才可确信。你既然说一切唯心所现、唯识所变,那么现在不要讲理论,我要你用事实从心中变出一匹马来!”圆瑛法师一听,对方要自己像魔术一般,事实上变出一匹马来,这怎么能呢?但他就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我第二天会把答案挂在牌上,你要看我变马,请你明天来看牌。” 各位想一想:用心如何去变得出马来呢?圆瑛法师当时并非胸有成竹,因此当天晚上,整夜既想不出也睡不着,虽睡不着也仍然想不出,一夕辗转反侧,直到天渐破晓,鸡已嘶啼,忽然情急智生,疾呼侍者取牌来,当下挥毫:“赵子昂画马变马,唯心乎?唯物乎?” 宋朝的大书法家、大画家赵子昂不但精于山水,更擅长于画马,为了画一百匹马,天天研究马的形态、动作、神情等。由于过度入神,有一天睡眠中真魂出窍,变成一匹马。随后,夫人想上床休息,帏帐一掀开,见床上赫然横着一只庞然大物,顿然吓昏。夫人倒地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赵子昂,忙把夫人扶起救醒。夫人一睁开眼,连呼:“不得了!床上有一匹马啊!”赵子昂回顾床头,心想:“床上哪里里有马?刚才明明是我在睡觉嘛!”日后一想,才明白一定是自己天天想马,一切唯心,因此自己就变成一匹马了。 所谓“物随心转”,赵子昂画马变马,这件事历史上也记载着。圆瑛法师便引用这个故事拿去挂牌,侍者一看牌中所记,欣喜非常,直道:“我们的法师实在有大智能啊!”旁边一侍者却说:“真侥幸!还好对方要求的是变马,要是说变牛,又如何变得出呢?”圆瑛法师一听,大声道:“回来!回来!再把这话说一遍,须知画马既能变马,画牛又焉能不变牛呢?” 由上可知,世间一切皆可从心而变现,只看我们的心是否由自己作主,是否能静定不迷,是否能包容广大而钜细靡遗,即连一微尘、一芥子也不以为小;纵是三千大千世界也不以为大。人们常对所爱者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其实不只所爱者是我们的心上人,所有一切世上的人、所有一切世上的物,都应该是我们的心上人、心上物,这也就是我接着要讲的第二点: 二、从心有所爱到心包太虚 通常我们把人类称作“有情”,由于是“有情”,打自一出娘胎,独自呼了第一口气,啼了第一声以后,人人便都不待教导即知道要爱人、要人爱。襁褓时候爱父母、要父母疼爱;长大后爱兄弟朋友、要兄弟朋友相爱;成家后爱妻子儿女、要妻子儿女敬爱;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我们也可以说“爱人之心人皆有之”;不但是有爱人之心,而且更有爱物之心。我们一睁开眼,极目之所及,只要是美好的事物,不论财富、健康、知识、器具、风景、花卉、音声、食物等,无一不令我们爱羡不已而梦寐求之。亦即由于“有情”这种爱人、爱物的情性使然,反应于外在世界,而使得我们的文学著作中,充满着多少感人的诗篇,因为心有所爱,所以生死烦恼就这样紧紧的束缚了我们。 虽然人人都拥有如许爱人、爱物的天性,但在这个万法如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我们逐渐成长,学习如何认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凡是好的就都是可喜的,坏的就是可恶的;美的就是可爱的,丑的就是可贱的;强大的就是可佩的,弱小的就是可怜的;尊贵的就是崇高的,卑微的就是渺小的。 一如小儿在观看影片、听讲故事一般,银幕一出现、故事一开场,就急忙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然后才能安心地观看、听讲下去。 在这种是非对峙、眉目迳庭的知见视野之下,无形中,我们的心被规限得狭隘不堪,我们所能爱的也局囿于诸种有形有限的条件之中。因此,妻子爱丈夫,心中便只容得下丈夫而容不下公婆;后母爱自己的亲子,心中便只容得下亲子而容不下前妻的儿女;爱自己的亲人,便只有自己所亲、所爱者才是心上人,而容不得外人也挤入我们的心房一角。即便有时我们也坦诚地反省自己、责求自己,希望自己能放宽心胸,多所包容,但是多少根深蒂固的成见又鲠碍在我们的心中,一下子是地域观念的作祟,所谓本省外省、南方北方、客家闽南、蓝眼珠褐瞳仁等差别,便使我们莫名其妙地亲近某甲而疏忽某乙;一下子又是团体派系、利益冲突的阴影,使我们每一次看到对方,就产生彷佛宿世冤雠、不共戴天的错觉。无怪乎佛经中把“人我心”比喻成海水、须弥,一旦“人我心”兴风作浪,就会使得心海汹涌澎湃而造下如须弥山一样高的恶业。 过去有一句赞歎宰相度量的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凡能够出将入相的大才,心量必然要比凡夫俗子来得宽广,无论是称讥毁誉、荣辱进退、善恶正邪,一概都能一一涵容而泰然自若。佛经上所说的常不轻菩萨,每当外道以恶言相向,棍棒瓦石加之时,仍然会以恭谨诚恳的态度回答说:“我不敢轻慢你们,你们将来会成为正等正觉,你们都是未来的佛陀。”虽说常不轻菩萨以修持忍辱为主,然这种忍辱精神,无疑正须有极其宽博的心量来包容,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诚于中而形于外,恭恭敬敬,谦谦冲冲地对那些凶恶嘴脸的外道合掌致礼。 佛教把“怨憎会”看作是人生八大苦之一;有时候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关爱他人、欣赏他人,接待帮助与我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发挥出我们最大的同情心,为社会上一些患难痛苦的人们分忧解劳,解衣推食;然而只要怨家仇人一出现眼前,就忍不住要横眉怒目、咬牙切齿,不但是愈看他愈不顺眼,简直恨不得能一拳打死,一脚将他踢到西伯利亚,永远再也不必看到来得痛快,直应了俗话所说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这些是非、善恶、有无、好坏、荣枯、人我、福祸、美丑等相对待的偏狭知见,我们一日不能破除,就无法了解快乐圆融的境界;一日不能超越,就无法体会佛陀心包太虚的襟怀。佛陀的心包容了一切天地、一切众生、一切虚空,不但爱亲人,甚至爱仇敌,他把反叛他而又几次谋害他的提婆达多也当作善知识、增上缘。如果没有黑暗,哪里里有光明?如果没有罪恶,哪里里有善美?如果没有魔王,哪里里有佛道?佛陀本着“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即连怨亲也视同平等而予乐拔苦,佛陀的心就像虚空一样。虚空中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日有月,虚空中充满一切,佛陀容纳了一切。 六祖坛经说:“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佛就是众生,众生就是佛,其差别只在“心”的迷悟;迷则妄念丛生,万缘攀附,疆界障隔,人我两立;悟则豁然开朗,远离妄缘,平等摄众,心包太虚。各位知道么?我们的心原本也与佛陀一般,能够包容一切。我们的心原本是何等宝贵、何等宽大啊!我们的心好像太阳、月亮,可以照破黑暗;我们的心好像田地,可以滋长善根,种植功德;我们的心好像明镜,可以洞察万象,映现一切;我们的心又如大海一般,蕴藏着无限的能源宝藏。 我们近来常听说世界发生能源危机,其实真正的能源未必是石油,或电力,真正的能源乃在我们的心中。如果没有石油,没有电力,我们的内心依然可以发放光明;我们的道德之光、修养之光一样可以照亮人间。虽然没有钱财富贵,只要心中有能源,便能时时满足,刻刻感恩,那也便是拥有富贵钱财了。 “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心如虚空”,我们若想和三世诸佛平等齐名,首先便要把心扩大,扩大到如同虚空一般。不仅我们的丈夫、儿女可爱,乃至公婆妯娌都很可爱;不只自己的亲子可爱,前妻的儿女也很可爱;不仅是我们的亲人、朋友可爱,乃至外面的同事、社会上的众人、世间的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很可爱。我们心中有佛,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扩大自己的心。如果你要富贵,那就先把你的心扩大开来,使它能包能容,广包广容,富贵自然就在其中了。 我们的心既然这么伟大,蕴藏这么多能源宝藏,但是我们的心究竟在哪里里呢?我们是否十足关切它,是否曾经专注地寻找过它呢? 三、从七处征心到无住生心 《楞严经》上有一段佛陀和阿难尊者前后七次关于“心在何处”的问答,称作“七处征心”。《楞严经》属于有宗之经典,另外般若空宗则有“无住生心”之说。现在谈到心的所在问题,我就把这两方面一起谈一谈。 佛陀有一次问阿难尊者说:“阿难,我们的心在哪里里呢?”阿难尊者拍拍肚皮:“就在我们肚子里面啊!”佛陀说:“奇怪!既然在肚子里,不是应该先看到自己的肠胃吗?怎么现在反而不能看到肠胃,只能够看到外面世界的人物景色呢?”阿难赶快改口说:“不对!我们的心不在肚子里,而是在外面的。”佛陀又质问说:“心如果在外面,为什么在睡觉时、死时,人都不能动呢?”阿难想一想,就说:“既不在内,也不在外,那么心一定是潜伏在根里而位于内外的根尘之间了。” 所谓“根”是指我们内部的神经系统,可分为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尘”是指外面境界,色、声、香、味、触、法等六种。例如我们的眼睛必须跟外面世界各种青黄红白等颜色、长短方圆等形状相接触,才能产生认识作用,这个作用称作“眼识”。同理,耳根必须和声尘接触,才能产生耳识的分别。 阿难一说完,佛陀丝毫不放松地问:“你说心是在根尘之间,那何以我们只能看见外尘,而见不到内根呢?”阿难尊者迟疑地说:“我想,心大概又在里面,又在外面吧!”佛陀微露笑意地反问道:“太奇怪了!如果心在内,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而看不见自己的心呢?如果心在外面,又何以见不到自己脸孔、眼睛、鼻子呢?” 问到最后,阿难无计可思,一时语塞,望着佛陀庄严的相好,顿然又想起佛陀昔日的说法,欣然道:“我记得过去世尊和目犍连、须菩提、富楼那、舍利弗等四大弟子共转法 轮,那时常说我们这个能够分别觉知的心既不在内,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间,乃是一切都无所在,一切都无所着,那么现在我可以把它叫做『无着』吗?”佛陀一听,严肃地说:“如果你说心是『无』,那么『心』就好像龟毛兔角一般,只是一个空有其名,实无其体的空名称罢了,你又何必说它着不着呢?如果你说心是『有』,那么它就是『有相』,你刚才怎么又说它『无着』呢?” 前面我们说过,人的心经常三心二意,妄想纷飞,难以把定。佛陀为了向阿难开示“真心性定”的重要,而不厌其烦,一层又一层地破除阿难的知见执着。《楞严经》一开始,佛陀就对阿难说:“众生之所以从无始以来,生死相续,轮转不已,皆由于不能了知常住真心,而用诸妄想的缘故。” 禅宗二祖慧可,一日到嵩山少林寺向达摩祖师求法,为了表示虔诚,立在大雪天中,直至雪深及膝,仍然伫立不动。又为了进一步显示求道心意的坚定,即以利刃自断其臂,供奉于祖师面前,达摩祖师问他说:“你要什么呢?”慧可道:“弟子来求法,求祖师为弟子安心。”达摩祖师道:“你要安心,好!拿心来!我就替你安。”慧可一怔:“可是弟子找不到心啊!”达摩就说:“因为我已经替你安好心了。”慧可就在这句话中大悟而得道。 有一位奉行“渐修渐悟”的德山禅师,原本在四川西部一带宣讲金刚经,那时南方的禅宗正流行“即心即佛”之说,德山一听到,直把南方禅视为外道魔说,于是发愤起来,着了一部《金刚经青龙疏钞》。心想:以这部洋洋大着的疏钞去破南方的魔说实在绰绰有余了,于是挑在担子上,迳自向南方进军。路过澧州时,见到一间卖油糕的小店,德山正巧饥肠辘辘,走入小店就对卖油糕的老妇人呼道:“老婆子!弄一些点心来吧!”老妇人一怔,心想:这位师父居然如此无礼。于是指着德山的担子说:“师父!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德山道:“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我注释的《金刚经》疏钞,我这回就是要来南方弘扬《金刚经》的。”于是老妇人说:“我有一个《金刚经》里面的问题要请教你,你回答出来,我就拿油糕供养,给你作点心吃;若答不出,你今天就不要弘扬《金刚经》了!” 德山听了心忖:你这老婆子能提出什么问题?何况我一部《金刚经》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还有什么回答不出的问题呢?当下德山哈哈大笑说:“请问吧!”于是老妇人缓声问道:“《金刚经》上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请问法师,你现在要点心,究竟要点那一个心呢?”德山听了惊怔无语,久久不复作声。 过去心已过去,未来心尚未到来,而现在心念念不停,生灭相续。各位!我们的心到底是那个心呢?有心便有分别,无住生心则无分别心;心有所住便时时执着,处处拘泥;无住生心则灵通畅流,无往不得。我们常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教育子女,呵护备至,一心冀望他成龙成凤,但他偏偏不孝,不长进;不相干的人,随便帮助他一点,他却感恩不尽,一心一意只想找机会来报答我们。 我们的心要是整天轻忽草率,心不在焉固然不好,但是过分用心着意,也一样不如法。 《六祖坛经》说:“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念念不住,即无缚也。”唐朝的有源律师一次问慧海禅师说:“和尚近来修道还用功吗?”慧海说:“用功。”有源又问:“如何用功呢?”慧海轻松地说:“饥来就吃饭,困来就睡觉。”有源再问:“这样说,一般人岂不是跟和尚一样的用功吗?”慧海说:“大不相同。”有源疑道:“何以不同呢?”慧海答道:“一般人吃饭时不肯好好吃饭,总是百般须索;睡觉时不肯好好睡觉,却又千般计较。” “无住生心”既非不着意,也并非着意,而是在不住不着中遍生于一切处,遍生出一切法。六祖慧能在未得道前已悟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然而那时,他的境界只是到“无所住”而已,及至后来,五祖弘忍对他传法时,说到《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万法不离自性”,六祖顿然大悟,不禁悠悠吟道:“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意思是:真没想到啊!原来我们的本心自性是这样清净、是没有生灭、是圆满具足、是无所动摇、是能生万法的,真没想到!至此,六祖慧能的境界已经百尺竿头,从“无所住”而进一步悟到“而生其心”了。 由此可知“了知无心处,自然能得度”,如果我们的心能够在无住中生,这心便可遍通一切处、一切时,不仅可以连接过去、现在、未来等三际,更可畅达十方,横遍六合。反之,我们的心由于有所住,有所分别,便执着于某一处、某一点,而无法遍处融通。比方说各位都有一个家,等一下听完讲演,各位都要回到自己的家,而却不能住到我家、住到他家;我虽没有家,却可以到处以寺为家──出家无家处处家。“无”并非是没有,“无”中反而更有、更多、更丰富。人们常喜欢争取有的,其实“有”就是有限,“无”才是无限,在无中永远无人能和我们相争。前贤所谓的“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等道理都是相通的。 十六世纪时,日本有一位大军阀织田信长,一次下令纵火焚烧甲斐的惠林寺,正当烈火高张,四处一片混乱,众僧都哆哆嗦嗦,惊慌地挤在阳台上,那时寺院住持快川禅师猛喝一声:“不要慌!坐下,我们再来参坐一枝香!”熊熊大火之中,禅师接着又说:“慌张、恐惧又怎么能转法 轮呢?难道非要安全自在才能转法 轮吗?所谓『参禅何须山水地,灭却心头火亦凉』,我们且安坐静参吧!” 我们若能认识自己,于无住无着中安了自心,就如慈航大师所说:“只要自觉心安,东西南北都好”,经中也说:“心净则国土净”,即使我们处于冰天雪地、焚风熇火,抑或寄身荒山野幕、茅蓬草庐,一样都能安心立命,怡然自得。 四、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 心一动,世间万物跟着生起,纷纷攘攘,无时或了;心一静,浮荡人生复归平静,纷争遁形,尘劳消迹。心的动态千差万别,心的静态平等一如;心的动态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心的静态是“涅槃寂静”。所谓“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世间不管如何差别动乱,在悟道的人看起来,千差万别仍然归于平等,动乱颠倒终亦归于寂静。 唐朝的马祖道一禅师,一生提倡“即心即佛”,他的弟子大梅法常就是从这句话而契入悟机,彻悟后一生隐居在大梅山。有一天,马祖派侍者去试探法常,对他说:“法常!你领悟了老师的『即心即佛』,但是老师最近又说『非心非佛』呢!”法常听了,不为所动地说:“别的我不管,我仍是『即心即佛』。”后来,马祖禅师听了侍者的报告,欣然颔首道:“梅子成熟了!” 古德说“竹影扫阶尘不动”,大梅法常既悟了“即心即佛”的道理,就有如稳坐泰山,即便老师真的一百八十度的改成“非心非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阶前的竹影因风摇曳,丝毫也扫不动一点尘埃。 佛教中常用“明珠在掌”比喻佛心般若并不在高远之处,而是人人可握之物。然而,“石中之火,不打不发”,石头虽可发火,不经敲打,火不出来;虽然人人心中都有佛性,但若不修不证,就如同怀中虽有钜宝而不知取用一样枉然。 如何能修证出我们心中的佛呢?日本铃木大拙在欧洲弘扬禅宗时,有人问他:“释迦牟尼佛对众生最后的希望是什么?”铃木大拙答道:“释迦牟尼佛对众生最后的希望就是:抛弃依赖的心。”人的心常依赖别人,自己不能作主;又常受外界牵引,自己无法把持。如何来用我们的心呢?现在我提供一些办法给各位。 我们心中常有许多妄想心、是非心、恶念心、自私心,所有这些妄动的心,要用正动的心去对治它。比方说我们要有惭愧心、忏悔心,时时反省自己、要求自己;要有欢喜心,对别人的一切,都以欢喜之心来包容。我们在生活中如果能常常抱存欢喜心,便可以接触到佛心。要有感恩心、知足心,要常想“我能给别人什么”?不能自私自利,只计念“别人能给我什么”?要想到:如果没有公共汽车、出租车,我们怎么能来这里听讲演?没有工人织布,没有商人贩卖,我们如何能生活?没有大有为的政府领导、保护我们,我们又怎能安居乐业?那些危言耸听、挑拨离间的言论,或讹言诋毁、言不由衷的人,实在是“别有用心”。 我们要有慈悲心,然后才能进入静态的心。什么是静态的心呢?平等心是静态的心,广大心是静态的心,菩提心是静态的心,寂静心是静态的心。这些都比较专门,难以了解,我现在仅提出四点,大家听完就晓得什么是静态的心: (一)对感情不执不舍 前面我们说过,人是有情众生,要放弃感情不可能,但如过分执着也不好,所以我们要用理智来引导感情,要用慈悲来净化感情。感情太淡就冷冰冰;感情太浓就热烘烘。冷冰冰、热烘烘,都不大好受,最好用中道的智能来处理,中道的智能可以升华我们的感情,可以使我们趋近于静态的心。 (二)对五欲不拒不贪 五欲是指:财、色、名、食、睡。有人对五欲贪得无餍,有人却惧之若洪水猛兽。其实五欲并不可怕,“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怕的是我们的心不知如何去化导五欲。若在欲海中打滚沈浮,当然会被吞噬,然而人在世间,却应该有正当的五欲生活。吃得过多就太胀,睡得过多就太昏沈,但不吃不睡则力气无从生起,精进无从做起。所以,我们对正当的五欲生活要不拒不贪。 (三)对世间不厌不求 有人对世间多所要求,有了女儿就想要有儿子,有了洋房就想要有汽车,当了市议员还想当省议员,希求愈多,欲望愈大,幻灭的可能就愈大。就如小儿吹五彩泡沫,愈吹愈大愈美,同时也就愈危险。又有人过份厌世,离群索居,弃名唾利,一谈到跟名有关,就说:“我不要名,就替我写个无名氏吧!”其实,“无名之名”也是一种名。所以,我们对这世间,要能不厌亦不求,而以平常心安然处之;平常心就是静态而又活泼的心。 (四)对生死不惧不迷 生者死,死者生,生生死死犹如旋火轮,哀莫大于心落生死、迷于生死。迷于生死、惧于生死,则有生死心;有生死心,则有轮回不绝的生死事。人们经常为生死所迷,对生死惧怕,其实生死何足迷?生死何足畏?我们看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常有效法侠义小说中的勇莽气魄:“要杀便杀,有啥好怕?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然而,这只是匹夫之勇,没有真正的意义。正觉的人生观对生死的看法,应是既不沈迷,也不恐惧。就如昨天所讲,死亡并不是结束一切,而是像搬家一样,这房子倒塌了,就想办法到另一个家。 总之,我们在这世间对感情要不执不舍,对五欲要不拒不贪,对世间要不厌不求,对生死要不迷不惧,如此就可在静态之中,过着美满的生活。 今天我讲到这里,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们要讲: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先在此谢谢大家,祝福大家! 至诚感谢各位来到这里听闻佛法。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一两千位道友无法进来听讲,今天非常感谢国父纪念馆的童处长以及各位管事先生们特别安排了四部闭路电视机,现在外面也有上千人正在看闭路电视;我对于不能进来听讲的,和在外面看闭路电视的各位信徒护法们感到非常的抱歉。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人类的生活有动的一面,也有静的一面,所谓“动极思静,静极思动”。有人能动不能静,有人能静不能动;其实,真正理想的生活是能动也能静,亦即“动静一如”的境界。我们的心也一样,要能动也要能静。有人的心整天妄想纷飞,瞬息万变,总是静不下来;有人却似枯木寒蝉,心如死水一般,这两种“心态”都同样的危险而可叹。不但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心,即连我们周遭的一切万事万物也莫不是分秒不停地变动着。整个大宇宙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活物,无论有形的、无形的;无论大至地球、星辰,或小至细菌、微生物,一切都在生住异灭随因缘变化的支配之下。即使是死尸、死物也会随着岁月的迁移而发臭、膨胀、腐烂、生蛆,又逐渐化为骷骨,归于尘土,然后因缘和合又再成长。由于宇宙生命这种无常变化,所以佛法称世间是有为法、生灭法。说到这里,我想起一段经里的比喻:从前有位大富翁,生性悭吝,除声色货利以外,从不修心,他有四位夫人,最宠爱的是年轻娇美的第四夫人,其次是魅力十足的三夫人,再次是曾经同进退、共患难,而今因徐娘半老、年华已去,而渐受到冷淡的二夫人,最不被大富翁关心注意的是给使作务的原配夫人。忽然有一天,无常临头,阎罗王找上门,富翁罹患了不治之症。临终前,富翁就对最爱的四夫人说:“四夫人!我平常对你最好,无时无刻都不能离开你,现在我快死了,我感到非常孤单寂寞,你陪我一同死好吗?”四夫人一听,花容失色,惊叫道:“不!不!生时同在一起当然好,但死后有什么好呢?我不能陪你去,你找三夫人吧!”富翁只得改向三夫人要求,三夫人听了马上就说:“我年纪还轻,以我的美貌我还可以改嫁他人,我怎能跟你一道死呢?”富翁悲哀地叹一口气,叫人把二夫人请来,告诉她希望能陪同他一道死。富翁一说完,二夫人连忙摇手说:“家务事一向是我在料理的,我总不能不顾家而跟你同死啊!但为了生前的感情,我一定会替你办妥殡葬,并且送你到郊外的坟地。”富翁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息,最后,只得对大夫人说:“我过去对你太冷淡,但我现在就要死了,一个人到阴曹地府将是非常孤单的,你愿意随我一起死吗?”大夫人听完后,极其庄重地回答道:“嫁夫随夫,既然夫君就要去世,我当然愿意陪你一道去死,我永远的跟你在一起。”富翁听了,感慨地说:“唉!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忠心,反而是他们三位忘恩负义,丝毫不顾惜我从前对他们的爱恋而狠心离开我。而你,我一向不重视你,却愿意陪我同死。唉!我为什么不早些对你好呢?我太辜负你了!”上面这个故事中,富翁生前时刻离不开的四夫人就好象是我们的“身体”,每个人都喜欢把身体装饰得年轻美丽,但年轻美丽并无助于我们的未来;要再改嫁的三夫人就是指我们的“财富”,人一旦死后,所有的财富都会变成别人的;要照顾家务的二夫人则是指曾经患难与共的“亲友”,在我们即将去世时,这些亲戚朋友在世间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也因此,顶多只能在送葬的行列中送上一程;而那一向不受重视的大夫人就是我们的“心识”,我们生前只知道贪恋五欲,眷顾亲朋,保养身体,而往往忽略了我们的心。直到一期生命结束时,什么也不能带走,能带走的只有我们的心;所谓“万般带不去,只有业随身”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的心不只这一生属于我们,并且是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是我们的,但我们却经常忽视了如何处理它。明知身体顶多用几十年而已,我们却用尽各种方法来保护它。至于金钱的保有,盗贼可以抢劫我们的钱,水火可以吞噬我们的钱,不肖子孙也会挥霍我们的钱。其实,钱财原本是五家所共有而非我们一己所私有,但我们却用种种方法来保有它,而不知去爱惜远比金钱更宝贵的心。我们平时看得见别人的脸孔,却看不见自己的脸;我们有时知道这事、知道那事,却很难知道自己的心。常听有人说:“你不了解我”,其实自己又何尝了解自己?只有了解自己的心才可能认识自己,然而我们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以下先从几则我们中国的成语来试看对于心的一些比喻:我们形容心意不定说“三心二意”,形容心思飘忽散乱说“心猿意马”。如果濒临疯狂,凶猛可怕,我们就形容为“心如狂象”;一旦此心突发奇想,妄念迷心,我们说是“鬼迷心窍”。除了用鬼怪、动物来比喻外,我们也用植物、矿物来形容心的无情,我们说“心如冰水”、“心如铁石”,心实在是冷冰冰、硬梆梆的。有时候我们又用“心为画师”、“匠心独运”来形容心思的巧妙,能造就种种不凡的事物。有时也说“心如怨贼”,既占据我们内中的殿堂,又鼓动我们的眼、耳、鼻、舌、身诸根去做各种坏事。王阳明说得好:“捉山中之贼易,擒心中之贼难”。佛经上常用“随色牟尼宝珠”来引喻人心神妙,变化莫测而无可捉摸。所谓“随色”,是说它能随色而变,珠近红色则变红,近黄色则变黄,置于天堂则变天堂,置于地狱则变地狱,置于佛前则变佛,推之饿鬼畜生、男女老幼、贩夫走卒之前,亦皆随类而变;而珠之本色无法得知,心之本形一无可寻,这就是珠所以名珠,心所以名心的意思。另一种相反的情形在我们医学昌明的今天也不乏其例,那就是脑细胞已死,分别能力已断绝,仅靠着各式导管输送养分而“残存”的植物人,因为无心,就算活着,已不是真人了。大部分时候我们把心看作一位领袖、一位国王,而有“心君”、“心王”之称。心统领了眼、耳、鼻、舌、身等五官百骸,就好比一位帝王,率领百官而君临天下。好的“心王”能够领导我们成就许多功德,如果领导不当,便会使我们走入歧途,造成祸害。比如今天我们贤明的领袖领导我们过着安和乐利丰衣足食的生活;反观大陆上因为领导无方,使得百姓民不聊生,过着水深火热的苦日子。所以心是好的领导者或是不好的领导者,对我们而言实在非常的重要。虽然心是我们自己真正的主人,但这主人却常亏于职守,没有好好做个主人。元朝有一位许衡,在一次兵荒马乱中逃到河阳,几天下来又饥又渴,连一点饮水也无法得到,那时路边刚巧种着梨树,众人都争先恐后地取食了,唯独许衡在树下正襟危坐着,旁人疑惑地问他:“吃了这梨子,既可解饥,又可解渴,你干嘛不吃啊?”许衡神态自若地回答:“这梨子是别人所种的,是有主之物,怎么可以随便摘食呢?”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说:“现今人家都在逃难,这梨子主人也不知早就逃到哪里里去了,何必管他什么主人呢?”许衡正色道:“难道说梨子主人不在了,连我们自己内心的主人也不在了吗?”假如我们的心能够为自己做主,何必去求神问卜呢?如果我们的心有主人,又何必去听信别人的是是非非、谄言媚语呢?例如这次中央民意代表的选举,如果我们心中有主,自然可以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因此何必去听取那些危言耸听、譁众取宠的言论呢?我们心中这个主人实在和我们关系太密切了!尽管现代的科学多么的进步,甚至能把人送入月球,但是能登陆月球却无法登入人的心上;尽管现代的医学进步到可以替人换肾换心,物质的心脏可以换,但我们的本性真心却丝毫无法更替。人们常慨叹说:“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别人的心难以窥知,自己的心又何尝能够明白探悉呢?我现在以“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分四点来说明:一、从心随物转到物随心转我们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切万象本可随心所现,随心所变,但大部分时候我们的心做不了主,不但无法静定、无法转物,反而随着外境的变动而团团转。你有金钱、物质,那金钱物质可以买动你的心;你有美貌,有爱情,那美貌、爱情可以买动你的心;你有名位,有权势,那名位、权势也可以买动你的心;我们的心常会被金钱、爱情、名位、权势牵着鼻子走。有些人只要区区几百元、几千元,心意就动摇了,彷佛他的心正标售着几百、几千的价格一般;有些人纵使受到几百万、几千万黄金美钞的“银弹攻势”,而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我们常听说:“人穷志短”,其实人穷何以必然会志短呢?如果我们的心自有主人,这句话就该改写成“人穷而志不短”。话虽如此,我们的心若不修养,就难以把持,所产生的力量也只是薄弱不堪的。《晋书·乐广传》记载着下面一段故事:乐广曾经宴请一位好友吃饭喝酒,分别后那位朋友却久久不再来往。有一天,乐广遇到他就问他何以如此,朋友说:“上回承蒙你请我喝酒,但那天就在我举杯想喝时,我看到杯中有一条小蛇晃动着,我当时虽然厌恶得心里起疙瘩,但碍于你做主人热心招呼的情面,我只得吞饮下去。回家后我就病了,连医生也看不好。唉!我现在就浑身难受,连茶饭都不思不饮呢!”乐广大吃一惊,心想:“杯中怎会有一条小蛇呢?”回家后左思右想,朝思暮念,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直到有一天吃饭时,乐广坐到朋友上次所坐的位子,拿起酒杯想一饮而尽,无意间往杯中看了一眼,顿然吓一跳,杯中居然也有一条小蛇。晃一晃酒杯,移一移位子,再仔细一看,咳!原来是墙上的弓箭折射到杯中的影子。啊!乐广急忙再把好友请来,让他坐在原先的位子,酌了一杯酒奉上:“你瞧!不要慌,是不是又来一条小蛇啊?”乐广接着起座拿走墙上的弓箭:“再仔细瞧!小蛇哪里里去了呢?看看这张弓,这就是上次造成『杯弓蛇影』的罪魁祸首了!”朋友一听,恍然大悟,这时肚子一阵绞痛,一吐却真的吐出一条小蛇来。疑心成病,久而久之,常会从无中生出有来,所以说“心生则种种法生”。又如人们夜半行路,一觉得后头彷佛有鬼,这时头也不敢动一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脏上下乱窜,两腿虽已酸软,仍然死命加快速度,走得愈快,天啊!鬼也跟着走快,在后面追赶来了……。过去有个人不慎跌落枯井中,竭力嘶喊之下仍然没半个人听到,心中万分着急,两眼拼命望着井口,直想:“要是我能飞就好了!要是我能飞就好了!”想着想着,心中一无杂念,忽然身子果真飞升到井口外了。心的力量有时就是这么大,心能左右一切,由不得叫人不信。曾经有人做一个实验,想膫解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于是在狱中找一名死囚,对他说:“你已经被判死刑,砍头或枪毙都非常痛苦,现在如果我为你打一针,慢慢地抽血,血抽完你就会自然安乐地死去,你愿意吗?”死囚一听,马上应诺,躺上床,接受对方的安排。两眼先被矇起,手臂上紮了一针后立刻就听到血一滴滴地滴在桶子的声音,而且有人不时在他耳边说:“唉呀!你的血已经抽出五分之一了,你的脸上已经失去血色了!”“唉!现在你的血已抽出五分之四了,你的脸色完全惨白,你快要死了!”最后,这位死囚终于脸色发白,惊恐而死──实际上他的血一滴也没有被抽出,滴在桶中的只是自来水声,而他自己把听到的一切“暗示”在心中造成一幅宛若真实的景象,他完全被自己内心的作用吓死了。六祖慧能得法后辗转到了广州法性寺,那时印宗法师正在那里讲经,当时风正吹着旗旛,旛子随风飘动不停,有一僧说这是“风动”,另外一僧反驳说这是“旛动”,两人争论不休,于是六祖走上前对他们说:“既不是风动,也不是旛动,而是两位仁者的心在动啊!”这则著名的公案就是告诉我们:如果心能定静,就不会随外境的变动而执着于或风动、或旛动等小见小得的分别知见了。另一段有趣的禅门公案,说到苏东坡有一次作出一首自许为震古铄今的诗偈,捋起长胡子,一副掩不住的自得之喜,急忙叫家丁火速划艇送去给居住江南金山寺的佛印禅师,心想印老一定会大赞特赞个不停。佛印禅师看到偈中题的是: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看完后的佛印禅师,一语不发,只批上“放屁”两字,就叫家丁带回。接到回报的苏东坡瞪着“放屁”二字,直气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烟,连呼家人备船。小船过了江,眼看佛印正站在岸边笑迎着,苏东坡更憋不住一肚子火,冲前就嚷:“禅师!刚才我派家丁呈偈,何处不对?禅师何以开口就骂人呢?”佛印禅师呵呵大笑说:“我道你真是八风吹不动,怎么我一声『放屁』就把你打过江来呢?”佛教中把“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等八种最常影响我们内心世界的境风称作“八风”,苏东坡虽以为自己的心早就不受外在世界的毁誉称讥等所牵动,不料还是忍不住小小“放屁”两字的考验。我们前面说过,不识本心,内中不定,则心会随物转;但能了知自心,动静一如,则万象万物都可随心而转。所谓“一切唯心造”,对一切处、一切相,若能本着清净心来看一切,一切就都是净土,所以维摩诘经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六祖曾经对法达比丘开示道:“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是说诵经贵在明了经旨,心行体会,悟入自性,便能转经功德而受用不尽,否则徒然口诵心不悟,诵念千百遍而反被经法机境所转,愈自迷乱本心罢了!因此《楞严经》也说:“若能转物,即同如来。”我们说“心如工画师,能画种种物”,心就像艺术家,艺术家可以画出种种山水人物、楼台殿阁、水榭山槎、苍茫云山、惊涛骇浪……,只要存乎一心,任他千态万状也都能得心应手。可以说,心若真想做什么,便有希望造就出什么来。俗谚中也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说法,我们试看所有人类的文化文明中,无论文学、科学、建筑、医学、教育、法律、音乐、工艺……等,那一样不是人类经过悠长岁月的心志力量所累积成的呢?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则佛门的掌故:民国初年,圆瑛法师在北平天坛讲解楞严经,天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每天讲说二小时,而每讲完一小时便休息十分钟,休息时大家可以自由发问。各位晓得,当年的北平可说是个学者辐辏,名流辈出的文化大都会,那时在座听讲者中就有一位信奉共产主义唯物论的教授。某次休息时,该教授就朗声问:“你每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我认为不合真理,我们讲唯物的,一切都要拿出证据才可确信。你既然说一切唯心所现、唯识所变,那么现在不要讲理论,我要你用事实从心中变出一匹马来!”圆瑛法师一听,对方要自己像魔术一般,事实上变出一匹马来,这怎么能呢?但他就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我第二天会把答案挂在牌上,你要看我变马,请你明天来看牌。”各位想一想:用心如何去变得出马来呢?圆瑛法师当时并非胸有成竹,因此当天晚上,整夜既想不出也睡不着,虽睡不着也仍然想不出,一夕辗转反侧,直到天渐破晓,鸡已嘶啼,忽然情急智生,疾呼侍者取牌来,当下挥毫:“赵子昂画马变马,唯心乎?唯物乎?”宋朝的大书法家、大画家赵子昂不但精于山水,更擅长于画马,为了画一百匹马,天天研究马的形态、动作、神情等。由于过度入神,有一天睡眠中真魂出窍,变成一匹马。随后,夫人想上床休息,帏帐一掀开,见床上赫然横着一只庞然大物,顿然吓昏。夫人倒地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赵子昂,忙把夫人扶起救醒。夫人一睁开眼,连呼:“不得了!床上有一匹马啊!”赵子昂回顾床头,心想:“床上哪里里有马?刚才明明是我在睡觉嘛!”日后一想,才明白一定是自己天天想马,一切唯心,因此自己就变成一匹马了。所谓“物随心转”,赵子昂画马变马,这件事历史上也记载着。圆瑛法师便引用这个故事拿去挂牌,侍者一看牌中所记,欣喜非常,直道:“我们的法师实在有大智能啊!”旁边一侍者却说:“真侥幸!还好对方要求的是变马,要是说变牛,又如何变得出呢?”圆瑛法师一听,大声道:“回来!回来!再把这话说一遍,须知画马既能变马,画牛又焉能不变牛呢?”由上可知,世间一切皆可从心而变现,只看我们的心是否由自己作主,是否能静定不迷,是否能包容广大而钜细靡遗,即连一微尘、一芥子也不以为小;纵是三千大千世界也不以为大。人们常对所爱者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其实不只所爱者是我们的心上人,所有一切世上的人、所有一切世上的物,都应该是我们的心上人、心上物,这也就是我接着要讲的第二点:二、从心有所爱到心包太虚通常我们把人类称作“有情”,由于是“有情”,打自一出娘胎,独自呼了第一口气,啼了第一声以后,人人便都不待教导即知道要爱人、要人爱。襁褓时候爱父母、要父母疼爱;长大后爱兄弟朋友、要兄弟朋友相爱;成家后爱妻子儿女、要妻子儿女敬爱;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我们也可以说“爱人之心人皆有之”;不但是有爱人之心,而且更有爱物之心。我们一睁开眼,极目之所及,只要是美好的事物,不论财富、健康、知识、器具、风景、花卉、音声、食物等,无一不令我们爱羡不已而梦寐求之。亦即由于“有情”这种爱人、爱物的情性使然,反应于外在世界,而使得我们的文学著作中,充满着多少感人的诗篇,因为心有所爱,所以生死烦恼就这样紧紧的束缚了我们。虽然人人都拥有如许爱人、爱物的天性,但在这个万法如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我们逐渐成长,学习如何认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凡是好的就都是可喜的,坏的就是可恶的;美的就是可爱的,丑的就是可贱的;强大的就是可佩的,弱小的就是可怜的;尊贵的就是崇高的,卑微的就是渺小的。一如小儿在观看影片、听讲故事一般,银幕一出现、故事一开场,就急忙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然后才能安心地观看、听讲下去。在这种是非对峙、眉目迳庭的知见视野之下,无形中,我们的心被规限得狭隘不堪,我们所能爱的也局囿于诸种有形有限的条件之中。因此,妻子爱丈夫,心中便只容得下丈夫而容不下公婆;后母爱自己的亲子,心中便只容得下亲子而容不下前妻的儿女;爱自己的亲人,便只有自己所亲、所爱者才是心上人,而容不得外人也挤入我们的心房一角。即便有时我们也坦诚地反省自己、责求自己,希望自己能放宽心胸,多所包容,但是多少根深蒂固的成见又鲠碍在我们的心中,一下子是地域观念的作祟,所谓本省外省、南方北方、客家闽南、蓝眼珠褐瞳仁等差别,便使我们莫名其妙地亲近某甲而疏忽某乙;一下子又是团体派系、利益冲突的阴影,使我们每一次看到对方,就产生彷佛宿世冤雠、不共戴天的错觉。无怪乎佛经中把“人我心”比喻成海水、须弥,一旦“人我心”兴风作浪,就会使得心海汹涌澎湃而造下如须弥山一样高的恶业。过去有一句赞歎宰相度量的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凡能够出将入相的大才,心量必然要比凡夫俗子来得宽广,无论是称讥毁誉、荣辱进退、善恶正邪,一概都能一一涵容而泰然自若。佛经上所说的常不轻菩萨,每当外道以恶言相向,棍棒瓦石加之时,仍然会以恭谨诚恳的态度回答说:“我不敢轻慢你们,你们将来会成为正等正觉,你们都是未来的佛陀。”虽说常不轻菩萨以修持忍辱为主,然这种忍辱精神,无疑正须有极其宽博的心量来包容,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诚于中而形于外,恭恭敬敬,谦谦冲冲地对那些凶恶嘴脸的外道合掌致礼。佛教把“怨憎会”看作是人生八大苦之一;有时候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居士: 感谢佛陀慈光加被,使这次佛学讲座能顺利的进入第三天。这么多人听讲佛法,完全是佛陀的慈悲,与佛法的功德;也可以说是各位信仰的虔诚和道德修养的表现。谁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上千上万的人来承受佛法的启示,遵循佛教真理的指引,教义的规范,这真是我们人性的光辉,社会的荣采。我们从各位听闻佛法的庄严虔诚上面,看出了我们心理建设的成果。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 我在要讲本题之前,先说明世界和我们的关系: 儿童依赖父母而生,老人依靠拐杖而行,人类依靠世界而活。没有世界,我们生活在那里?佛法说世间有两种:一为有情世间,一为器世间,有情世间为正报,器世间为依报。依报就是我们所依的世界。 人有很多种类,生命也有很多种类;所谓佛有佛的世界,人有人的世界,动物有动物的世界,甚至小蜗牛、小蚂蚁也有牠们自己的世界。 人类除了占有这个世界,还要向其它世界征服。科学家在太空里找寻这个世界以外还有什么样的世界。其实,人类对自己所居住的世界,直至目前,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举个例说:喜马拉雅山常出现雪人,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有人说:只看到雪人的脚印,什么样子则不知道。可见人类对自己居住的世界,并不完全了解。 小蜗牛住在贝壳里,贝壳就是牠的世界。偶而牠会头伸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所接触到的世界毕竟有限。在虚空无尽的法界里,看我们人类的世界,也是像蜗牛一样;地球,只不过是我们的贝壳而已。 不管我们的世界是大是小,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和我们的关系就非常密切。我们不仅希望现实的生活多采多姿,就是做梦,也希望梦中有花有草、有房屋、有山水、有日月,这样的梦才美丽。 「梦里明明有六尘,觉后空空无大千」,梦境的变化很大,如梦的世界每天都会发生种种事情,而我们无法置身事外。佛经里说:在虚空中有无数的世界,每天都有世界毁灭,也都有世界生起。例如现在科学家说世界和世界可能相碰撞,这就是证明世界会毁灭。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毁灭?什么时候毁灭?甚至于台风、洪水、地震……这种种世界上所发生的问题,那一件我们能不关心呢?理学家陆象山说得很好:「宇宙的事,乃我们自己份内的事;我们自己份内的事,也就是宇宙份内的事。」 我们既关心我们的宇宙世界,各种学说就把世界定了许多不同的名称,如天地、乾坤、世间、自然、阴阳、虚空、宇宙、气、心等等不一而足。不管世界有多少名称,世界和我们的身心有著很大的关系,这是我们很容易了解的;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面,自然就会觉得世界很大,人很小;如果我们觉得世界是活在我们的心中,那就会觉得我们人很大,世界很小。 王阳明先生说:「宇宙是我的心,我的心就是宇宙。」佛经说:「悟者所居之外,大地无寸土。」又说:「心外无一法。」唯识家的「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世界,只是我们心空中的一朵云彩而已。 如果是一个圣者,到达觉悟了以后,宇宙世界就会自然成长在心里,除了心中的世界以外,没有其它的世界。心外的世界,是科学家那个冥顽不灵的世界,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佛教把世界放在心里,世界就有了生命,宇宙大千就是许多活动的世界。古德说:「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又说:「一色一香,无非妙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每一个有情众生,都依著自己迷悟的深浅,而能显现出不同的世界。 有名的佛教掌故:「生公说法,顽石点头」,连石头那样无情的东西都会点头,可见这世界随著圣者的觉悟而一切都是活的,都是有生命的。常有人问:「山河大地,树木花草,能不能成佛?」其实,只要能觉悟此心即佛,山河大地、树木花草都会和我们一起成佛。 既然知道世界和我们的关系,我们对它必须有更深一的认识。今天,我们和诸位谈的,就是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也可以说是佛教的宇宙观。我分四点来向各位说明: 一.最初的世界与最后的世界 世界是怎样形成的呢?「起世经」中记载: 首先由于众生业缘的风刮起,在虚空中形成盘状的大气层,此大气层厚一百六十万由旬(约一亿二千八百万里),周长无数,坚固无比,即使大力士以神器也无法击破摧毁,此即为风轮。 接著在大气层上空中心,由风所集,逐渐成云,凝聚成雨,下降于气层之上,形成厚八十万由旬(约六千四百万里),直径十二万三千四百五十由旬(约二百四十六万九千里)的水层,此水由于业力的缘故,不往外溢,周围并有风为墙,维持住水层,此即水轮。 水轮的表面,由于众生的业风,逐渐形成乳状的表膜,其中七分之二为黄金层,七分之五为水层,此即为金轮。 黄金层就是大地,地上有七座山,中间有一山,就是须弥山。须弥山四周有毗提诃(东胜神洲)、拘罗洲(北拘罗洲)、阎浮提(南赡部洲)、瞿陀尼(西牛贺洲)等四洲,其中南阎浮提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地上的九座山加上包围著九座山的八大海,再加上四洲,就构成一个须弥山的器世界,佛教称为小千世界,也就是一般所称的自然界。合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合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总合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就是三千大千世界,也叫做一尊佛的世界,虚空中有很多三千大千世界。 一个须弥山,根据现代人的研究等于一个太阳系。科学家说的银河系,一个银河系据说有一千亿个太阳;银河系之上是星云团,这个星云团有一百万亿银河系;由此我们可以窥探出虚空中的世界有多少。所以佛教讲世界有多少,都是说无量无边;讲到众生有多少,都是无尽无数,不可说、不可说。 当然,以我们的浅知浅识,是无法了解广大无边的世界,即使利用最快速的光,也没法绕遍宇宙。其实,吾人不要向心外去探讨世界,要向心内追求,把宇宙纳于胸中,对宇宙万物便可以了然。因为法界之宽,其实也只在当下一念。 有人看到出家师父们闭关,关房只有几坪大小,不禁生出同情心,说:「师父!你好可怜!被关在那么小的地方,一定很苦恼!」其实,我们不必同情,也不必可怜他,关房虽然很小,但心里的世界却无尽之宽,宇宙万物都在我心里,只要精进修行,法喜充满,何苦之有? 但这种心中觉悟的世界,并不是在迷的众生人人所有的境界,大家所依存的世界,仍是一个业力所造的世界。 从心在迷的业力,形成了风轮、水轮、金轮,此即最初的世界,这最初的世界既已形成,那么,这个世界最后又会怎样呢?人生活到八十岁、一百岁,要经过生、老、病、死的循环;世界也是一样,因为世界也有成、住、坏、空的阶段。世界从成到住、住到坏、坏到空、空到成,各需要大约三亿二千万年,宇宙就在成住坏空的过程中,反覆生灭,每一周期大约要十二亿八千万年。 中国人常以五千年的文化,历史自豪,其实,五千年在十二亿八千万年里是很短的时间。历史学家发掘了北京人、爪哇人,推算他们的年代,大约有三十万年、五十万年,甚至一百万年,而这一百万年在十二亿八千万年里面,也是很有限的时间。 依照佛经上说:我们现在正是住劫,在住劫中又有减劫和增劫的分别。所谓减劫就是人类的寿命从八万四千岁,每经过一百年少一岁,一直减到十岁,大约需要八百万年。增劫就是人类的寿命从十岁,每经过一百年增加一岁,一直增加到八万四千岁,也大约需要八百万年。一个增劫,一个减劫,合称为一个中劫,即一千六百万年。像这样的减劫、增劫各有二十个,合计为三亿二千万年。每逢到减劫的时候,便有刀兵、疾疫、饥馑等三种小灾害产生。 有人研究中国的历史,五千年中,只有九年没有刀兵之灾。大家想我们今天的生活,安和乐利,真是太幸福了。 住劫三亿二千万年以后,就到坏劫,逢到坏劫终了时,由于众生业缘,出现七个太阳,燃烧成灾,如此经过七次的火灾,把初禅天以下的器世界烧坏,此时称为火灾劫,需要约十二亿八千万年的时间。其中三亿四百万年之间,有情的生物先坏;然后一千六百万年之间,自然界再灭坏。 火灾劫过后(即七次火灾),产生水灾,将四禅天中的二禅天灭坏,此称为水灾劫,大约需要一亿二千八百万年。如此经过五十六次的火灾、七次的水灾,而后产生风灾,将三禅天灭坏,此称为风劫,需要六十四大劫,十亿二千四百万年的时间。火灾劫、水灾劫、风灾劫合称大三灾。火烧初禅,水淹二禅,风吹三禅,就是指上述的意义而说。四禅天则不为大三灾所坏灭,但三界之内,就是无色界的非想非非想处天,经过八万大劫,仍然是逃不了成住坏空的阶级。 二.此方的世界与他方的世界 此方的世界,即是指我们的这个世界,佛经称我们这个世界为娑婆世界,娑婆二字就是堪忍的意思。我们人类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就是忍耐力很大,尽管世界上有很多苦难,有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等苦,可是我们能够忍受,甚至有「宁在世上挨,不在地下埋」的说法。有人以为天上比人间好,其实天上仍然是此方的世界,「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天上的人虽然寿命长、快乐多,但人间仍有三点胜过天人:第一记忆力强,第二乐善好施,第三勇猛精进。世人的记忆、修行、精进是天人都不如的。 所以,人间天上,都是一个苦乐复杂的地方,现在,各位对此方世界的人间的情况比较了解,那我就以天界为例向各位说明:人间之上为四天王天,四天王天寿命五百岁,约等于人间九百万岁;四天王天之上为忉利天,寿命一千岁,约等于人间一千八百万岁;夜摩天二千岁,约等于人间三千六百万岁;兜率天四千岁,约等于人间七千二百万岁;化乐天八千岁,约等于人间一亿四千四百万岁;他化自在天一万六千岁,约等于人间二亿八千八百万岁。初禅的梵众天寿半劫,梵辅天一劫,四禅的色究竟天一万六千劫,无色界的非想非非想处天八万大劫,约等于我们世间成住坏空八万次。乍听起来好令人羡慕,每个人可能会想:如果我们的生命有这么长该有多好呢!其实,不必羡慕,升天固然有升天的福,但天上并不是一个最好、最究竟的地方,因为天福终有享尽的时候,那时五衰相现((1)衣裳垢腻(2)头上花萎(3)身体臭秽(4)腋下出汗(5)不乐本座),仍然逃不了生死无常的定律,最后还要堕落。如果能解脱此方的生死界,到达到他方的涅槃境,那才是真正永恒的无量寿。 谈过天人的寿命,再说到天上有情的身高:有人说古代的人比现代的人高,过去有所谓「六尺童子」,儿童能身高六尺,以我为例,现在常有人说我长得非常高大,但我还不到六尺高哩。我们看三国演义,书上形容张翼德身长丈二,手拿丈八钢矛,大吼一声,出场了。国父纪念馆很大,门也很高,假如张翼德来时,不知道是不是能抬头挺胸的走进来? 四天王身高半由旬(约人间十里),等于从国父纪念馆到新店;忉利天身长一由旬(二十里),快到桃园了;他化自在天十六由旬(三百二十里),从台北快到高雄了;色究竟天一万六千由旬(三十二万里)。科学家用火箭送太空人上月球,月球距离地球,只有二十四多万里,色究竟天的人,手不必举,便可把月亮拿下来了。不要以为我在讲神话,宇宙虚空无量无边,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浅知浅识所能想象的。 这么多的天人,他们的衣著是怎样的呢?天界众生越高,穿的衣服越轻。欲界四天王天,衣长二十里,重二分;兜率天长一百六十里,重一铢半(一两有四十八铢);他化自在天衣长六百四十里,重半铢;色界的梵众天不穿衣服,却和穿没有什么分别,随他的身形自然有光明胜妙的天衣。这些事说来神妙不可测,我们不多讲,其实,经过科学的不断进步,人类到太空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其它世界也有科学的发明,即使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来的。近几年来,「飞碟」经常出现,世界各地都有外星人来过的纪录,不是很好的证明吗? 再以饮食来说,人类每天要吃三餐,要有蛋白质、脂肪、醣类、维生素……等养分来资养色身,天人他们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欲界有情食自然食、净揣食,以衣被细滑为食、澡浴感受为食;色界有情以喜为食,以禅悦为食;无色界有情以意为食。 他们生活状况又是如何呢?四天王天男女婚嫁,肉体触爱,与人类相同,忉利天也是这样的;夜摩天相互拥抱而成欲;兜率天执手而成欲;化乐天相视微笑而成欲;他化自在天暂视而成欲。 此方的世界是生死轮回的世界,是苦空无常的世界。佛教说到他方世界,大都指常乐我净的胜妙世界,清净安乐的无忧世界,这些他方世界中因缘最殊胜的是东方药师如来的琉璃净土,与西方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到底他方世界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药师如来的琉璃净土,是一个经济不必忧愁,民生物质非常丰富的地方。在那个世界里到处有金银财宝,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建筑物。人民的衣食住行,极易获得;大众的娱乐器材,也都是随心所欲。 药师净土的世界,可以说是众生净化、社会净化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女人,各位男士听到这里不必惊讶,以为没有女人,那多没有意思;女人也不必紧张,以为没有女人,我们女众怎么办呢?要知道在药师净土里男女往来,根本就没有男女相,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因为没有女人,就没有酒家、没有舞厅,这样的社会,女人可以放心,男人不会拈花惹草,不会金屋藏娇,家庭纠纷的问题也就可以解决了。 在琉璃世界里不但没有男人女人,而且没有恶趣,没有地狱、没有畜生、也没有饿鬼,所以琉璃净土也没有斗争、没有烦恼,更没有各种杀生、赌博、酒家、算命等等的恶业,可以说在那个社会里众生都是菩萨,都是大善知识。 和琉璃净土同样的就是极乐净土,在极乐世界里,就时间来说,没有寒来暑往,气候永远是清凉爽快的,所谓微风吹动,比冷气还要舒服。在极乐世界里,从来不会为空间的问题困扰,不会有拥挤的现象,不会有侵略的事故发生。在极乐世界里每个人都能飞行自在,因为大家都在时空无限的世界里生活。 在极乐世界里,不会为每日衣食问题而感到困扰,他们穿衣,有自然的衣穿;他们吃饭,有自然的饭吃。甚至他们只要念佛、念法、念僧就会饱了,有时不一定用嘴吃东西,眼睛也可以吃,眼睛看阿弥陀佛的庄严相好就可以饱了。 在极乐世界的物质生活上,永远没有匮乏,不会争夺;在人际关系上,都是诸上善人,俱会一处,没有人我是非的苦恼,没有男女的情怨的罪恶,没有经济的占有,没有名位的纠纷,既无坏人的陷害,也无恶道的恐怖,大家不必为生活忙碌,不必为人情挂心,每一个人都是莲华化生,大家在阿弥陀佛的真理中生活,一师一道,是一个非常和乐的世界。 在极乐世界里,彼此互相关照,互相和爱,大家每日禅悦为食以后,各以衣,盛众妙华,供养他方十万亿佛。他们飞行遊乐,无牵无挂,社会就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和乐。 经云:「从此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虽然他方世界的极乐净土,距离我们此方有十万亿三千大千世界之远,但此方的众生,仍有人一心不二的专诚求取往生彼土,可见他方世界给予世人的影响之深。 三.物理的世界与心理的心界 这个世界是由四大:地、水、火、风,五蕴:色、受、想、行、识,六尘:色、声、香、味、触、法所组成,我们大家就生活在四大、五蕴、六尘的物理世界中,一般人除了四大、五蕴、六尘的物理世界外,不知道探讨心里的世界。比方说,有些青年男女到佛光山遊览,一面高声谈笑,一面手提著收录音机,把声音放得很大。我常常想:你们在大都市每天被机器声、喇叭声、人声、车声,吵闹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让耳根清净,享受一下山林道场的宁静呢?难道非得用这种噪音将自己麻醉不可吗?外面五欲尘劳的世界能给我们真正的快乐吗?修行的人,眼睛一闭,不看也不听,不必好衣服穿,不必好东西吃,可是他心里的快乐与满足,不是追求物质世界的人所能体会的。 人生若能积极前进,固然很好,因为人的前面有无限宽广的世界;但如果不能前进的时候,懂得回头的世界却更重要,因为回头的世界跟前面的世界一样宽广。平常在我们活动的空间里,大家只知道向前的空间,而不知道还有一个退后的空间。如果能够同时把握著物理的两个世界,同时体会出前面后面的空间,前进的时候前进,回头的时候回头;向外求的时候向外求,向内求的时候向内求;好比人有左右两只手,顺遂自如,这就是心物一如、前后一致境界。 在佛教里有一首很有名的诗偈,描写以退为进的人生,偈云: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这首诗借著农夫弯腰插秧,告诉我们要认识自己,观照自己的本性,必须退步低头,回头的世界比向前的世界更辽阔,低头的天地比抬头的天地更宽广。农夫插秧正因为他能够退后,才能把秧苗插好。古人说:「以退为进」,又说:「万事无如退步好」,在功名富贵之前退让一步,是何等的安然自在!在人我是非之前忍耐三分,是何等的悠然自得! 有一些看到学佛的人便说:「你们信仰佛教,不抽烟喝酒,不跳舞打牌,丝毫没有人生的乐趣,这不是太消极了吗?」难道抽烟、喝酒、打牌、跳舞,才算是积极的人生吗?其实,佛教徒是深深的体会到外在的荣华富贵是虚幻不实的,而从吃喝玩乐的声色中回过头来,积极的从事内修外弘的道业,这不但不是消极,而是更积极的人生,因为这就是佛教徒看轻物理的世界,而重视心理的世界必然的途径。 心是很奇妙的,地狱、饿鬼、畜生在我们心里,天堂、菩萨、佛圣也在我们心里。常常有人问:「天堂、地狱在那里?」我告诉各位:天堂在天堂的地方,地狱在地狱的地方。你说这地方你不知道,我举个例子供你参考: 地狱在那里?你到市场,市场不是地狱吗?你进过厨房,厨房不是地狱吗?在市场里:杀啊!杀啊!红烧啊!火烤啊!这不是刀山剑树,剥皮地狱、油锅地狱吗? 天堂在那里?有些人住在高楼大厦,或寂静郊外,那种生活安乐的感受,这不是天堂吗?想到天寒地冻,我们应该到老人院、孤儿院去慰问,把温暖输送给孤苦无依的人,这种慈悲发心,不就是天堂吗? 天堂地狱在那里呢?就在我们心里!你有时贪欲,有时瞋恨,有时愚痴,那便掉进地狱、饿鬼、畜生的深渊里去了。好比早上起来,天气晴朗,身心舒畅,像在天堂一样。噢!肚子好饿,饿鬼的世界现前了;再看看餐桌上没什么好吃的佳肴美食,「讨厌!」瞋恨心一起,地狱里的世界出现了;因为不顺意,怪你怪他,不通情理,愚痴的畜生世界生起了。所以天堂地狱自有天堂地狱的地方,你如不能明白,我就告诉你天堂地狱就在你心里。 我常以工厂来比喻人心,好的工厂,出产好的成品;坏的工厂老是冒黑烟、排髒水,制造空气污染。我们的心也是一样,有时慈悲喜舍、福慧双修,有时候制造贪瞋邪见、嫉妒怨恨,各位心里是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工厂?制造什么样的产品?大家自己心里有数,不待检验局的检验产品,因为你自己就是你自己检验局的局长。 佛光山是个新建的道场,开山以来,才有十四年的历史,近几年来有许多青年在那里修行;有人一天只吃一餐;有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倒单;经常有好多人闭关修行。有人坐禅,一坐就是十小时、八小时;有人禁语,一禁语就是几周、几月。他们不收徒众,不储蓄金钱。早上四点起来早课,早餐中餐都要念供养咒过吃饭,每天有六小时讲经上课的时间。假日本来是休息,看到各地遊客和信徒参观礼佛,不由得心生欢喜,就去为大家服务;你口渴,我倒茶给你喝;你肚饿,我端饭给你吃。这本是青年菩萨的精神,他们既无待遇,又无酬劳,但有些人,吃了喝了以后,便说:「他们在做生意,没有修行。」当然,行菩萨道的人生,应该难行能行,难忍能忍,不计较误会,甚至不在乎恶意中伤。我所以引这段话说,只是说明心中有佛,人人皆佛;心中有鬼,处处皆鬼。我们创造心里的世界,提高心里生产的质量,是多么的重要啊! 一个人生活在五欲洪流之中,若能不随俗浮沈,固然难得;如果随俗同流而能不污,则更是可贵。所以远离外境,潜居山林修行,并不是上上乘;住于闹市,而仍然能够不为外境所转,才是大乘道。所以说:「大隐隐于市」,或「热闹场中做道场」。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功夫?那是因为参透外在世界的虚妄性,不追逐心外五欲六尘的世界,对于世间的一切,不会生起执著,而能过著无住的生活,享受著心内世界的融和。 古来很多大德都有这种境界,譬如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维摩诘居士的「虽处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一休和尚的「揹负女人,却能坦荡无碍」。一个人如果能不被生活所牵累,所谓「百花丛林过,片叶不沾身。」那又是何等的洒脱逍遥! 我常举苏东坡和佛印禅师打坐的事来说明心里的世界。 有一天,苏东坡到金山寺来和禅师打坐,苏东坡觉得身心舒悦,于是问禅师说:「禅师!你看我坐的样子像什么?」 「像一尊佛!」禅师回答,苏东坡听了非常高兴。过了一会儿,佛印禅师接著问苏东坡: 「大学士!你看我坐的样子像什么?」 苏东坡从来不放过嘲笑禅师的机会,立刻回答道:「像一堆牛粪!」 佛印禅师听了也很高兴。 苏东坡看到禅师被自己譬喻为牛粪,而无以回答,自己终于占了上风,欣喜万分,逢人就是:「我一向论道都输给佛印禅师,今天我可赢了!」消息传到苏小妹耳中,问道:「哥哥!你究竟怎么赢禅师的?」苏东坡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叙述了一遍。苏小妹听了苏东坡得意的报告之后,正色的道:「哥哥!你输光了,彻底的输光了,因为佛印禅师的心中如佛,所以他看你如佛;而你心中像牛粪,所以你看他才像一堆牛粪!」 心理的世界是无法伪装的,心理的净化需远离胜负心、颠倒心;心里的升华,要有平等心、尊敬心。 有心入道的人,很容易体会出物理的世界是变化无常的,是迷人骗人的,吾人唯有从物理的世界中回到心理的世界来,因为心理的世界,才是常乐我净的世界,才是如如不动而能解脱逍遥的世界。 四.生灭的世界与还灭的世界 生灭的世界,就是我们所感受到生、住、异、灭的世界,也就是生、老、病、死的世界,成、住、坏、空的世界。 生灭的世界是「四大本空,五蕴非有」的世界。山河大地,一切皆是「四大」元素假因缘和合而成。什么是「四大」呢?即地、水、火、风四大种。地以坚硬为性,水以潮湿为性,水以温暖为性,风以流动为性。地水火风是构成一切物体的主要因素,所以称为大。譬如:一个杯子,是由泥土烧成的,泥土属于地大;泥土需要渗和水,再用火烧,是有水火二大;经风吹成固体而为杯子,是有风大。 贵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也是假四和合而成。如属固体型硬性的爪齿、皮肉、筋骨为地大;属液体流动性的腺体、唾涕、脓血等为水大;体温热度属火大,呼吸动转属风大,故身体上有一大不调,即百病丛生;若四大分散,则生命死亡。 有情众生由四大、五蕴所假合。由于生命是因缘结合的关系,没有实体可得,所以说有情的肉体,也只是假合的存在而已。如和合的因缘力穷尽时,结合的关系也跟著消灭,生命的肉体,立即灭亡。所以佛陀说:「四大本空,五蕴非有。」 生灭的世界是苦多乐少的世界。苦有三种:苦苦、坏苦、行苦,欲界三苦都有,色界只有坏苦、行苦,无色界唯有行苦,这是依程度而分的。如果从内容分,则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和五阴炽盛苦。苦人们所厌弃的,但人生终不免要有许多苦痛;乐是人们所追求的,但是人生之乐却是那样的稀少与短暂。 生灭的世界是无常的世界,昨天还活蹦活跳和你大摆龙门的朋友,今天不幸和你阴两隔。昨天还是人潮拥挤的百货公司,今天被大火夷为平地。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事,你我都不知道,这不是无常的实相吗? 这个世间有太多的苦痛,给我们很大的烦恼,动摇我们身心的安住。我们必须研究佛学,求得一个不生不灭的还灭世界。什么是不生不灭的世界呢?这个意义很深、很妙,限于时间,我只能简单的向各位介绍。 什么是还灭的世界? 第一是「如」的界:如:如如不动,如的世界就是不动的世界,如来的世界,如法的世界,如实的世界。儒家也主张修养不动心,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们的心能在如如不动中安住,我们就有幸福快乐。说句老实话,人实在很可怜,人家赞美你一句「你这件衣服好美哦!」就高兴了半天。衣服很美,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也高兴。人家批评你一句,你便生气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快乐与否,全由外人左右,为什么要受别人摆布呢?就是因为没有生活在「如」的世界。 第二是「悟」的世界:悟:一切明了,悟的世界是智能的世界,光明的世界,解脱的世界,自然的世界。 悟的世界就是「啊!我懂了!」「噢!是这样啊!」悟是「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世界;是「不以得喜,不以失悲」的世界;悟是不为情爱所羁,不为生死所转的世界;悟是恢复自然,找到本家,认识自己的世界。 第三是「净」的世界:净:清净无染,净的世界就是清凉的世界,极乐国的世界,法眼净的世界,莲华藏的世界。 我们这身臭皮囊,从头到脚,有三十六物不净。而贪、瞋、痴、悔、恨、怨、怒,更时时侵扰我们,让我们不得安宁。衣服髒了要洗,身体髒了也要洗,心里不清净更需要洗。以清凉法水,洗去你心灵的污秽,以佛法的「净」来庄严自己,以佛法的「净」来化导自己。「自净其意,是诸佛教」,所谓「心净国土净」,人人都能这样,极乐世界就会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第四是「圆」的世界:圆:圆融无碍,圆的世界就是一切如日月的世界,如虚空的世界,如因果的世界,如自性的世界。 所谓圆的世界,就像大家前天来听讲佛法,昨天也来听讲佛法,今天仍来听讲佛法,有始有终,功德圆满。 人生要追求一个圆的世界,因为圆的世界就是我们人生完成的世界。 佛法讲宇宙人生,都讲圆,理要圆,事要圆,理事皆圆,事事皆圆,这也就是《华严经》所倡明的四法界的世界。所谓四法界即:事法界,是总称我人昼夜的差别现象的世界;理法界即是打破认识虚妄的现象,体认到不可思议的言亡虑绝的真理世界;理事无碍法界就是本体与现象,空有无碍的世界;事事无碍法界就是体认到时空无限无量,宇宙万有无一无关,一切同体,大小无别,一多不二的世界。我诚恳的希望,大家参加了这次的佛学讲座后,有很圆满的人生,能够体会理事圆融的世界。 今天的讲演,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天来,我把「佛教的人生观」、「佛教的唯心观」、「佛教的世界观」,都作了简单的介绍,非常感谢各位,你们好几千人不但冒著寒风来听讲,甚至有许多人没有座位,有的就坐在过道上,有的在外面看闭路电视,更有些人立于寒风中,听著扩音器的广播,实在说比我站在这里还辛苦。风雨中的冷,在你们的身上,也冷在我的心里;站在墙壁边,酸在你们的腿上,也酸在我的心上。总之,非常感谢各位,我祈求三宝加被你们大家,人人家庭美满!福慧双增!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居士:感谢佛陀慈光加被,使这次佛学讲座能顺利的进入第三天。这么多人听讲佛法,完全是佛陀的慈悲,与佛法的功德;也可以说是各位信仰的虔诚和道德修养的表现。谁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上千上万的人来承受佛法的启示,遵循佛教真理的指引,教义的规范,这真是我们人性的光辉,社会的荣采。我们从各位听闻佛法的庄严虔诚上面,看出了我们心理建设的成果。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我在要讲本题之前,先说明世界和我们的关系:儿童依赖父母而生,老人依靠拐杖而行,人类依靠世界而活。没有世界,我们生活在那里?佛法说世间有两种:一为有情世间,一为器世间,有情世间为正报,器世间为依报。依报就是我们所依的世界。人有很多种类,生命也有很多种类;所谓佛有佛的世界,人有人的世界,动物有动物的世界,甚至小蜗牛、小蚂蚁也有牠们自己的世界。人类除了占有这个世界,还要向其它世界征服。科学家在太空里找寻这个世界以外还有什么样的世界。其实,人类对自己所居住的世界,直至目前,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举个例说:喜马拉雅山常出现雪人,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有人说:只看到雪人的脚印,什么样子则不知道。可见人类对自己居住的世界,并不完全了解。小蜗牛住在贝壳里,贝壳就是牠的世界。偶而牠会头伸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所接触到的世界毕竟有限。在虚空无尽的法界里,看我们人类的世界,也是像蜗牛一样;地球,只不过是我们的贝壳而已。不管我们的世界是大是小,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和我们的关系就非常密切。我们不仅希望现实的生活多采多姿,就是做梦,也希望梦中有花有草、有房屋、有山水、有日月,这样的梦才美丽。「梦里明明有六尘,觉后空空无大千」,梦境的变化很大,如梦的世界每天都会发生种种事情,而我们无法置身事外。佛经里说:在虚空中有无数的世界,每天都有世界毁灭,也都有世界生起。例如现在科学家说世界和世界可能相碰撞,这就是证明世界会毁灭。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毁灭?什么时候毁灭?甚至于台风、洪水、地震……这种种世界上所发生的问题,那一件我们能不关心呢?理学家陆象山说得很好:「宇宙的事,乃我们自己份内的事;我们自己份内的事,也就是宇宙份内的事。」我们既关心我们的宇宙世界,各种学说就把世界定了许多不同的名称,如天地、乾坤、世间、自然、阴阳、虚空、宇宙、气、心等等不一而足。不管世界有多少名称,世界和我们的身心有著很大的关系,这是我们很容易了解的;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面,自然就会觉得世界很大,人很小;如果我们觉得世界是活在我们的心中,那就会觉得我们人很大,世界很小。王阳明先生说:「宇宙是我的心,我的心就是宇宙。」佛经说:「悟者所居之外,大地无寸土。」又说:「心外无一法。」唯识家的「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世界,只是我们心空中的一朵云彩而已。如果是一个圣者,到达觉悟了以后,宇宙世界就会自然成长在心里,除了心中的世界以外,没有其它的世界。心外的世界,是科学家那个冥顽不灵的世界,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佛教把世界放在心里,世界就有了生命,宇宙大千就是许多活动的世界。古德说:「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又说:「一色一香,无非妙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每一个有情众生,都依著自己迷悟的深浅,而能显现出不同的世界。有名的佛教掌故:「生公说法,顽石点头」,连石头那样无情的东西都会点头,可见这世界随著圣者的觉悟而一切都是活的,都是有生命的。常有人问:「山河大地,树木花草,能不能成佛?」其实,只要能觉悟此心即佛,山河大地、树木花草都会和我们一起成佛。既然知道世界和我们的关系,我们对它必须有更深一的认识。今天,我们和诸位谈的,就是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也可以说是佛教的宇宙观。我分四点来向各位说明:一.最初的世界与最后的世界世界是怎样形成的呢?「起世经」中记载:首先由于众生业缘的风刮起,在虚空中形成盘状的大气层,此大气层厚一百六十万由旬(约一亿二千八百万里),周长无数,坚固无比,即使大力士以神器也无法击破摧毁,此即为风轮。接著在大气层上空中心,由风所集,逐渐成云,凝聚成雨,下降于气层之上,形成厚八十万由旬(约六千四百万里),直径十二万三千四百五十由旬(约二百四十六万九千里)的水层,此水由于业力的缘故,不往外溢,周围并有风为墙,维持住水层,此即水轮。水轮的表面,由于众生的业风,逐渐形成乳状的表膜,其中七分之二为黄金层,七分之五为水层,此即为金轮。黄金层就是大地,地上有七座山,中间有一山,就是须弥山。须弥山四周有毗提诃(东胜神洲)、拘罗洲(北拘罗洲)、阎浮提(南赡部洲)、瞿陀尼(西牛贺洲)等四洲,其中南阎浮提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地上的九座山加上包围著九座山的八大海,再加上四洲,就构成一个须弥山的器世界,佛教称为小千世界,也就是一般所称的自然界。合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合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总合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就是三千大千世界,也叫做一尊佛的世界,虚空中有很多三千大千世界。一个须弥山,根据现代人的研究等于一个太阳系。科学家说的银河系,一个银河系据说有一千亿个太阳;银河系之上是星云团,这个星云团有一百万亿银河系;由此我们可以窥探出虚空中的世界有多少。所以佛教讲世界有多少,都是说无量无边;讲到众生有多少,都是无尽无数,不可说、不可说。当然,以我们的浅知浅识,是无法了解广大无边的世界,即使利用最快速的光,也没法绕遍宇宙。其实,吾人不要向心外去探讨世界,要向心内追求,把宇宙纳于胸中,对宇宙万物便可以了然。因为法界之宽,其实也只在当下一念。有人看到出家师父们闭关,关房只有几坪大小,不禁生出同情心,说:「师父!你好可怜!被关在那么小的地方,一定很苦恼!」其实,我们不必同情,也不必可怜他,关房虽然很小,但心里的世界却无尽之宽,宇宙万物都在我心里,只要精进修行,法喜充满,何苦之有?但这种心中觉悟的世界,并不是在迷的众生人人所有的境界,大家所依存的世界,仍是一个业力所造的世界。从心在迷的业力,形成了风轮、水轮、金轮,此即最初的世界,这最初的世界既已形成,那么,这个世界最后又会怎样呢?人生活到八十岁、一百岁,要经过生、老、病、死的循环;世界也是一样,因为世界也有成、住、坏、空的阶段。世界从成到住、住到坏、坏到空、空到成,各需要大约三亿二千万年,宇宙就在成住坏空的过程中,反覆生灭,每一周期大约要十二亿八千万年。中国人常以五千年的文化,历史自豪,其实,五千年在十二亿八千万年里是很短的时间。历史学家发掘了北京人、爪哇人,推算他们的年代,大约有三十万年、五十万年,甚至一百万年,而这一百万年在十二亿八千万年里面,也是很有限的时间。依照佛经上说:我们现在正是住劫,在住劫中又有减劫和增劫的分别。所谓减劫就是人类的寿命从八万四千岁,每经过一百年少一岁,一直减到十岁,大约需要八百万年。增劫就是人类的寿命从十岁,每经过一百年增加一岁,一直增加到八万四千岁,也大约需要八百万年。一个增劫,一个减劫,合称为一个中劫,即一千六百万年。像这样的减劫、增劫各有二十个,合计为三亿二千万年。每逢到减劫的时候,便有刀兵、疾疫、饥馑等三种小灾害产生。有人研究中国的历史,五千年中,只有九年没有刀兵之灾。大家想我们今天的生活,安和乐利,真是太幸福了。住劫三亿二千万年以后,就到坏劫,逢到坏劫终了时,由于众生业缘,出现七个太阳,燃烧成灾,如此经过七次的火灾,把初禅天以下的器世界烧坏,此时称为火灾劫,需要约十二亿八千万年的时间。其中三亿四百万年之间,有情的生物先坏;然后一千六百万年之间,自然界再灭坏。火灾劫过后(即七次火灾),产生水灾,将四禅天中的二禅天灭坏,此称为水灾劫,大约需要一亿二千八百万年。如此经过五十六次的火灾、七次的水灾,而后产生风灾,将三禅天灭坏,此称为风劫,需要六十四大劫,十亿二千四百万年的时间。火灾劫、水灾劫、风灾劫合称大三灾。火烧初禅,水淹二禅,风吹三禅,就是指上述的意义而说。四禅天则不为大三灾所坏灭,但三界之内,就是无色界的非想非非想处天,经过八万大劫,仍然是逃不了成住坏空的阶级。二.此方的世界与他方的世界此方的世界,即是指我们的这个世界,佛经称我们这个世界为娑婆世界,娑婆二字就是堪忍的意思。我们人类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就是忍耐力很大,尽管世界上有很多苦难,有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等苦,可是我们能够忍受,甚至有「宁在世上挨,不在地下埋」的说法。有人以为天上比人间好,其实天上仍然是此方的世界,「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天上的人虽然寿命长、快乐多,但人间仍有三点胜过天人:第一记忆力强,第二乐善好施,第三勇猛精进。世人的记忆、修行、精进是天人都不如的。所以,人间天上,都是一个苦乐复杂的地方,现在,各位对此方世界的人间的情况比较了解,那我就以天界为例向各位说明:人间之上为四天王天,四天王天寿命五百岁,约等于人间九百万岁;四天王天之上为忉利天,寿命一千岁,约等于人间一千八百万岁;夜摩天二千岁,约等于人间三千六百万岁;兜率天四千岁,约等于人间七千二百万岁;化乐天八千岁,约等于人间一亿四千四百万岁;他化自在天一万六千岁,约等于人间二亿八千八百万岁。初禅的梵众天寿半劫,梵辅天一劫,四禅的色究竟天一万六千劫,无色界的非想非非想处天八万大劫,约等于我们世间成住坏空八万次。乍听起来好令人羡慕,每个人可能会想:如果我们的生命有这么长该有多好呢!其实,不必羡慕,升天固然有升天的福,但天上并不是一个最好、最究竟的地方,因为天福终有享尽的时候,那时五衰相现((1)衣裳垢腻(2)头上花萎(3)身体臭秽(4)腋下出汗(5)不乐本座),仍然逃不了生死无常的定律,最后还要堕落。如果能解脱此方的生死界,到达到他方的涅槃境,那才是真正永恒的无量寿。谈过天人的寿命,再说到天上有情的身高:有人说古代的人比现代的人高,过去有所谓「六尺童子」,儿童能身高六尺,以我为例,现在常有人说我长得非常高大,但我还不到六尺高哩。我们看三国演义,书上形容张翼德身长丈二,手拿丈八钢矛,大吼一声,出场了。国父纪念馆很大,门也很高,假如张翼德来时,不知道是不是能抬头挺胸的走进来?四天王身高半由旬(约人间十里),等于从国父纪念馆到新店;忉利天身长一由旬(二十里),快到桃园了;他化自在天十六由旬(三百二十里),从台北快到高雄了;色究竟天一万六千由旬(三十二万里)。科学家用火箭送太空人上月球,月球距离地球,只有二十四多万里,色究竟天的人,手不必举,便可把月亮拿下来了。不要以为我在讲神话,宇宙虚空无量无边,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浅知浅识所能想象的。这么多的天人,他们的衣著是怎样的呢?天界众生越高,穿的衣服越轻。欲界四天王天,衣长二十里,重二分;兜率天长一百六十里,重一铢半(一两有四十八铢);他化自在天衣长六百四十里,重半铢;色界的梵众天不穿衣服,却和穿没有什么分别,随他的身形自然有光明胜妙的天衣。这些事说来神妙不可测,我们不多讲,其实,经过科学的不断进步,人类到太空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其它世界也有科学的发明,即使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来的。近几年来,「飞碟」经常出现,世界各地都有外星人来过的纪录,不是很好的证明吗?再以饮食来说,人类每天要吃三餐,要有蛋白质、脂肪、醣类、维生素……等养分来资养色身,天人他们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欲界有情食自然食、净揣食,以衣被细滑为食、澡浴感受为食;色界有情以喜为食,以禅悦为食;无色界有情以意为食。他们生活状况又是如何呢?四天王天男女婚嫁,肉体触爱,与人类相同,忉利天也是这样的;夜摩天相互拥抱而成欲;兜率天执手而成欲;化乐天相视微笑而成欲;他化自在天暂视而成欲。此方的世界是生死轮回的世界,是苦空无常的世界。佛教说到他方世界,大都指常乐我净的胜妙世界,清净安乐的无忧世界,这些他方世界中因缘最殊胜的是东方药师如来的琉璃净土,与西方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到底他方世界是什么样的情况呢?药师如来的琉璃净土,是一个经济不必忧愁,民生物质非常丰富的地方。在那个世界里到处有金银财宝,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建筑物。人民的衣食住行,极易获得;大众的娱乐器材,也都是随心所欲。药师净土的世界,可以说是众生净化、社会净化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女人,各位男士听到这里不必惊讶,以为没有女人,那多没有意思;女人也不必紧张,以为没有女人,我们女众怎么办呢?要知道在药师净土里男女往来,根本就没有男女相,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因为没有女人,就没有酒家、没有舞厅,这样的社会,女人可以放心,男人不会拈花惹草,不会金屋藏娇,家庭纠纷的问题也就可以解决了。在琉璃世界里不但没有男人女人,而且没有恶趣,没有地狱、没有畜生、也没有饿鬼,所以琉璃净土也没有斗争、没有烦恼,更没有各种杀生、赌博、酒家、算命等等的恶业,可以说在那个社会里众生都是菩萨,都是大善知识。和琉璃净土同样的就是极乐净土,在极乐世界里,就时间来说,没有寒来暑往,气候永远是清凉爽快的,所谓微风吹动,比冷气还要舒服。在极乐世界里,从来不会为空间的问题困扰,不会有拥挤的现象,不会有侵略的事故发生。在极乐世界里每个人都能飞行自在,因为大家都在时空无限的世界里生活。在极乐世界里,不会为每日衣食问题而感到困扰,他们穿衣,有自然的衣穿;他们吃饭,有自然的饭吃。甚至他们只要念佛、念法、念僧就会饱了,有时不一定用嘴吃东西,眼睛也可以吃,眼睛看阿弥陀佛的庄严相好就可以饱了。在极乐世界的物质生活上,永远没有匮乏,不会争夺;在人际关系上,都是诸上善人,俱会一处,没有人我是非的苦恼,没有男女的情怨的罪恶,没有经济的占有,没有名位的纠纷,既无坏人的陷害,也无恶道的恐怖,大家不必为生活忙碌,不必为人情挂心,每一个人都是莲华化生,大家在阿弥陀佛的真理中生活,一师一道,是一个非常和乐的世界。在极乐世界里,彼此互相关照,互相和爱,大家每日禅悦为食以后,各以衣,盛众妙华,供养他方十万亿佛。他们飞行遊乐,无牵无挂,社会就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和乐。经云:「从此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虽然他方世界的极乐净土,距离我们此方有十万亿三千大千世界之远,但此方的众生,仍有人一心不二的专诚求取往生彼土,可见他方世界给予世人的影响之深。三.物理的世界与心理的心界这个世界是由四大:地、水、火、风,五蕴:色、受、想、行、识,六尘:色、声、香、味、触、法所组成,我们大家就生活在四大、五蕴、六尘的物理世界中,一般人除了四大、五蕴、六尘的物理世界外,不知道探讨心里的世界。比方说,有些青年男女到佛光山遊览,一面高声谈笑,一面手提著收录音机,把声音放得很大。我常常想:你们在大都市每天被机器声、喇叭声、人声、车声,吵闹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让耳根清净,享受一下山林道场的宁静呢?难道非得用这种噪音将自己麻醉不可吗?外面五欲尘劳的世界能给我们真正的快乐吗?修行的人,眼睛一闭,不看也不听,不必好衣服穿,不必好东西吃,可是他心里的快乐与满足,不是追求物质世界的人所能体会的。人生若能积极前进,固然很好,因为人的前面有无限宽广的世界;但如果不能前进的时候,懂得回头的世界却更重要,因为回头的世界跟前面的世界一样宽广。平常在我们活动的空间里,大家只知道向前的空间,而不知道还有一个退后的空间。如果能够同时把握著物理的两个世界,同时体会出前面后面的空间,前进的时候前进,回头的时候回头;向外求的时候向外求,向内求的时候向内求;好比人有左右两只手,顺遂自如,这就是心物一如、前后一致境界。在佛教里有一首很有名的诗偈,描写以退为进的人生,偈云: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这首诗借著农夫弯腰插秧,告诉我们要认识自己,观照自己的本性,必须退步低头,回头的世界比向前的世界更辽阔,低头的天地比抬头的天地更宽广。农夫插秧正因为他能够退后,才能把秧苗插好。古人说:「以退为进」,又说:「万事无如退步好」,在功名富贵之前退让一步,是何等的安然自在!在人我是非之前忍耐三分,是何等的悠然自得!有一些看到学佛的人便说:「你们信仰佛教,不抽烟喝酒,不跳舞打牌,丝毫没有人生的乐趣,这不是太消极了吗?」难道抽烟、喝酒、打牌、跳舞,才算是积极的人生吗?其实,佛教徒是深深的体会到外在的荣华富贵是虚幻不实的,而从吃喝玩乐的声色中回过头来,积极的从事内修外弘的道业,这不但不是消极,而是更积极的人生,因为这就是佛教徒看轻物理的世界,而重视心理的世界必然的途径。心是很奇妙的,地狱、饿鬼、畜生在我们心里,天堂、菩萨、佛圣也在我们心里。常常有人问:「天堂、地狱在那里?」我告诉各位:天堂在天堂的地方,地狱在地狱的地方。你说这地方你不知道,我举个例子供你参考:地狱在那里?你到市场,市场不是地狱吗?你进过厨房,厨房不是地狱吗?在市场里:杀啊!杀啊!红烧啊!火烤啊!这不是刀山剑树,剥皮地狱、油锅地狱吗?天堂在那里?有些人住在高楼大厦,或寂静郊外,那种生活安乐的感受,这不是天堂吗?想到天寒地冻,我们应该到老人院、孤儿院去慰问,把温暖输送给孤苦无依的人,这种慈悲发心,不就是天堂吗?天堂地狱在那里呢?就在我们心里!你有时贪欲,有时瞋恨,有时愚痴,那便掉进地狱、饿鬼、畜生的深渊里去了。好比早上起来,天气晴朗,身心舒畅,像在天堂一样。噢!肚子好饿,饿鬼的世界现前了;再看看餐桌上没什么好吃的佳肴美食,「讨厌!」瞋恨心一起,地狱里的世界出现了;因为不顺意,怪你怪他,不通情理,愚痴的畜生世界生起了。所以天堂地狱自有天堂地狱的地方,你如不能明白,我就告诉你天堂地狱就在你心里。我常以工厂来比喻人心,好的工厂,出产好的成品;坏的工厂老是冒黑烟、排髒水,制造空气污染。我们的心也是一样,有时慈悲喜舍、福慧双修,有时候制造贪瞋邪见、嫉妒怨恨,各位心里是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工厂?制造什么样的产品?大家自己心里有数,不待检验局的检验产品,因为你自己就是你自己检验局的局长。佛光山是个新建的道场,开山以来,才有十四年的历史,近几年来有许多青年在那里修行;有人一天只吃一餐;有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倒单;经常有好多人闭关修行。有人坐禅,一坐就是十小时、八小时;有人禁语,一禁语就是几周、几月。他们不收徒众,不储蓄金钱。早上四点起来早课,早餐中餐都要念供养咒过吃饭,每天有六小时讲经上课的时间。假日本来是休息,看到各地遊客和信徒参观礼佛,不由得心生欢喜,就去为大家服务;你口渴,我倒茶给你喝;你肚饿,我端饭给你吃。这本是青年菩萨的精神,他们既无待遇,又无酬劳,但有些人,吃了喝了以后,便说:「他们在做生意,没有修行。」当然,行菩萨道的人生,应该难行能行,难忍能忍,不计较误会,甚至不在乎恶意中伤。我所以引这段话说,只是说明心中有佛,人人皆佛;心中有鬼,处处皆鬼。我们创造心里的世界,提高心里生产的质量,是多么的重要啊!一个人生活在五欲洪流之中,若能不随俗浮沈,固然难得;如果随俗同流而能不污,则更是可贵。所以远离外境,潜居山林修行,并不是上上乘;住于闹市,而仍然能够不为外境所转,才是大乘道。所以说:「大隐隐于市」,或「热闹场中做道场」。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功夫?那是因为参透外在世界的虚妄性,不追逐心外五欲六尘的世界,对于世间的一切,不会生起执著,而能过著无住的生活,享受著心内世界的融和。古来很多大德都有这种境界,譬如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维摩诘居士的「虽处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一休和尚的「揹负女人,却能坦荡无碍」。一个人如果能不被生活所牵累,所谓「百花丛林过,片叶不沾身。」那又是何等的洒脱逍遥!我常举苏东坡和佛印禅师打坐的事来说明心里的世界。有一天,苏东坡到金山寺来和禅师打坐,苏东坡觉得身心舒悦,于是问禅师说:「禅师!你看我坐的样子像什么?」「像一尊佛!」禅师回答,苏东坡听了非常高兴。过了一会儿,佛印禅师接著问苏东坡:「大学士!你看我坐的样子像什么?」苏东坡从来不放过嘲笑禅师的机会,立刻回答道:「像一堆牛粪!」佛印禅师听了也很高兴。苏东坡看到禅师被自己譬喻为牛粪,而无以回答,自己终于占了上风,欣喜万分,逢人就是:「我一向论道都输给佛印禅师,今天我可赢了!」消息传到苏小妹耳中,问道:「哥哥!你究竟怎么赢禅师的?」苏东坡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叙述了一遍。苏小妹听了苏东坡得意的报告之后,正色的道:「哥哥!你输光了,彻底的输光了,因为佛印禅师的心中如佛,所以他看你如佛;而你心中像牛粪,所以你看他才像一堆牛粪!」心理的世界是无法伪装的,心理的净化需远离胜负心、颠倒心;心里的升华,要有平等心、尊敬心。有心入道的人,很容易体会出物理的世界是变化无常的,是迷人骗人的,吾人唯有从物理的世界中回到心理的世界来,因为心理的世界,才是常乐我净的世界,才是如如不动而能解脱逍遥的世界。四.生灭的世界与还灭的世界生灭的世界,就是我们所感受到生、住、异、灭的世界,也就是生、老、病、死的世界,成、住、坏、空的世界。生灭的世界是「四大本空,五蕴非有」的世界。山河大地,一切皆是「四大」元素假因缘和合而成。什么是「四大」呢?即地、水、火、风四大种。地以坚硬为性,水以潮湿为性,水以温暖为性,风以流动为性。地水火风是构成一切物体的主要因素,所以称为大。譬如:一个杯子,是由泥土烧成的,泥土属于地大;泥土需要渗和水,再用火烧,是有水火二大;经风吹成固体而为杯子,是有风大。贵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也是假四和合而成。如属固体型硬性的爪齿、皮肉、筋骨为地大;属液体流动性的腺体、唾涕、脓血等为水大;体温热度属火大,呼吸动转属风大,故身体上有一大不调,即百病丛生;若四大分散,则生命死亡。有情众生由四大、五蕴所假合。由于生命是因缘结合的关系,没有实体可得,所以说有情的肉体,也只是假合的存在而已。如和合的因缘力穷尽时,结合的关系也跟著消灭,生命的肉体,立即灭亡。所以佛陀说:「四大本空,五蕴非有。」生灭的世界是苦多乐少的世界。苦有三种:苦苦、坏苦、行苦,欲界三苦都有,色界只有坏苦、行苦,无色界唯有行苦,这是依程度而分的。如果从内容分,则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和五阴炽盛苦。苦人们所厌弃的,但人生终不免要有许多苦痛;乐是人们所追求的,但是人生之乐却是那样的稀少与短暂。生灭的世界是无常的世界,昨天还活蹦活跳和你大摆龙门的朋友,今天不幸和你阴两隔。昨天还是人潮拥挤的百货公司,今天被大火夷为平地。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事,你我都不知道,这不是无常的实相吗?这个世间有太多的苦痛,给我们很大的烦恼,动摇我们身心的安住。我们必须研究佛学,求得一个不生不灭的还灭世界。什么是不生不灭的世界呢?这个意义很深、很妙,限于时间,我只能简单的向各位介绍。什么是还灭的世界?第一是「如」的界:如:如如不动,如的世界就是不动的世界,如来的世界,如法的世界,如实的世界。儒家也主张修养不动心,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们的心能在如如不动中安住,我们就有幸福快乐。说句老实话,人实在很可怜,人家赞美你一句「你这件衣服好美哦!」就高兴了半天。衣服很美,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也高兴。人家批评你一句,你便生气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快乐与否,全由外人左右,为什么要受别人摆布呢?就是因为没有生活在「如」的世界。第二是「悟」的世界:悟:一切明了,悟的世界是智能的世界,光明的世界,解脱的世界,自然的世界。悟的世界就是「啊!我懂了!」「噢!是这样啊!」悟是「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世界;是「不以得喜,不以失悲」的世界;悟是不为情爱所羁,不为生死所转的世界;悟是恢复自然,找到本家,认识自己的世界。第三是「净」的世界:净:清净无染,净的世界就是清凉的世界,极乐国的世界,法眼净的世界,莲华藏的世界。我们这身臭皮囊,从头到脚,有三十六物不净。而贪、瞋、痴、悔、恨、怨、怒,更时时侵扰我们,让我们不得安宁。衣服髒了要洗,身体髒了也要洗,心里不清净更需要洗。以清凉法水,洗去你心灵的污秽,以佛法的「净」来庄严自己,以佛法的「净」来化导自己。「自净其意,是诸佛教」,所谓「心净国土净」,人人都能这样,极乐世界就会呈现在大家的面前。第四是「圆」的世界:圆:圆融无碍,圆的世界就是一切如日月的世界,如虚空的世界,如因果的世界,如自性的世界。所谓圆的世界,就像大家前天来听讲佛法,昨天也来听讲佛法,今天仍来听讲佛法,有始有终,功德圆满。人生要追求一个圆的世界,因为圆的世界就是我们人生完成的世界。佛法讲宇宙人生,都讲圆,理要圆,事要圆,理事皆圆,事事皆圆,这也就是《华严经》所倡明的四法界的世界。所谓四法界即:事法界,是总称我人昼夜的差别现象的世界;理法界即是打破认识虚妄的现象,体认到不可思议的言亡虑绝的真理世界;理事无碍法界就是本体与现象,空有无碍的世界;事事无碍法界就是体认到时空无限无量,宇宙万有无一无关,一切同体,大小无别,一多不二的世界。我诚恳的希望,大家参加了这次的佛学讲座后,有很圆满的人生,能够体会理事圆融的世界。今天的讲演,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天来,我把「佛教的人生观」、「佛教的唯心观」、「佛教的世界观」,都作了简单的介绍,非常感谢各位,你们好几千人不但冒著寒风来听讲,甚至有许多人没有座位,有的就坐在过道上,有的在外面看闭路电视,更有些人立于寒风中,听著扩音器的广播,实在说比我站在这里还辛苦。风雨中的冷,在你们的身上,也冷在我的心里;站在墙壁边,酸在你们的腿上,也酸在我的心上。总之,非常感谢各位,我祈求三宝加被你们大家,人人家庭美满!福慧双增!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信徒: 我们一连三天的讲座,第一天讲的是“行为平坦的道路”,在个人行为合理化之后,进而要追求“身心安住的家园”;身心安住了,其实还不尽圆满,必须更进一步提升生命的境界,唯有在生命升华的世界里,才能获得真正究竟的快乐。 在二十世纪的今日社会中,我们受尽文明弊病的困扰,已经逐渐丧失了自然的气息,人人承受各式各样来自家庭、学校、社会等等不同场所的折磨与压力,譬如情感争执、朋友社交、事业竞争,乃至政治、经济等各层次的问题,可以说层出不穷,千变万化。因此,我们不仅要使身心切实安住了,还要追求生命最高的境界,这样才能免于随波逐流,同流合污。 如何才能使生命获得升华呢?在佛教里告诉我们许多修行的方法,其中以禅的功夫最为简易可行,虽然佛法中,如大乘提到的八宗,有很多切实可行的途径,足以涤虑澄思,净化身心,使生命自然升华,不过这些方法,都不如禅来得直接、透彻。今天我就藉禅的方法,告诉各位如何提升生命的境界。 参禅有几个要领必须注意:(1)不说破,(2)提起疑情,(3)把握禅机,(4)行脚参访,(5)实证开悟。禅是不可以用语言文字道断的,说破了就不是禅,而是糟粕的知解。禅注重自身的实地参究,禅要提起疑情,好比撞钟,用力越大,回声越响。当我们对生命本质的疑问越深时,所得到的答案将越真实。参禅访道,把握住机锋的相对很重要,好比照相要调好焦距,穿针要对准针孔,参禅不对机或失去先机,就不能开悟。禅重视实际的身体力行,打坐观想固然是一种禅,日常的行住坐卧也是一种禅,禅者有时为了参透一句话,不惜穿起芒鞋踏遍岭上云朵,为的是找寻明师善知识,除却心头上的那份悄然。禅师们说“借此闲房又一年,岭云溪月伴枯禅;明朝欲下岩前路,又向何山石上眠?”这种行云流水的闲适自在就是禅。当然参禅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证悟清净的自性,所谓明心见性的功夫。有了这五项要领,大概就能体会到禅深深的奥妙了。 下面我从四个角度来和各位谈谈生命升华的禅者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从平常的事务里看禅的世界 大部分的人总以为禅一定要在禅定里面才可以修行,有些人更认为盘起腿来打坐,闭目敛神,眼观鼻、鼻观心才是禅。打坐当然是禅,但是禅却不仅仅限于打坐而已,举手投足,一言一笑,无非是禅。乃至随时随地的举手投足,行住坐卧、担薪运水、饮食睡眠,都充满禅机。禅是无所不在、遍于一切的。为什么说禅是无所不在、遍于一切的呢?有一天,沩山禅师询问前来探望他的徒弟仰山说: “你整个夏天不见人影,都做了些什么呀!”意思是说这些日子不参禅、不修行,白白糟蹋了光阴。 仰山如是回答:“师父!我耕了一块田,收了一篮果实。” 师父一听,非常欢喜,于是就说:“果真如是,这个假期你就没有空过了。” 沩山禅师的意思说:从现实生活来看,如果真的种了一块田地,也实在有了丰收;在参禅意义上,则是种下了他日成佛作祖的因缘。 徒弟仰山禅师被师父这么一问,也反过来问师父说:“师父啊!这个假期,您又做了什么了?” “我白天吃饭,晚上睡觉。” 仰山禅师听了,赞叹答道:“唉!师父,这个夏天您也没有空过时光。” 这种完全投注生命的日常生活,就是禅,也就是升华的世界。正因为沩山禅师得到禅的妙用,才能白天夜晚自在安详,无论饮食睡眠都能正常自然,所以说禅真是无所不在,遍于一切。 现在一般人,被功名利禄、亿万金钱搞得纠缠不清,不仅寝食难安,连坐立都不定。譬如回到家里,正想坐定安心吃一顿饭,电话铃响了,一听又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甚至半夜回家,倒头将睡,门铃又响了,又有不速之客来商量重要的业务;只要眼一闭,心神就不宁,恐怕这一打盹,生意就在懵懂当中泡汤了。终日浑浑噩噩、汲汲营营,没有一点属于自我宁静的时间,这种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一个禅者的生活,所谓“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是多么洒脱自如啊!禅的日常生活是尽量将生活简单化、艺术化、纯粹化。 什么是禅者简单化、艺术化、纯粹化的生活?我以一首偈语来表达禅者的生活情形:“衣单二斤半,洗脸两把半,吃饭三称念,过堂五观想。”禅者的衣服非常简单,捆绑起来不及两斤半重,因此可以随时肩挑,云游四海,不像一般人出门穿衣,挑三拣四的,还不能称意。有些人为了出来听一场讲演,或是参加宴会,常常为了选一件最合心意的衣服而伤透脑筋,最后干脆不出去,省得麻烦。各位仔细想一想,为了一件衣服的颜色、长短、合适与否,而错过一场千载难逢的机缘聚合,不是太可惜了吗?所以衣服多不一定就是好,少也不见得坏,多少不放在心上,不当做一回事,生活自然简化了,气躁心烦的时候当然日渐稀少,这样不就是最自在的生活方式吗?生活能够简单化,自然能够淡泊于物质,不追逐名闻利养,再苦的日子也能把它艺术化、纯粹化。 我记得年轻的时候,在禅堂参禅,每天早上醒来,两百个人共用一盆水,各位不要詑异,以为不可思议,其实一个禅者的生活不只是“衣单两斤半”,而且是“洗脸两把半”。什么是“洗脸两把半”呢?就是一盆水,毛巾一沾,抹一抹脸,是一把;再沾第二回,擦一擦脸孔,是两把;这时候水已经所剩无几了,只好半湿巾角,随意往脸再拭一下,这就是两把半。一盆水经过两百多个人洗用后,水不见了,浮现盆中的是一层泥沙。 各位也许会取笑出家人真肮脏、邋遢,其实洗脸水虽然很污浊,但是出家人的心却十分的清净。正因为禅者在简易的生活中,心早已不为物役,根本不再计较生活的浮华,在简单平易的心境中,能把常人以为贫乏的痛苦艺术化、纯粹化。如此艺术化、纯粹化的自然境地,正是一个禅者的日常生活。 除此之外,禅者吃饭时要三称念、五观想,把诸佛众生存系在心中,以感恩、惭愧、忍辱、平等的心,来等视世间的一切。禅者这种随缘逍遥、无求自在的境界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外出参禅和受戒,扁担绳子随身带;出坡作务天天有,为求身心永康泰。”在禅者认为,平常洗碗、扫地、除草、耕田的工作劳动之中,到处都充满禅机,细细去品尝,到处洋溢着禅趣。能够保持“若无闲事挂心头”的一颗心,自然“便是人间好时节”了。因此对禅者来说,平常多么繁琐的事务也要把它简易化,人际来往复杂的关系也要把它艺术化,保持康泰的身心,纯净的心灵。有的人碰到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往往就挂碍在心上,久而久之,酿成了心病,无法体会禅者这种“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去住无心、洒脱放旷的生活。既然不能体会,当然更谈不上生命的升华了。 日本曹洞宗的祖师道元禅师,年轻的时候到中国天童寺参学。有一天日正当中,看到寺中一位年老的出家人在路旁汗流满面的晒干菜,道元禅师走上前,开口问道:“老师父!你年纪多大了?” “七十八岁。” “哎呀!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不教人代作呢?” 老和尚转目正视道元禅师说:“别人不是我呀!自家分内的事,别人如何代替呢?小便盥洗的本分事,别人代替得了吗?” 道元禅师听了憬然有悟,还是不忍心地说:“那么,天气这么酷热,何必一定现在作呢?” “不是现在,更待何时才是晒干菜的时候呢?” 禅者他们参禅的态度是尊天敬地,毕恭毕敬,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机缘,他们以平常心来对待日常的生活,乃至以平常心来庄严未来的世界,而这未来庄严美丽的世界,都在当下的转换中提升。 在中国禅宗史上,先有马祖道一禅师创丛林,继有百丈怀海立清规于后,留下千年奉为圭臬的制度。百丈并且为自己定下一条律则:“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中国佛教自此走向农禅的大道,禅从此落实于中国的大地,和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禅者的日常生活虽然无所用心,自在洒脱,但是绝对不是放荡不羁、游手好闲,有许多禅师勤奋参学、素简守道的态度是令人十分起敬的,他们不仅在搬柴运水时参禅,连举眉瞬目都不放过丝毫禅机,如同永嘉大师说:“行也禅,坐也禅,语默动静体安然。”对真正的禅者而言,在平常生活之中,禅是触目即是,无所不在的。 有时当我们看到参禅的禅者生活俭朴,表面看来,似乎苦在其中,我们切莫以怜悯的眼光视之,其实他们的内心世界已经充实圆满,所流露的神态则是自然而然对参禅悟道的一份向往与追求。佛鉴禅师一钵囊、一鞋袋,穿戴多年,百缀千补,仍然舍不得丢弃。有人劝他更换新的,他说:“这些东西,自从我出夔关以来,至今仅仅用了五十年,怎么能够半途弃置不要呢?” 禅者这种超然物外、恬淡知足的升华境界,不正是我们所渴求的吗?因此我们要从日常生活去体悟俯拾即是的禅意,然后把体悟所得的禅悦化为生命升华的动力。 二、从矛盾的语言里看禅的世界 从禅者日常生活的世界里,可以证悟升华的生命,但是如何在禅师们的对话语句之中,去透悟禅的境界呢? 我们常常感觉到禅师们的对话是风马牛不相及,颠倒错置。比如你问禅师们:“这朵花如何?好看吗?”他可能回答:“天可能快要下雨了。”你问他:“吃过饭了吗?”他会告诉你:“啊!那里有人饿死。”你问他:“佛法大意如何?”他或许会如是说道:“吃饭、睡觉而已矣!”你被这么一答,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觉得禅者尽在答非所问,不知所云。 其实不然,他们不但没有答非所问,而且是切中玄机。严格说来,两个没有共同经验的人是极难声气互通的,对于一个没有见过山水的人,费尽口舌为他描述山水之情,尽管维妙维肖,也只是对牛弹琴,白费功夫罢了。同样的,对一个没有禅悟经验的人谈禅,更是如同蚊子叮铁牛,浪费唇舌而已。虽然如此,但是禅师们还是要说,因为说总比不说来得实在,而这正是禅的妙处,也是禅者的慈悲。 譬如有位禅师说:“南山起云,北山下雨。”又说:“眭州的马吃草,益州的马腹胀。”乍看之下,一点也不合常理、不合逻辑,但是如果仔细去参究,处处都是增广智慧的禅机。因为一般人的观念,物是物,我是我,物我彼此对立,纵有关系也是相互的。这种观念完全起源于分别、对待的心识活动,根本不是究竟真理。由这种邪见衍生的纠执,常常会造成一些无谓之争,意气之斗。而禅师却早已剔除差别心,从觉悟的自性海中流露平等的智慧,透视诸法实性的平等一如,因此宇宙万物在他们看来,没有物我的分别,内外的不同。这种融合的境界就是生命的升华。 所以,我们要能从禅师们的矛盾语句当中,去发掘智慧之花,进而提升生命的境界。 傅大士有一首禅诗说:“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假使这首诗是出自一位小学生的作品,必定被老师评为不合情理,不切实际,但这却是从禅师的证悟自性之中所流露出来的智慧。禅虽然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但是从禅诗里,可以体会到禅师证悟世界的意境。 这整首诗,其实就是矛盾的调和,单从空字解说,便已蕴涵了一切万有,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在禅师的智慧中,空是一切万有的来源,宇宙不空,便不能覆载万物;心灵不空,如何包容三千?禅师说:“空手把锄头”,事实上空手把持的岂止是一把锄头?而是整个宇宙三千、法界虚空,由此可见禅师的包容之心。“步行骑水牛”是一种悠然忘我、逍遥自得的境界,心为物系,乘坐在豪华的轿车上仍然不能自在;心无磊块,骑牛步行一样的徜徉快乐。“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通常一般人会认为流的是水而不是桥,这种心态根源于差别的观念,我们的心有了差别,所以外境有动静、内外,乃至大小、上下的种种现象产生,而禅师的境界是动静一如、内外合一。譬如我站在这里演讲,有些人挤在外面进不来,我看了不放心便说: “你们不要站在外面,到里面来听。” 但是对方有人却说:“大师!您不要站在外面讲话,到里面来休息吧!” 因此内外、上下等任何纠执,完全起自于我们差别、对待的心识,而这种心识活动,却存乎“一念之间”。其实里里外外的人来人往,都是整体共存的。因此我们如何从禅师们矛盾的语句中,去勘破纷纭虚妄的表象,根除我们的分别心,不为风、幡所动,才能进入禅的世界。 佛印禅师有一首脍炙人口的禅诗说: “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现前一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 这首诗启发了甚深的含意:宋朝有名的苏东坡和秦少游,两人都是当时的文豪,常因论道互不相让而起争执,有一次他们共同进食的时候,恰巧迎面走来一位满身邋遢的人,可能是太久没有沐浴的缘故,身上爬满了虱子。苏东坡见状,首先开口道:“这人真脏,身上的污垢都生虱子了。” 秦少游坚持说:“不对,虱子是从棉絮中生出来的。” 两人因此争执不下,一定要找个人评论公道,于是便决议找佛印禅师评评理。两人在事先都去找过佛印禅师,要佛印禅师务必帮自己的忙,因为这项争赌不仅是一席酒食的输赢而已,而是颜面招架的问题。过了几天,揭晓答案的日子到了,两人都自以为稳操胜算,洋洋得意请佛印禅师评断。佛印禅师看看两人,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说: “这虱子的头是从污垢生出来的,而虱子的脚嘛,却是从棉絮生出来的,现在你们两人都输了,要请我吃宴席吧!” 佛印禅师于是有感而发写了这首诗,整首诗就是要我们舍弃妄想分别,根本无须去探究虱子的来源,无端制造不必要的矛盾,进而把矛盾的事相转化为融合的境界。但是这种矛盾的语句,并不是人人可为,没有透彻的体悟而随意乱说,口舌逞能,有时反而会贻笑大方。 有个年轻人眼见一位老和尚迎面而来,还兀自端坐在地上,不知道起身礼敬迎接,这位老和尚走近他,开口说:“年轻人,你怎么不知礼貌,看到长老还不起身迎接呢?” 年轻人趾高气扬,自以为是打着禅机说:“我坐着迎接你,就是站着迎接你了。” 老和尚一听,上前打了这年轻人一记耳光,年轻人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之后,两眼直冒怒火,大声喝道:“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我打你就是没有打你呀!” 所以,在没有经过实际的体悟心证,就学起鹦鹉说话,只不过是拾人牙慧,卖弄玄虚,迟早会露出马脚,被人识破的。 唐朝的黄檗禅师,出外游学时,半路遇见一个深藏不露的高僧,两人一起同行,走到一处碰到溪水暴涨,不能过河。 黄檗禅师便将锡杖往水中一插,脱去脚靴倒挂在杖头,然后立地打坐起来。高僧见状便说:“过去,过去呀!” 黄檗仍旧坐在原地,面不改色地说:“要过你自己过,我要在此地休息。” 高僧于是自己渡河去了,行在水中如履平地,涉过水中央时,还转头叫黄檗禅师: “喂!跟上来,跟上来。” 黄檗禅师见他果真自己行渡过溪,大喝一声说道: “早知道你是个自了汉,便先斩断你的双腿,不让你过河。” 高僧哈哈大笑地说:“伟大,伟大!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乘法器。” 各位可能不了解其中的玄妙处,尤其当黄檗禅师恶言相对时,高僧反倒哈哈大笑,赞叹黄檗禅师为伟大的大乘法器。禅的转机在此,禅悟也在此。正因为黄檗禅师看到眼前居然是一个自利而不利人的自了汉,因此才喝斥他,给他一番提拨。而这位高僧是一个在天台山证悟得道的大阿罗汉,是故意来试验黄檗禅师的道行,一听到黄檗禅师早有自觉觉人、自度度人的器度,因此才称赞他为济世利群的大乘菩萨。 从以上一些例子来看,可以知道禅师的矛盾言语其实都是透过禅悟的自性所流露出来的智慧,我们可以从中体会他们生活的境界,何止如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境地而已?陶潜的心灵境界是澄明通净的,但是还有“境、我”之分,并且尚有车水马龙、桃花源地的差别,而禅者的心却早已根除这种分别意识,就禅师而言,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可以是参禅的山水地,何必一定要桃源林下;刀山剑树也可以是法座禅:,何必一定要软垫敷具。禅师有一首诗描写得好: “刀山剑树为宝座,龙潭虎穴作禅床; 道人活计原为此,劫火烧来也不忙。” 三、从艺术的生活里看禅的世界 前面提到禅者生活的艺术化,现在我就以禅的艺术生活,来说一说禅者升华的境界。时下一般住屋,大抵都是高楼大厦,里里外外的装潢格式,可以说十分进步,不但要求新颖堂皇,更讲究美仑美奂艺术化,譬如庭前庭后绿意盎然,立地长窗满是生趣,这一切无非是艺术化的表征,其实也是禅机的运作显露。禅既然无所不在,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那么,我们怎可轻易放弃周遭的任何禅机呢?现在我从四个层面来说明禅者的艺术生命: (一)禅园 我听说有一家百货公司曾经发出广告,要展示“禅”,我一听,不知道如何以现代文明来展示禅,便抽身前往探个究竟。原来,生意人也解禅机,知道从禅的生机去表现一种至真至善的美。那怕仅是一块板模,几笔彩画,也能将禅园那种寂静、融和的意境表达出来,使原本坚硬无情的文明产物跃出生命之光与禅之花。我置身其中真是欢喜,恍如到了一片人间仙境,感觉到高深悠远的意境。 日本京都有一间龙安寺,闻名遐迩,前往日本的游客们大多会去参观。龙安寺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庭园,这座庭园没有青翠繁郁的花草树木,只有十几块的石头和许多白砂铺成,看起来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经过禅者的灵巧设计,深具吸引力。许多人一到了这里,静静地坐在玄关上,望着冰冷却柔暖的白石,任想像海阔天空的飞驰,翱翔在禅那深旷空灵的世界。 中国有一句老话:“天下名山僧占多”,天下的名山灵刹全出自禅者的妙手,峨嵋、普陀、五台、九华四大名山,乃至近代的上海哈同花园,都表现了禅园特有的韵致,禅园的建筑风格并且深深影响中国庭园的设计,尤其今日我们讲求美化家园、美化心灵,禅园应该可以提供我们宝贵的参考。 (二)禅画 画,是生命最深沉的静态表征,但一幅画的经营过程却是动态的。画舞狮所呈现的可能是一只沉寂入定的圣兽,但是画家描摹的过程也许不知看尽多少舞狮的情状;画宁静大海的沉,和浅滩毕露的浮,画师可能要费上半辈子的生命,才能捕捉瞬间的生命之光,而这通明的“光辉”,却是禅者信手拈来,随机可得的巧思。 上个月,韩国有一名禅师准备在台北开设禅画展示会,其中有禅宗三祖僧璨禅师等的画像,我前去参观之后,不禁拍案惊奇,好像中国禅师都一一出现了,原来,每一幅沉静的画中,都有一个深刻超凡的生活,于是我回想不久前在日本的一幕景象。大家都知道,中国有一位禅师名叫石头希迁,他圆寂之后,肉身被移送日本,我藉此因缘在日本的某一次展示会场中,看见我们的禅师竟然沦落他乡了。照理,石头和尚应当在证悟涅槃之后,生生世世永在中国,他的金身舍利为什么飘泊异域呢? 现在我说一段有关石头和尚的故事,就是“走江湖”这句名词的来源。过去江西有个马祖禅师,其道风十分有名,另外在湖南也有一位和他齐名的禅师,就是人称石头和尚的希迁禅师。在那个时代,一些游学名士,不是到江西求道,就是到湖南参学,因此而有“走江湖”这句名词的流传。然而“走江湖”沿至今日却不是出外参学的原意,而是流浪买卖的意思,这个典故与石头和尚之沦落异乡一样令人惋惜。 从达摩祖师的禅画里,可以意会达摩东来传法的坚毅精神;从禅师们接机传灯的禅画里,可以感受禅者庄严慧命的延递;从烟岚岭月的山水禅画里,可以清明地勾勒出禅的深邃生命。家中如果能摆一幅禅画,会使室内的气氛活泼盎然起来。 (三)禅味 禅是有味道的,我们平常对酸、甜、苦、辣各种杂陈百味都十分敏感,但是对禅却不一定随时都能“知味”。 唐朝有一位懒瓒禅师隐居在南岳的一个岩洞,他写了一首诗: “世事悠悠,不为山丘,卧藤萝下,瑰石枕头; 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吾复何忧?” 这首诗的含意是说世事复杂难懂、扑朔迷离,不如三三两两几块小石头来得亲切可爱。那种以天为棉被,把地作卧铺,悠游山水的生活才是最真挚有味的。那里还有闲暇去理睬朝廷君王的事呀!一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如同浮云,生死都已经置之度外,不足为念了,那里还有功夫去计较什么是非忧乐呢? 这首诗被传到天子的耳根里时,后果当然不堪设想,当时是唐德宗在位,便派侍卫去逮捕这个和尚。侍卫拿了圣旨寻找到了岩洞,正好瞧见和尚在洞里举炊,侍卫便在洞口大声呼叫:“圣旨驾到,礼敬迎接……”这个懒瓒禅师装聋作哑,毫不理睬。 侍卫探头一瞧,只见禅师以牛粪升火,炉上烧的是石头,火势越烧越炽,烟火弥漫,整个洞里洞外黑雾缭绕,熏得禅师涕泗纵横,侍卫就告诉他: “喂,大和尚,你的鼻涕流下来了,为何不擦一擦呢?” “我才没有这个闲空为俗人擦鼻涕呢?” 禅师边说边夹起炙熟的石头,一口吞了下去,连口赞道:“好吃!好吃!”侍卫见状,不禁瞠目惊奇,看到他一付津津有味的模样,也流下口水。一旁说道:“老和尚啊!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这就是味道,侍卫无法如愿,只好回廷据实以告,唐德宗听了,十分感叹地说: “如此和尚,真是人间之福啊!” 禅的味道必须细细去品玩,才能体会其中的妙味! (四)禅诗 历来有许多涵义深远、耐人寻味的禅诗,大都是悟道的禅师们对悟境的抒发,每一首诗都表现着圆满纯熟的生命,譬如: “蝇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处几多难;忽然撞着来时路,始觉平生被眼瞒。” 这首诗描写的是我们被光怪陆离的现象界迷惑了,就像苍蝇迷于纸窗上的光芒,只知一味向前冲锋,不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等到幡然省悟时,已经徒费了多少岁月。描写回头人生的宽阔,转见生命的通达之禅诗,在禅师们的语录中比比皆是,简单举出两首脍炙人口的禅诗: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以及:“万事无如退步人,孤云野鹤自由身;松风十里时来往,笑揖峰头月一轮。” 这两首诗表现禅者恬淡无争,以退为进的睿智,也流露出禅者随缘放旷,任运逍遥的豪迈胸襟。以其无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以退为进而宇宙莫有能阻挡者,可惜世间的众生只熙熙攘攘于前进,而不能享受禅者这种退步的本自具足。 另外朱元璋年轻时代当小沙弥时,也有一首气度恢宏的禅诗: “天为罗帐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间不敢长伸足,唯恐踏破海底天。” 语气磅礴雄迈,颇有帝王之势,朱元璋日后成为九五之尊,也就不足为奇了。 以上我们从各个角度来透视禅师的艺术生活里所呈现的禅的境界,不知各位是否都能领会一点禅的法味与欣喜。禅容易学,但是禅也不容易领会。各位要能把自己的生活艺术化、禅味化,把平淡、琐碎的生活,升华成一幅禅的画、一首禅的诗,让自己徜徉于禅园里。 四、从违逆的人情里看禅的世界 唐朝的黄檗禅师创建一座寺院,即将落成时,请一位写得一手好字的弘赞禅师,为他题写“第一义谛”四个字。当弘赞写完第一回时,黄檗深感不满意,要他重写;再写第二次,又被黄檗否定了。如此连续不断地写了八十四张,还是没有一张合适的,弘赞急得汗下如雨,已经身心俱疲了。这时候恰巧外面有客人来访,黄檗便走出去接待客人。弘赞心想:堂堂一位书法大家,竟然如此无能,连“第一义谛”四个字都写不好。信手拈起笔来,挥毫了一张,浑然天成。黄檗会完客走进来,瞧见桌上这卷字,运笔雄浑有力,由衷赞叹道: “好极了!神妙的笔法。” 因为黄檗禅师在场逼视,弘赞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紧盯不放,心中有所挂碍,反而不能大展身手,挥洒自如。但是也正因为黄檗的逼迫,一如禅所惯用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紧逼至穷巷死角,身心如桶底之脱落,便能如同蛟龙之入潭,兴风作浪了。有时看似违逆的人情,正是禅的大机大用。 仙崖禅师擅长绘画写字,有一次,有一位信徒喜庆作寿,礼请他去题字,说些好话以讨个吉利。只见仙崖禅师当场挥毫:“父死,子死,孙死。”六个字。这家员外看了一怔,满脸不悦地骂道: “你这个老和尚,今天是我作寿的良辰吉日,请你来题个吉祥话,你为什么好话不说,专说些晦气的话呢?” 仙崖禅师振振有词地回答: “这句话十分吉祥如意,父亲百年寿终了,才轮到儿子死;儿子年老死了,孙子才接着死去,这不是长幼有序、生死依时吗?难道你要白发人反送黑发人,子孙都先老死了,才老来寂寞,后事凄凉吗?” 禅师们的思想行止都是从禅悟的境界而来,我们如果从禅师违逆人情的言笑之中,遽然给予世俗的评价,反而更不能见到禅的真章。禅是扬弃既定的观念,一匹独步于穹苍的脱缰野马。禅往往以无理对等有理,无情对待有情来显示他神奇高妙的智慧与深沉蕴藉的慈悲。 玄沙师备禅师有一天上堂开示弟子们说: “许多佛门耆宿长老都对我说,在接应群机、救度众生的时候,如果遇到盲、聋、哑这三种人,要如何来教化他。眼睛瞎了的盲者,你拈起锤子、竖起拂尘,他又看不见;耳朵重听的聋子,你和他讲话,他又听不到语言三昧;喉咙喑哑的哑巴,叫他回应又应不出声。你们各位有什么妙法可以度化这三种人。如果各位想不出度化这三种人的好办法来,佛法也没有什么灵验可言。” 大众僧你看我、我看你,瞠目咋舌,答不出话来。其中有一位云水僧因此把这段公案拿去请教云门禅师,云门禅师听了,突然对这位云水僧说: “你既然来请益于我,见面怎么不礼拜呢?” 云水僧听了,赶快就地一拜,抬起头来,看到云门禅师拿着拄杖迎头打了下来,云水僧一惊,赶忙退后一闪,云门看了哈哈一笑说: “你并没有眼盲嘛!来,走上前来。” 云水僧依言走上前去,云门又紧接着说: “你的耳朵也没有聋呀!来,这其中的意思你懂了吗?” 云水僧听到云门禅师在问他,随口应了一声:“学人不懂。” “咦!你根本就没有哑呀!”云水僧言下有悟。 世上有许多有眼不能视、有耳不能闻、有口不能言的病患,需要禅师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霹雳手段,快刀斩尽妄执、分别的识苗,截断爱恨、贪恶的秽流,还给我们一个清净坦荡的生命。 从前有个出家人睡觉时,从来不锁房门。有一天,夜行贼前来寺院偷盗。这小偷翻箱倒柜,东摸西索,就是找不到一样值钱的东西,于是便想作罢,正要开门脱身时,躺在床上的师父突然静静说道: “喂!把门锁好再走吧!” 这小偷竟然振振有词地回道: “你,就是这般懒惰,连睡觉都不关门,难怪穷得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你这个人真是岂有此理,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挣钱,积聚宝物让你来偷呢?”和尚理直气壮地回答。 各位也许不相信,觉得世间那有这般情事,小偷和主人撞见了还相敬如宾,并且展出一番诙谐有趣的幽默对答,真教人难以置信,其实禅者的生命升华境界就在于此,在违逆的人情之中屡见至情至性的奇峰。事实上人与人的相处对待,如果能够做到坦坦荡荡、磊落自在,互相都以一颗真挚良善、清净无染的心相向,这就是人格的提升,生命的升华了! 不论从禅师的平常事务、矛盾语言、艺术生活或违逆人情当中,我们都可以发现,原来禅的境界就是境我融一,浑然与宇宙万有合为一体的和谐气象,而我们所要过的,不正是这种和风霁月的生命世界吗?什么才是独立自主的心灵、逍遥自在的生活及悠然自得的生命?我们常常放眼星空,却不能综览生命全景,而欲窥性命的生机,唯有用心参禅。以下我提供修禅的十点座右铭,作为圆满的结束: (1)早起未更衣,静坐一枝香。 (2)穿着衣带毕,必先礼佛祖。 (3)睡不超过时,食不十分饱。 (4)接客如独处,独处如接客。 (5)寻常不苟言,出言必定行。 (6)临机勿退让,遇事当思量。 (7)勿妄想过去,须远虑将来。 (8)负丈夫之气,抱小儿之心。 (9)就寝如盖棺,离褥如脱屣。 (10)待人常恭敬,处世有气量。 这些座右铭不仅禅者要守之做为悟道资粮,常人如能遵行,虽不能悟道,也离道不远。祝福各位都能有升华的生命世界。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信徒:我们一连三天的讲座,第一天讲的是“行为平坦的道路”,在个人行为合理化之后,进而要追求“身心安住的家园”;身心安住了,其实还不尽圆满,必须更进一步提升生命的境界,唯有在生命升华的世界里,才能获得真正究竟的快乐。在二十世纪的今日社会中,我们受尽文明弊病的困扰,已经逐渐丧失了自然的气息,人人承受各式各样来自家庭、学校、社会等等不同场所的折磨与压力,譬如情感争执、朋友社交、事业竞争,乃至政治、经济等各层次的问题,可以说层出不穷,千变万化。因此,我们不仅要使身心切实安住了,还要追求生命最高的境界,这样才能免于随波逐流,同流合污。如何才能使生命获得升华呢?在佛教里告诉我们许多修行的方法,其中以禅的功夫最为简易可行,虽然佛法中,如大乘提到的八宗,有很多切实可行的途径,足以涤虑澄思,净化身心,使生命自然升华,不过这些方法,都不如禅来得直接、透彻。今天我就藉禅的方法,告诉各位如何提升生命的境界。参禅有几个要领必须注意:(1)不说破,(2)提起疑情,(3)把握禅机,(4)行脚参访,(5)实证开悟。禅是不可以用语言文字道断的,说破了就不是禅,而是糟粕的知解。禅注重自身的实地参究,禅要提起疑情,好比撞钟,用力越大,回声越响。当我们对生命本质的疑问越深时,所得到的答案将越真实。参禅访道,把握住机锋的相对很重要,好比照相要调好焦距,穿针要对准针孔,参禅不对机或失去先机,就不能开悟。禅重视实际的身体力行,打坐观想固然是一种禅,日常的行住坐卧也是一种禅,禅者有时为了参透一句话,不惜穿起芒鞋踏遍岭上云朵,为的是找寻明师善知识,除却心头上的那份悄然。禅师们说“借此闲房又一年,岭云溪月伴枯禅;明朝欲下岩前路,又向何山石上眠?”这种行云流水的闲适自在就是禅。当然参禅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证悟清净的自性,所谓明心见性的功夫。有了这五项要领,大概就能体会到禅深深的奥妙了。下面我从四个角度来和各位谈谈生命升华的禅者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一、从平常的事务里看禅的世界 大部分的人总以为禅一定要在禅定里面才可以修行,有些人更认为盘起腿来打坐,闭目敛神,眼观鼻、鼻观心才是禅。打坐当然是禅,但是禅却不仅仅限于打坐而已,举手投足,一言一笑,无非是禅。乃至随时随地的举手投足,行住坐卧、担薪运水、饮食睡眠,都充满禅机。禅是无所不在、遍于一切的。为什么说禅是无所不在、遍于一切的呢?有一天,沩山禅师询问前来探望他的徒弟仰山说:“你整个夏天不见人影,都做了些什么呀!”意思是说这些日子不参禅、不修行,白白糟蹋了光阴。仰山如是回答:“师父!我耕了一块田,收了一篮果实。”师父一听,非常欢喜,于是就说:“果真如是,这个假期你就没有空过了。”沩山禅师的意思说:从现实生活来看,如果真的种了一块田地,也实在有了丰收;在参禅意义上,则是种下了他日成佛作祖的因缘。徒弟仰山禅师被师父这么一问,也反过来问师父说:“师父啊!这个假期,您又做了什么了?”“我白天吃饭,晚上睡觉。”仰山禅师听了,赞叹答道:“唉!师父,这个夏天您也没有空过时光。”这种完全投注生命的日常生活,就是禅,也就是升华的世界。正因为沩山禅师得到禅的妙用,才能白天夜晚自在安详,无论饮食睡眠都能正常自然,所以说禅真是无所不在,遍于一切。现在一般人,被功名利禄、亿万金钱搞得纠缠不清,不仅寝食难安,连坐立都不定。譬如回到家里,正想坐定安心吃一顿饭,电话铃响了,一听又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甚至半夜回家,倒头将睡,门铃又响了,又有不速之客来商量重要的业务;只要眼一闭,心神就不宁,恐怕这一打盹,生意就在懵懂当中泡汤了。终日浑浑噩噩、汲汲营营,没有一点属于自我宁静的时间,这种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一个禅者的生活,所谓“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是多么洒脱自如啊!禅的日常生活是尽量将生活简单化、艺术化、纯粹化。什么是禅者简单化、艺术化、纯粹化的生活?我以一首偈语来表达禅者的生活情形:“衣单二斤半,洗脸两把半,吃饭三称念,过堂五观想。”禅者的衣服非常简单,捆绑起来不及两斤半重,因此可以随时肩挑,云游四海,不像一般人出门穿衣,挑三拣四的,还不能称意。有些人为了出来听一场讲演,或是参加宴会,常常为了选一件最合心意的衣服而伤透脑筋,最后干脆不出去,省得麻烦。各位仔细想一想,为了一件衣服的颜色、长短、合适与否,而错过一场千载难逢的机缘聚合,不是太可惜了吗?所以衣服多不一定就是好,少也不见得坏,多少不放在心上,不当做一回事,生活自然简化了,气躁心烦的时候当然日渐稀少,这样不就是最自在的生活方式吗?生活能够简单化,自然能够淡泊于物质,不追逐名闻利养,再苦的日子也能把它艺术化、纯粹化。我记得年轻的时候,在禅堂参禅,每天早上醒来,两百个人共用一盆水,各位不要詑异,以为不可思议,其实一个禅者的生活不只是“衣单两斤半”,而且是“洗脸两把半”。什么是“洗脸两把半”呢?就是一盆水,毛巾一沾,抹一抹脸,是一把;再沾第二回,擦一擦脸孔,是两把;这时候水已经所剩无几了,只好半湿巾角,随意往脸再拭一下,这就是两把半。一盆水经过两百多个人洗用后,水不见了,浮现盆中的是一层泥沙。各位也许会取笑出家人真肮脏、邋遢,其实洗脸水虽然很污浊,但是出家人的心却十分的清净。正因为禅者在简易的生活中,心早已不为物役,根本不再计较生活的浮华,在简单平易的心境中,能把常人以为贫乏的痛苦艺术化、纯粹化。如此艺术化、纯粹化的自然境地,正是一个禅者的日常生活。除此之外,禅者吃饭时要三称念、五观想,把诸佛众生存系在心中,以感恩、惭愧、忍辱、平等的心,来等视世间的一切。禅者这种随缘逍遥、无求自在的境界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外出参禅和受戒,扁担绳子随身带;出坡作务天天有,为求身心永康泰。”在禅者认为,平常洗碗、扫地、除草、耕田的工作劳动之中,到处都充满禅机,细细去品尝,到处洋溢着禅趣。能够保持“若无闲事挂心头”的一颗心,自然“便是人间好时节”了。因此对禅者来说,平常多么繁琐的事务也要把它简易化,人际来往复杂的关系也要把它艺术化,保持康泰的身心,纯净的心灵。有的人碰到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往往就挂碍在心上,久而久之,酿成了心病,无法体会禅者这种“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去住无心、洒脱放旷的生活。既然不能体会,当然更谈不上生命的升华了。日本曹洞宗的祖师道元禅师,年轻的时候到中国天童寺参学。有一天日正当中,看到寺中一位年老的出家人在路旁汗流满面的晒干菜,道元禅师走上前,开口问道:“老师父!你年纪多大了?”“七十八岁。”“哎呀!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不教人代作呢?”老和尚转目正视道元禅师说:“别人不是我呀!自家分内的事,别人如何代替呢?小便盥洗的本分事,别人代替得了吗?”道元禅师听了憬然有悟,还是不忍心地说:“那么,天气这么酷热,何必一定现在作呢?”“不是现在,更待何时才是晒干菜的时候呢?”禅者他们参禅的态度是尊天敬地,毕恭毕敬,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机缘,他们以平常心来对待日常的生活,乃至以平常心来庄严未来的世界,而这未来庄严美丽的世界,都在当下的转换中提升。在中国禅宗史上,先有马祖道一禅师创丛林,继有百丈怀海立清规于后,留下千年奉为圭臬的制度。百丈并且为自己定下一条律则:“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中国佛教自此走向农禅的大道,禅从此落实于中国的大地,和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禅者的日常生活虽然无所用心,自在洒脱,但是绝对不是放荡不羁、游手好闲,有许多禅师勤奋参学、素简守道的态度是令人十分起敬的,他们不仅在搬柴运水时参禅,连举眉瞬目都不放过丝毫禅机,如同永嘉大师说:“行也禅,坐也禅,语默动静体安然。”对真正的禅者而言,在平常生活之中,禅是触目即是,无所不在的。有时当我们看到参禅的禅者生活俭朴,表面看来,似乎苦在其中,我们切莫以怜悯的眼光视之,其实他们的内心世界已经充实圆满,所流露的神态则是自然而然对参禅悟道的一份向往与追求。佛鉴禅师一钵囊、一鞋袋,穿戴多年,百缀千补,仍然舍不得丢弃。有人劝他更换新的,他说:“这些东西,自从我出夔关以来,至今仅仅用了五十年,怎么能够半途弃置不要呢?”禅者这种超然物外、恬淡知足的升华境界,不正是我们所渴求的吗?因此我们要从日常生活去体悟俯拾即是的禅意,然后把体悟所得的禅悦化为生命升华的动力。二、从矛盾的语言里看禅的世界 从禅者日常生活的世界里,可以证悟升华的生命,但是如何在禅师们的对话语句之中,去透悟禅的境界呢?我们常常感觉到禅师们的对话是风马牛不相及,颠倒错置。比如你问禅师们:“这朵花如何?好看吗?”他可能回答:“天可能快要下雨了。”你问他:“吃过饭了吗?”他会告诉你:“啊!那里有人饿死。”你问他:“佛法大意如何?”他或许会如是说道:“吃饭、睡觉而已矣!”你被这么一答,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觉得禅者尽在答非所问,不知所云。其实不然,他们不但没有答非所问,而且是切中玄机。严格说来,两个没有共同经验的人是极难声气互通的,对于一个没有见过山水的人,费尽口舌为他描述山水之情,尽管维妙维肖,也只是对牛弹琴,白费功夫罢了。同样的,对一个没有禅悟经验的人谈禅,更是如同蚊子叮铁牛,浪费唇舌而已。虽然如此,但是禅师们还是要说,因为说总比不说来得实在,而这正是禅的妙处,也是禅者的慈悲。譬如有位禅师说:“南山起云,北山下雨。”又说:“眭州的马吃草,益州的马腹胀。”乍看之下,一点也不合常理、不合逻辑,但是如果仔细去参究,处处都是增广智慧的禅机。因为一般人的观念,物是物,我是我,物我彼此对立,纵有关系也是相互的。这种观念完全起源于分别、对待的心识活动,根本不是究竟真理。由这种邪见衍生的纠执,常常会造成一些无谓之争,意气之斗。而禅师却早已剔除差别心,从觉悟的自性海中流露平等的智慧,透视诸法实性的平等一如,因此宇宙万物在他们看来,没有物我的分别,内外的不同。这种融合的境界就是生命的升华。所以,我们要能从禅师们的矛盾语句当中,去发掘智慧之花,进而提升生命的境界。傅大士有一首禅诗说:“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假使这首诗是出自一位小学生的作品,必定被老师评为不合情理,不切实际,但这却是从禅师的证悟自性之中所流露出来的智慧。禅虽然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但是从禅诗里,可以体会到禅师证悟世界的意境。这整首诗,其实就是矛盾的调和,单从空字解说,便已蕴涵了一切万有,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在禅师的智慧中,空是一切万有的来源,宇宙不空,便不能覆载万物;心灵不空,如何包容三千?禅师说:“空手把锄头”,事实上空手把持的岂止是一把锄头?而是整个宇宙三千、法界虚空,由此可见禅师的包容之心。“步行骑水牛”是一种悠然忘我、逍遥自得的境界,心为物系,乘坐在豪华的轿车上仍然不能自在;心无磊块,骑牛步行一样的徜徉快乐。“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通常一般人会认为流的是水而不是桥,这种心态根源于差别的观念,我们的心有了差别,所以外境有动静、内外,乃至大小、上下的种种现象产生,而禅师的境界是动静一如、内外合一。譬如我站在这里演讲,有些人挤在外面进不来,我看了不放心便说:“你们不要站在外面,到里面来听。”但是对方有人却说:“大师!您不要站在外面讲话,到里面来休息吧!”因此内外、上下等任何纠执,完全起自于我们差别、对待的心识,而这种心识活动,却存乎“一念之间”。其实里里外外的人来人往,都是整体共存的。因此我们如何从禅师们矛盾的语句中,去勘破纷纭虚妄的表象,根除我们的分别心,不为风、幡所动,才能进入禅的世界。佛印禅师有一首脍炙人口的禅诗说:“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现前一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这首诗启发了甚深的含意:宋朝有名的苏东坡和秦少游,两人都是当时的文豪,常因论道互不相让而起争执,有一次他们共同进食的时候,恰巧迎面走来一位满身邋遢的人,可能是太久没有沐浴的缘故,身上爬满了虱子。苏东坡见状,首先开口道:“这人真脏,身上的污垢都生虱子了。”秦少游坚持说:“不对,虱子是从棉絮中生出来的。”两人因此争执不下,一定要找个人评论公道,于是便决议找佛印禅师评评理。两人在事先都去找过佛印禅师,要佛印禅师务必帮自己的忙,因为这项争赌不仅是一席酒食的输赢而已,而是颜面招架的问题。过了几天,揭晓答案的日子到了,两人都自以为稳操胜算,洋洋得意请佛印禅师评断。佛印禅师看看两人,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说:“这虱子的头是从污垢生出来的,而虱子的脚嘛,却是从棉絮生出来的,现在你们两人都输了,要请我吃宴席吧!”佛印禅师于是有感而发写了这首诗,整首诗就是要我们舍弃妄想分别,根本无须去探究虱子的来源,无端制造不必要的矛盾,进而把矛盾的事相转化为融合的境界。但是这种矛盾的语句,并不是人人可为,没有透彻的体悟而随意乱说,口舌逞能,有时反而会贻笑大方。有个年轻人眼见一位老和尚迎面而来,还兀自端坐在地上,不知道起身礼敬迎接,这位老和尚走近他,开口说:“年轻人,你怎么不知礼貌,看到长老还不起身迎接呢?”年轻人趾高气扬,自以为是打着禅机说:“我坐着迎接你,就是站着迎接你了。”老和尚一听,上前打了这年轻人一记耳光,年轻人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之后,两眼直冒怒火,大声喝道:“你怎么可以打人呢?”“我打你就是没有打你呀!”所以,在没有经过实际的体悟心证,就学起鹦鹉说话,只不过是拾人牙慧,卖弄玄虚,迟早会露出马脚,被人识破的。唐朝的黄檗禅师,出外游学时,半路遇见一个深藏不露的高僧,两人一起同行,走到一处碰到溪水暴涨,不能过河。黄檗禅师便将锡杖往水中一插,脱去脚靴倒挂在杖头,然后立地打坐起来。高僧见状便说:“过去,过去呀!”黄檗仍旧坐在原地,面不改色地说:“要过你自己过,我要在此地休息。”高僧于是自己渡河去了,行在水中如履平地,涉过水中央时,还转头叫黄檗禅师:“喂!跟上来,跟上来。”黄檗禅师见他果真自己行渡过溪,大喝一声说道:“早知道你是个自了汉,便先斩断你的双腿,不让你过河。”高僧哈哈大笑地说:“伟大,伟大!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乘法器。”各位可能不了解其中的玄妙处,尤其当黄檗禅师恶言相对时,高僧反倒哈哈大笑,赞叹黄檗禅师为伟大的大乘法器。禅的转机在此,禅悟也在此。正因为黄檗禅师看到眼前居然是一个自利而不利人的自了汉,因此才喝斥他,给他一番提拨。而这位高僧是一个在天台山证悟得道的大阿罗汉,是故意来试验黄檗禅师的道行,一听到黄檗禅师早有自觉觉人、自度度人的器度,因此才称赞他为济世利群的大乘菩萨。从以上一些例子来看,可以知道禅师的矛盾言语其实都是透过禅悟的自性所流露出来的智慧,我们可以从中体会他们生活的境界,何止如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境地而已?陶潜的心灵境界是澄明通净的,但是还有“境、我”之分,并且尚有车水马龙、桃花源地的差别,而禅者的心却早已根除这种分别意识,就禅师而言,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可以是参禅的山水地,何必一定要桃源林下;刀山剑树也可以是法座禅:,何必一定要软垫敷具。禅师有一首诗描写得好:“刀山剑树为宝座,龙潭虎穴作禅床;道人活计原为此,劫火烧来也不忙。”三、从艺术的生活里看禅的世界 前面提到禅者生活的艺术化,现在我就以禅的艺术生活,来说一说禅者升华的境界。时下一般住屋,大抵都是高楼大厦,里里外外的装潢格式,可以说十分进步,不但要求新颖堂皇,更讲究美仑美奂艺术化,譬如庭前庭后绿意盎然,立地长窗满是生趣,这一切无非是艺术化的表征,其实也是禅机的运作显露。禅既然无所不在,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那么,我们怎可轻易放弃周遭的任何禅机呢?现在我从四个层面来说明禅者的艺术生命:(一)禅园我听说有一家百货公司曾经发出广告,要展示“禅”,我一听,不知道如何以现代文明来展示禅,便抽身前往探个究竟。原来,生意人也解禅机,知道从禅的生机去表现一种至真至善的美。那怕仅是一块板模,几笔彩画,也能将禅园那种寂静、融和的意境表达出来,使原本坚硬无情的文明产物跃出生命之光与禅之花。我置身其中真是欢喜,恍如到了一片人间仙境,感觉到高深悠远的意境。日本京都有一间龙安寺,闻名遐迩,前往日本的游客们大多会去参观。龙安寺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庭园,这座庭园没有青翠繁郁的花草树木,只有十几块的石头和许多白砂铺成,看起来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经过禅者的灵巧设计,深具吸引力。许多人一到了这里,静静地坐在玄关上,望着冰冷却柔暖的白石,任想像海阔天空的飞驰,翱翔在禅那深旷空灵的世界。中国有一句老话:“天下名山僧占多”,天下的名山灵刹全出自禅者的妙手,峨嵋、普陀、五台、九华四大名山,乃至近代的上海哈同花园,都表现了禅园特有的韵致,禅园的建筑风格并且深深影响中国庭园的设计,尤其今日我们讲求美化家园、美化心灵,禅园应该可以提供我们宝贵的参考。(二)禅画画,是生命最深沉的静态表征,但一幅画的经营过程却是动态的。画舞狮所呈现的可能是一只沉寂入定的圣兽,但是画家描摹的过程也许不知看尽多少舞狮的情状;画宁静大海的沉,和浅滩毕露的浮,画师可能要费上半辈子的生命,才能捕捉瞬间的生命之光,而这通明的“光辉”,却是禅者信手拈来,随机可得的巧思。上个月,韩国有一名禅师准备在台北开设禅画展示会,其中有禅宗三祖僧璨禅师等的画像,我前去参观之后,不禁拍案惊奇,好像中国禅师都一一出现了,原来,每一幅沉静的画中,都有一个深刻超凡的生活,于是我回想不久前在日本的一幕景象。大家都知道,中国有一位禅师名叫石头希迁,他圆寂之后,肉身被移送日本,我藉此因缘在日本的某一次展示会场中,看见我们的禅师竟然沦落他乡了。照理,石头和尚应当在证悟涅槃之后,生生世世永在中国,他的金身舍利为什么飘泊异域呢?现在我说一段有关石头和尚的故事,就是“走江湖”这句名词的来源。过去江西有个马祖禅师,其道风十分有名,另外在湖南也有一位和他齐名的禅师,就是人称石头和尚的希迁禅师。在那个时代,一些游学名士,不是到江西求道,就是到湖南参学,因此而有“走江湖”这句名词的流传。然而“走江湖”沿至今日却不是出外参学的原意,而是流浪买卖的意思,这个典故与石头和尚之沦落异乡一样令人惋惜。从达摩祖师的禅画里,可以意会达摩东来传法的坚毅精神;从禅师们接机传灯的禅画里,可以感受禅者庄严慧命的延递;从烟岚岭月的山水禅画里,可以清明地勾勒出禅的深邃生命。家中如果能摆一幅禅画,会使室内的气氛活泼盎然起来。(三)禅味禅是有味道的,我们平常对酸、甜、苦、辣各种杂陈百味都十分敏感,但是对禅却不一定随时都能“知味”。唐朝有一位懒瓒禅师隐居在南岳的一个岩洞,他写了一首诗:“世事悠悠,不为山丘,卧藤萝下,瑰石枕头;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吾复何忧?”这首诗的含意是说世事复杂难懂、扑朔迷离,不如三三两两几块小石头来得亲切可爱。那种以天为棉被,把地作卧铺,悠游山水的生活才是最真挚有味的。那里还有闲暇去理睬朝廷君王的事呀!一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如同浮云,生死都已经置之度外,不足为念了,那里还有功夫去计较什么是非忧乐呢?这首诗被传到天子的耳根里时,后果当然不堪设想,当时是唐德宗在位,便派侍卫去逮捕这个和尚。侍卫拿了圣旨寻找到了岩洞,正好瞧见和尚在洞里举炊,侍卫便在洞口大声呼叫:“圣旨驾到,礼敬迎接……”这个懒瓒禅师装聋作哑,毫不理睬。侍卫探头一瞧,只见禅师以牛粪升火,炉上烧的是石头,火势越烧越炽,烟火弥漫,整个洞里洞外黑雾缭绕,熏得禅师涕泗纵横,侍卫就告诉他:“喂,大和尚,你的鼻涕流下来了,为何不擦一擦呢?”“我才没有这个闲空为俗人擦鼻涕呢?”禅师边说边夹起炙熟的石头,一口吞了下去,连口赞道:“好吃!好吃!”侍卫见状,不禁瞠目惊奇,看到他一付津津有味的模样,也流下口水。一旁说道:“老和尚啊!什么东西这么好吃?”这就是味道,侍卫无法如愿,只好回廷据实以告,唐德宗听了,十分感叹地说:“如此和尚,真是人间之福啊!”禅的味道必须细细去品玩,才能体会其中的妙味!(四)禅诗历来有许多涵义深远、耐人寻味的禅诗,大都是悟道的禅师们对悟境的抒发,每一首诗都表现着圆满纯熟的生命,譬如:“蝇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处几多难;忽然撞着来时路,始觉平生被眼瞒。”这首诗描写的是我们被光怪陆离的现象界迷惑了,就像苍蝇迷于纸窗上的光芒,只知一味向前冲锋,不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等到幡然省悟时,已经徒费了多少岁月。描写回头人生的宽阔,转见生命的通达之禅诗,在禅师们的语录中比比皆是,简单举出两首脍炙人口的禅诗: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以及:“万事无如退步人,孤云野鹤自由身;松风十里时来往,笑揖峰头月一轮。”这两首诗表现禅者恬淡无争,以退为进的睿智,也流露出禅者随缘放旷,任运逍遥的豪迈胸襟。以其无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以退为进而宇宙莫有能阻挡者,可惜世间的众生只熙熙攘攘于前进,而不能享受禅者这种退步的本自具足。 另外朱元璋年轻时代当小沙弥时,也有一首气度恢宏的禅诗: “天为罗帐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间不敢长伸足,唯恐踏破海底天。”语气磅礴雄迈,颇有帝王之势,朱元璋日后成为九五之尊,也就不足为奇了。以上我们从各个角度来透视禅师的艺术生活里所呈现的禅的境界,不知各位是否都能领会一点禅的法味与欣喜。禅容易学,但是禅也不容易领会。各位要能把自己的生活艺术化、禅味化,把平淡、琐碎的生活,升华成一幅禅的画、一首禅的诗,让自己徜徉于禅园里。四、从违逆的人情里看禅的世界 唐朝的黄檗禅师创建一座寺院,即将落成时,请一位写得一手好字的弘赞禅师,为他题写“第一义谛”四个字。当弘赞写完第一回时,黄檗深感不满意,要他重写;再写第二次,又被黄檗否定了。如此连续不断地写了八十四张,还是没有一张合适的,弘赞急得汗下如雨,已经身心俱疲了。这时候恰巧外面有客人来访,黄檗便走出去接待客人。弘赞心想:堂堂一位书法大家,竟然如此无能,连“第一义谛”四个字都写不好。信手拈起笔来,挥毫了一张,浑然天成。黄檗会完客走进来,瞧见桌上这卷字,运笔雄浑有力,由衷赞叹道:“好极了!神妙的笔法。”因为黄檗禅师在场逼视,弘赞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紧盯不放,心中有所挂碍,反而不能大展身手,挥洒自如。但是也正因为黄檗的逼迫,一如禅所惯用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紧逼至穷巷死角,身心如桶底之脱落,便能如同蛟龙之入潭,兴风作浪了。有时看似违逆的人情,正是禅的大机大用。仙崖禅师擅长绘画写字,有一次,有一位信徒喜庆作寿,礼请他去题字,说些好话以讨个吉利。只见仙崖禅师当场挥毫:“父死,子死,孙死。”六个字。这家员外看了一怔,满脸不悦地骂道:“你这个老和尚,今天是我作寿的良辰吉日,请你来题个吉祥话,你为什么好话不说,专说些晦气的话呢?”仙崖禅师振振有词地回答:“这句话十分吉祥如意,父亲百年寿终了,才轮到儿子死;儿子年老死了,孙子才接着死去,这不是长幼有序、生死依时吗?难道你要白发人反送黑发人,子孙都先老死了,才老来寂寞,后事凄凉吗?”禅师们的思想行止都是从禅悟的境界而来,我们如果从禅师违逆人情的言笑之中,遽然给予世俗的评价,反而更不能见到禅的真章。禅是扬弃既定的观念,一匹独步于穹苍的脱缰野马。禅往往以无理对等有理,无情对待有情来显示他神奇高妙的智慧与深沉蕴藉的慈悲。玄沙师备禅师有一天上堂开示弟子们说:“许多佛门耆宿长老都对我说,在接应群机、救度众生的时候,如果遇到盲、聋、哑这三种人,要如何来教化他。眼睛瞎了的盲者,你拈起锤子、竖起拂尘,他又看不见;耳朵重听的聋子,你和他讲话,他又听不到语言三昧;喉咙喑哑的哑巴,叫他回应又应不出声。你们各位有什么妙法可以度化这三种人。如果各位想不出度化这三种人的好办法来,佛法也没有什么灵验可言。”大众僧你看我、我看你,瞠目咋舌,答不出话来。其中有一位云水僧因此把这段公案拿去请教云门禅师,云门禅师听了,突然对这位云水僧说:“你既然来请益于我,见面怎么不礼拜呢?”云水僧听了,赶快就地一拜,抬起头来,看到云门禅师拿着拄杖迎头打了下来,云水僧一惊,赶忙退后一闪,云门看了哈哈一笑说:“你并没有眼盲嘛!来,走上前来。”云水僧依言走上前去,云门又紧接着说:“你的耳朵也没有聋呀!来,这其中的意思你懂了吗?”云水僧听到云门禅师在问他,随口应了一声:“学人不懂。”“咦!你根本就没有哑呀!”云水僧言下有悟。世上有许多有眼不能视、有耳不能闻、有口不能言的病患,需要禅师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霹雳手段,快刀斩尽妄执、分别的识苗,截断爱恨、贪恶的秽流,还给我们一个清净坦荡的生命。从前有个出家人睡觉时,从来不锁房门。有一天,夜行贼前来寺院偷盗。这小偷翻箱倒柜,东摸西索,就是找不到一样值钱的东西,于是便想作罢,正要开门脱身时,躺在床上的师父突然静静说道:“喂!把门锁好再走吧!”这小偷竟然振振有词地回道:“你,就是这般懒惰,连睡觉都不关门,难怪穷得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你这个人真是岂有此理,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挣钱,积聚宝物让你来偷呢?”和尚理直气壮地回答。各位也许不相信,觉得世间那有这般情事,小偷和主人撞见了还相敬如宾,并且展出一番诙谐有趣的幽默对答,真教人难以置信,其实禅者的生命升华境界就在于此,在违逆的人情之中屡见至情至性的奇峰。事实上人与人的相处对待,如果能够做到坦坦荡荡、磊落自在,互相都以一颗真挚良善、清净无染的心相向,这就是人格的提升,生命的升华了!不论从禅师的平常事务、矛盾语言、艺术生活或违逆人情当中,我们都可以发现,原来禅的境界就是境我融一,浑然与宇宙万有合为一体的和谐气象,而我们所要过的,不正是这种和风霁月的生命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居士: 今天讲的是题目是“从入世的生活说到佛教出世的生活”。 我昨天告诉各位,我们每一个人应该要有一个理想的世界,各人有了理想世界以后,我们要怎样的来实现理想的生活呢?如何使空虚飘渺的理想成为事实呢?所以,在没有讲到佛教出世的生活之前,先要说明什么是入世的生活。 各位!你们在家庭里,在社会上,每天所过的日子,如衣食住行,如举心动念,那一切都是入世的生活。入世的生活里面究竟包含些什么内容呢?我把他归纳四点,作一个简单的说明。 一.入世的生活是以物质为主的生活 一般人的生活,物质占了他主要的部份,生活里的衣食住行,哪一事不与物质有关?生活里的行住坐卧,哪一行能少了物质?开门七件事都是物质生活上的需要。因为生活缺少不了物质,所以人类就甘愿做物质的奴隶。为了一餐美食,甘愿成天辛苦;为了一点利益,甘愿屈膝争取;为了一点虚荣,就要不休止的去做牛做马。 在物质生活中的大家形形色色,有的人只重口腹之需,根本就不去计较穿与住;有的人,只求穿得衣冠楚楚,对于吃与住不太重视;有的人只要住得舒服,穿与吃可以马虎。当然,对衣食住行样样都讲究的人比较多数。所以,不管如何,人为了维持生命总脱离不了物质的需要,总难免不在物质生活里面转来转去。人因为被物质所囚,所以才不能获得真正快乐的生活。 我们把身心寄托在五欲尘劳的上面,物质虽然能够满足我们一时的愿望,但那是有限的,每一个人不知需要经过几番折磨劳苦,才能获得那么一点五欲六尘的享乐。但五欲六尘中缺陷很多,苦恼很多,可以说物质上的五欲六尘,就像陷阱一样,陷身其中,就不易超脱。所以,我们要从物质里面获得真正的美满幸福,是不可能的。 二.入世的生活是以感情为主的生活 有的人有了丰富的物质生活仍不够满足,他进而还要追求感情的生活。有时候,父母的呵护之情不够,进而再求朋友的感情;朋友的感情不够,进而要求男女的感情;男女的感情不美满,进而希望子女的感情;子女的感情靠不住,甚至于还要养猫养狗养金丝鸟,把感情寄放在动物身上。所以,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佛称“众生”为“有情”,有情众生的感情过分泛滥冲动就会变成犯罪造恶的原因。社会上许多自杀、仇杀、毁容的事,不是由于金钱,就是由于感情。不是因为“爱”,就是因为“恨”。金钱与爱情,往往连在一起,爱与恨往往也凑在一起。 佛教不是排斥金钱,厌恶感情,只是因为金钱和感情有时候会给大家带来了困扰与麻烦。我们必须以智慧运用金钱,必须以智慧来化导感情,把金钱转成为净财,把感情升华为慈悲,净财和慈悲才是维系人生幸福快乐的条件。 有人说,感情是生命的花朵,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试问花朵能开放多久?有人说爱是幸福的,但爱也是自私的;有人说爱是纯洁的,但爱也是染污的;有人说被爱是幸福,但失去爱的时候又怎么办?有人说如果人生没有爱,就犹如土地上失去了水,便成为沙漠,但由于感情不善于处理而引起的怨恨嫉妒也会泛滥成灾。总之,爱是自私而束缚的,就算夫妻也有离婚的,父子还有要脱离关系的,就算美好的姻缘,亲爱的感情,但到了生死离别,那感情和恩爱又怎能长久呢?在感情中生活的人,是不能得到最究竟的快乐的。 三.入世的生活是以人群为主的生活 每一个人不能离群独居,“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除了我们认识有缘分的朋友以外,在社会上还有很多士农工商的群众都与我们有关系,我们在这个世间上生活,是要靠人群给我们维护,如果离开大众人群,我们就没有办法生存。 世间上的人群给我们很多帮助,我们要穿衣服,需要工人在工厂里织布;我们要吃饭,需要农夫在田里耕种;我们要出门,需要司机为我们开车;我们所走的路,哪一条不是别人所修筑的?我们所住的房子,哪一块砖瓦不是别人为我们盖的?我们要到风景区游山玩水,哪一处风景区不是别人开垦给我们去欣赏的呢?还有许许多多,我们都需要靠人群才能生存的。因此,有人想从人群中得到人生的幸福快乐,那也不尽然。人与人相处,如果以利益而互相结合,大家都希望从别人那儿得到利益,难免会引起许多的冲突与磨擦,彼此纷争计较,互相勾心斗角。因此,在现实的生活中,靠人群也不能得到最究竟的安乐。 四.入世的生活是以根身为主的生活 用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去追求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的快乐而维持著生命,叫做以根身为主的生活。如《大智度论》所说:在家人入世的生活与出家人出世的生活不同,入世的生活是靠根身向外去求的快乐,如眼睛要看色尘的花花世界,耳朵要听和悦的音声,鼻子要嗅芬芳的香气,舌头品尝著山珍美味,身体贪恋著外境的舒适,心里攀缘著一切有利自己的人事,如此追求快乐的方法叫做以根身为主的生活。凡事以自我为中心,不断的向外攀缘。如果遭受一次挫折,或遇到根身病痛魔难,稍微不能称心如意的时候,也就不能快乐了。因此出世的生活,不能光靠根身向外去追求快乐。有些修行的人眼睛不看,静坐在那儿,嘴也不吃,耳也不听,身体也不去贪恋触受,但他在开采内心丰富的宝藏,智慧的能源,不像一般人去追求根身以外的东西,其实,他才真正享受了无限的法乐。 物质是有限的,不能满足我们无限的欲望;人情是缺陷的,不能永远给我们满意;人群是利益冲突的,不能长久和平相处;根身是无常的,岁月会带来散灭。我们在入世的生活里,不能得到究竟的安乐,出世的生活才有真正的安乐,但是如何去探讨出世的生活呢? 我现在向各位介绍佛教的出世生活,不是要我们离开人间,到另外地方去过生活,也不是要我们死了以后才有出世的生活,更不是只为了自己了生脱死,不管世间的苦痛与困难,才叫出世的生活。所谓出世的生活,一样在世间上生活,而且要把佛教出世的思想,无边深广的悲智,运用著去从事救度众生的事业,使每一个人能发出离心、了脱生死外,更能使世界繁荣,国家富强,财富无量,到处充满著佛法的真理与和平。 什么是佛教的出世生活?我现在从四个方面来向各位介绍: 第一、从四阿含经中谈小乘出离的生活:修道的生活 第二、从禅门语录中谈禅者超然的生活:悟道的生活 第三、从大般若经中谈菩萨无住的生活:行道的生活 第四、从诸经律典中谈佛陀果位的生活:证道的生活 一.从四阿含经谈小乘罗汉简单朴素的修道生活 在原始佛教的时候,一些出家弟子们是怎样的发出离心,来过著出世间的生活呢?他们不以世间上的物质、感情、人群、根身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因此他们把物质用得最少,把感情通通放下,把人群也隔绝抛开,过著一种虽然物质贫乏、感情淡泊、孤单沉寂的生活,但他们追求的是人格的升华,斩断贪图利乐的观念,净化心灵的世界,扩展他们永恒生命的生活。 比方说:他们每一个人,穿的只有三件衣服,所谓“三衣一钵”。吃的是日中一食,睡的是树下一宿。除了在深山、水边、园林中修行以外,坟墓旁边也可以安身睡觉。所谓“头陀苦行”,经常独自一人住在苦行林中,不求现实的快乐,不为眼前利益所迷,不喜好喧哗热闹的地方,一心只欣求速证解脱涅槃。 当然在原始佛教的生活里面,建筑有庄严雄伟的祇树给孤独园,拥有众多房舍的竹林精舍,那些讲堂殿宇,到处鸟语花香,但这些都是用于大众的修行,个人总是到山林水边,不像现在有些人,既不欢喜和人群共居共学,但又喜爱一个人居住在华丽的精舍中,这是不合佛法的生活。 年老的大迦叶尊者是佛陀的首座弟子,他日以继夜精进刻苦的修习“头陀行”,希望借此苦行使自己的身心能够达到清净不染,解脱世间上一切烦恼束缚,成就至真无上的佛慧。 有一天,佛陀见他年纪实在老了,就劝他说:“你不必再过那种头陀的生活,回到祇园精舍的僧团来,由你充当上座,领导大众修行,一样的可以远离五欲尘劳。” 可是大迦叶回答说:“佛陀!关于这一点,弟子不能如法遵行,因为我要以修头陀苦行做为模范,使后代的佛子们,知道要从苦修里面磨炼自己的意志,坚强自己的信仰,激励自己的精神,和庄严自己的世界,寻找自己心灵的主人,遨游在三世一切诸佛之中……”所以,这等于是孟子讲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就是他头陀的目的。 跋提王子,他本是佛陀的堂弟,后来出家做了比丘。有一次,他与阿那律、金毗罢等三人,在树林里修行,在修行的时候,他忽然大叫起来说:“啊!快乐哦!实在太快乐!” 阿那律就问他:“你大声叫什么?什么事使你那么快乐啊?” 跋提说:“阿那律尊者!我过去做王子的时候,住在铜墙铁壁的王宫里面,有许多侍从勇士拿著武器护卫著我,我仍然恐怖刺客的谋害;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过著非常奢华的生活,可是我老是觉得食不甘味,穿著不美。现在我出家当比丘了,一个卫兵也没有,独自一个人静静在树林中坐禅,但不怕有人来杀我,穿吃都非常简单,但我内心觉得非常充实,我现在可以自由的坐,自由的睡,一点也没有不安的感觉。因此,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愉快!” 由此可以知道,小乘圣者们的物质生活虽然贫乏,可是快乐并不曾减少!所以说,入世的生活是以拥有为快乐,出世的生活是以空无为快乐。拥有是包袱,是拖累;空无是无边,是无限。物质虽然少,但在出世的圣者生活中,他们的思想里仍然觉得拥有一切。 佛陀的姨母亲自缝了两件衣袍给佛陀,但是佛陀只肯收一件,另一件要她供养给其他的比丘;有一位比丘要送给阿难尊者一个钵,但阿难尊者出外教化旅行,要七天后才回来,可是戒律规定不可隔宿拥有两个钵在身边,佛陀为此还把它改为在七天中可以拥有两个钵。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原始佛教的僧团中,其物质生活是多么简单和贫乏。 从佛陀为年老的比丘穿针缝衣,可见僧团的自力自主的生活;从佛陀为有病的比丘沐浴和煎药,可见僧团的刻苦自励;为了一餐午斋,佛陀鼓励弟子要走三十里路外去应供;为了一次说法,不惜千里而往。看起来原始佛教的物质生活很苦,其实已发出离心的小乘圣者,他们一点也不挂碍贫乏的生活。不管环境怎样折磨,对修道的生活,反而更能够增进。有与无,远与近,苦与乐,在发出离心修道的圣者心中,都是一样。甚至,他们还觉得“无”比“有”更多,“远”比“近”更好,“苦”比“乐”更值得追求。 不说原始佛教的圣者,就说我们现在的出家人吧!我昨天到这里来讲演,穿的是这件衣服,我今天还是这件衣服,明天也还是这件衣服,因为我只有这一件衣服,我拿起来就穿,一点也不觉得不好。可是你们各位呢?要来听经前,就想:我今天穿一件红色的,可是红的有好几件,哪一件红的款式比较好?翻啊!挑啊!选啊!明天还要出来听经,总不能老是穿红色的,换一件绿色的吧,可是……总之非常麻烦! 我再举一个例子做补充说明: 有一些年轻人来信佛教,是几位在家小姐,我办幼稚园,我就说你们去当老师吧!在佛教的幼稚园任教,一个月有三千元薪水,但另外有几位出家的,一个月只有一百元单银。非常奇怪的是,三千元一个月薪水的老师,还要跟单银一百元的出家人借用。所以说,多了不一定快乐,少的也不一定不好。 出世的圣者,发了出离心以后,世间上的一切,五欲六尘,在他看来好像云烟一般,一点也不挂碍在他心上,因此他们就不为欲望所苦恼,不为人情所挂碍,每天生活在淡泊、安详、自在、和合的生活里。 所以,出世的生活不一定要离开世间,在你们的家庭里面,甚至于在社会上也可以有这种思想,第一,先没有经济名利的占有,第二,没有男女爱著的贪求,第三,没有权力高下的执著,第四,没有人我爱恨的分别。你有这种思想,就能获得出世生活的快乐。 二.从禅宗语录谈禅师超然物外的悟道生活 中国佛教的禅宗出了许多伟大的禅师,他们在悟道以后,有的仍然芒鞋破钵的云游天下,有的一笠一杖的行脚十方。有的在丛林里搬柴运水,有的在禅堂里参禅苦修。他们抛弃人间物质的享受,他们远离社会人情的安慰,过著忍辱作务的生活,他们实践了内心平和宁静的悟道者的生活。 禅师们悟道以后,人虽在世俗,其实心早就超然物外,像大梅法常禅师在马祖道一处得道以后,他以荷叶为衣,以松子为食;像南泉普愿禅师,在大慧祖师处开悟以后,他以牧牛为生,以采樵为业;崇信禅师曾以煎饼求道;隐峰禅师曾以推车度众。悟道后的禅师们,不以职业卑贱为耻,不以工作庸俗为念,我们反而可以从他们那些职业和工作中,见出他们洒脱恬淡的生活。 六祖惠能禅师曾在五祖弘忍禅师处担任过多时的舂米工作,天衣义怀禅师曾在翠峰处一做水头就是很久,庆诸禅师在游山担任菜头的职务,雪峰禅师在洞山做过数百人的饭头,寒山和拾得二位大士在天台山做过行堂。一般人以为煮菜舂米是低贱的工作,但在悟道的禅师们眼中,却是最庄严的使命, 国父孙中山先生说:“要做大事,不要做大官。”其实,我国古代的禅师们,早就实践这种理想的高尚生活了。 做过帝王的桀纣幽厉,什么人也不愿和他们一样;这些一无所有而从事劳役的禅师们,反而成为大众的楷模。唐朝的道林禅师,又名鸟窠禅师,他有房子不住,跑到秦望山峭绝悬崖上面的一颗长松大树上住,一住二十余年,有一次太守白居易谒见他时说:“禅师住处非常危险。” 禅师回答:“我坐在树上不危险,倒是太守危险尤甚!” 白居易说:“下官坐镇河山,何险之有?” 禅师答:“薪火相交,纵性不得,得非险乎?” 鸟窠禅师的故事,在佛教中一直传为美谈。 记得民国五十二年,我曾到印度访问,在佛陀入灭的涅槃场边,有一棵大树,大树上有一位中国禅师,他名字叫“善修”和尚,他也学习鸟窠禅师居住在树上,但印度政府发现以后,不允许他住,但他已经住了十几年,非要住下去不可,印度政府无法,只得就把那颗千年大树砍断下来。印度政府的意思是因为住在树上不但危险,而且起居用物一无所有,实在也太苦了!可是善修和尚说:“我住在树上非常安全,也很自在,我与佛陀涅槃的地方同在一起,我住在树上,日月星辰与我作伴,这里的树木花草,天天和我共居为邻,怎么说我住在树上一无所有呢?” 因为禅师们已经“悟道”了,就觉得大千世界、山河大地到处都是很美的;如何与真理相应,就在于你;如何得证“生亦不喜”、“死亦不悲”的超然性,那就是悟道者的认识。 隋朝时候,有一位智舜禅师,在草丛中打坐。有一位猎人打到一只野鸡,野鸡带伤跑到智舜禅师的地方躲起来。智舜禅师因此要保护这只野鸡,猎人郤非夺鸡回去不可,以做为下酒菜。 智舜禅师说:“一只野鸡多重,我割一只耳朵给你够不够?”说罢,就将耳朵割下来了。 在禅师们悟道后的超然生活,所谓“四大本空,五阴非有”,一个耳朵算不了什么。 有一位道树禅师,建了一座寺院,不巧与道士的“道观”在一起,道士因为放不下他旁边这所佛教寺院,就想变一些妖魔鬼怪来扰乱寺里的出家人,把他们吓走。确实有不少年轻的沙弥都畏惧离去了,可是道树禅师在这里一住就是二十年。到了最后,道士的法术都用完了,可是道树禅师还是不走,道士虽然心头很气,但也没有办法!算了,“道观”也不要了,因此他们全都走了。 后来有人问道树禅师说:“道士们的法术那么凶猛,您怎么能胜过他们呢?” 禅师说:“我没有什么能胜他们的,只有一个‘无’字。他们有法术,‘有’是有穷尽,‘无’是无穷尽的;他有法术,变完了就‘没有’了,‘无’则永远无穷尽无限量,我当然能胜他了。” 禅者悟道的生活,就是过的“无”的生活,因为他们体证到“无”,所以,没有一切人我是非,没有一切荣辱毁誉,像行云,像流水,云水行脚的生活,就是禅者最真实的超然物外的生活了。 三.从般若经谈菩萨无住而住的行道生活 一般修道的行者从入世而出世,他们本来都有一个世间的生活,但由于人格升华,悟入自性,所以都甘愿舍离世俗,过那清净无为的出世生活。但大乘菩萨却不这么逃避世间,相反的他们从出世而入世,他们已安住于出世的思想,但又大兴慈悲入世度众,过那无住的生活。慈航法师说:“只要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这就是大乘菩萨的入世生活了。 菩萨在人间,像维摩大士一样有家庭、有眷属、有田园、有财富,看起来他和世俗生活没有两样,但大士确是超脱世间的大菩萨。因为他“虽处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可以说他是生活在无住而无不住的生活里面。“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这就是无住生活的写照!“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这是无住生活的运用!《般若经》中说:“菩萨于法,应无所住”,无住的生活才能任性逍遥,才能随缘放旷。 入世的人间生活,身心安住在色声香味触法的六尘之内,尘是动摇不安之义。所以,入世的人生都是生活在动荡不安之中。出世的菩萨,过的是无住生活,这个无住是“不惟不住有,亦且不住无;不惟不住无,亦且不住无无”,因为无住,所以才能无所不住。天上的太阳,看起来无所安住,其实因为太阳无住,所以太阳的光芒才能普遍照耀。 六祖惠能大师就是听五祖弘忍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般若真理而开悟的。开悟后的惠能说:“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因为菩萨已悟到自性“横遍十方,竖穷三际”,所以把心安住于无住之处。无住而住,才是住于实相真理之中,才能过著菩萨平等解脱的生活。 菩萨无住的生活境界,是人生最美的生活,好比我们出家人,大家都知道出家无家,我们虽然出家无家,但是可以每一个寺院为家,所谓“出家无家处处家”。因为无家,反而有更多的家;因为无住,反而无所不住。菩萨在无住生活中行道,如中称观音菩萨是“游诸世间”,行道度众生,好像是游诸世间,这是多么的逍遥,多么的自在! 因为无住,不住于生死,也不住于涅槃,生死涅槃都不住,则世间忧悲苦恼、恐怖颠倒,在菩萨无住的生活中,就完全不相干了。 什么是无住的生活?举一个例子说:有一位优婆先那比丘尼,在山洞中修行,不小心被毒蛇咬了,眼看著即将死去,但她仍很镇静的叫人把舍利弗请来嘱咐后事。舍利弗来了以后,说道: “优婆先那!你气色这么好,怎么说被毒蛇咬了呢?” “尊者!”优婆先那回答道:“我最近在修‘观空’行,把自己安于无住生活之中,毒蛇可以咬我身体,怎能咬我无住生活的修行呢?我的气色未变,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优婆先那说著就安详含笑的进入涅槃了,这种无忧无惧的人生,这种无贪无嗔的生活,不是菩萨无住行道的榜样吗? 有的人,一点点名利放不下,他就生活在名利里,名利去了,他就无法安住了;有的人,一点点感情放不下,他就生活在感情里,感情变了,他就无法承受了。有住的人生是非常苦恼的,人若能在无住的生活中行道,有也好,无也好;荣也好,辱也好,那才能得到佛法的受用。 在佛陀的弟子中,须菩提最深刻懂得无住生活的妙理。有一次佛陀在祇园精舍预备讲说金刚般若的时候,须菩提了解佛陀的心意,他就在大众中站起来,向佛陀顶礼问道:“佛陀!我们弟子都知道佛陀最善于爱护我们的,但是对于发菩提心修学菩萨道的弟子们,他们如何才能安住?对那些纷扰的妄念,如何才能降伏?恳求佛陀为我们解答!” 佛陀回答道:“如何安住于菩提心,不受妄念的纷扰,就是在布施的时候,要行无相布施;在度生的时候,要行无我度生。就照这样的安住,就照这样的降心。” 安住于般若空性中的菩萨,他们行道的生活,像文殊菩萨就能和离执的维摩大士畅论不二法门;像观音菩萨就能三十三现身,随缘应化了。在世间,而不执著世间,拥有一切,而又能喜舍一切,那就是菩萨无住的行道生活了。 四.从诸经律典中谈佛陀解脱果位的证道生活 我一再说明佛教所讲的出世,不是离开世间的出世。佛陀降诞在人间,修行在人间,说法在人间,证道在人间。人间的证道者,他有不同于凡人的出世生活。一个证道者的感情生活,他对于外来的烦恼和迫害,对于友谊,对于恩义,对于徒众,对于仇恨、危险、毁谤、生死的种种一切,是怎样的看法?是怎样的处理?我向大家举例说明,说明佛陀对于好的一面是如何生活?对于坏的一面又如何应付? 佛陀虽然出家成道了,但是他一样的热爱他的祖国,出家不是出国,出家还是要爱国。 有一次,琉璃王带领大军去攻伐佛陀的祖国迦毗罗卫城。以迦毗罗卫城的兵力,没有办法抵抗琉璃王的大军,平常并不干涉政治的佛陀,在这个时候,他也只得挺身而出。当琉璃王大军经过的时候,佛陀就坐在大路中央。琉璃王看到佛陀坐在路中,就想起在印度有一种风俗,两军列队交战,凡看到出家的沙门,今天就不打仗了,何况对方是佛陀坐在马路中间?第二天,军队要通过时,佛陀还是坐在那里;第三天,佛陀还是坐在那里。琉璃王没有办法,只得亲自上前去说:“佛陀!为什么您老是坐在路中?太阳那么炎热,路边有树荫,请您坐到路边树下去好吗?” 佛陀回答道:“亲属之荫,胜余荫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国家民族好像树荫一样,你现在要攻打我的国家,国家都要灭亡了,我还要在树下乘凉做什么呢? 这句话,使那个凶恶的琉璃王听了非常感动,因此就退兵了。从佛陀这件事情看来,你能说佛教徒不要国家,没有感情吗? 佛陀在还没有出家之前,他有一位爱妻叫耶输陀罗,后来离开她而去出家学道。多年的苦行与参访,成道以后,在南印度又教化了几年,才回到他的祖国。十几年没有见到丈夫的耶输陀罗,在内宫里真是百感交集,时而气忿,时而又觉得相逢的骄傲。可是见面的对方是佛陀,怎样见面才好呢?他想佛陀和她相逢时一定会对她讲些亲蜜的话,她又想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佛陀是成就正觉的圣者,这十多年来,耶输陀罗一直是以眼泪打发著日子,像梦似的,像云烟似的,她的情绪是千变万化的交织在心中。 一个是成了道的佛陀,一个是多情的妃子,佛陀怎样来跟耶输陀罗讲话呢? 当佛陀见过父王大众以后,年幼的罗侯罗出来告诉爸爸说妈妈在等他,佛陀和耶输陀罗见面了,正当佛陀要向她说话的时候,耶输陀罗情不自禁的跪下去,佛陀对跪在地上的耶输陀罗说道: “你辛苦了!虽然我对你是抱歉的,但我对得起一切众生及我自己,请你为我欢喜。感谢你,我现在已达到历劫以来的本愿。” 证悟圣果的人,他不是没有感情,他是净化超脱了的纯洁感情。从佛陀对耶输陀罗的说话之中,可见大圣佛陀不是不通人情。实在说,只是把那私爱净化以后,转而以一切众生为耶输陀罗、为罗睽罗,那就是佛陀的慈悲了。佛陀的父王净饭大王崩逝以后,诸王子在出殡的前夕,商议为父王担棺,佛陀即刻说也要参加一份,当佛陀为父王担棺的时候,不知感动了多少人!你能说佛陀不孝顺吗?你能说佛陀不重恩义吗?证了圣果的佛陀,他对人间虽然没有什么要求,但施予众生的慈悲,却丝毫不悭吝啊! 有一次,有一位弟子病了,佛陀亲自扶著生病的比丘起身,帮他倒茶,替他洗去身上的污秽,并替他把衣服洗好晒干,整理病房,令他身心清净。更有一位年老的比丘因老眼昏花,未能以线穿针孔,自己叹息:“谁来为我穿针?”佛陀听到了说:“我来帮你穿针引线。”佛陀的感情是大忠、大孝、大慈、大悲。这许多事情,对于一般人看来是很平常的,但在证果的佛陀身上表现出来,那就不一样了,所谓“平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佛陀对于烦恼迫害的时候,他又怎么应付?有一次他托钵到岳父善觉王的国家里,善觉王亲自出来阻止他说: “你不要国家,不要妻子,你要修行,现在你还好意思到我的国家来乞食?你不事生产,自己不去耕种,就这样托钵坐享其成吗?” 佛陀听后,一点也不生气,非常平静的道: “大王!请不要这样想,我是用忍辱的犁、精进的锄,为众生耕种福田,我要播散智慧的种子,为众生开满幸福的花园,让他们享受到累累的菩提果实。” 当初七王子出家之一的提婆达多,因贪求神通,想显异惑众,企图征服佛陀夺取弟子,想领导僧团。有一天,他要求佛陀教他神通,佛陀拒绝他的要求,因此,潜在的恶念逐渐萌芽,他招集了很多的恶汉要行刺佛陀,僧团里的弟子很紧张,大家也准备木棍铁棒准备战斗,佛陀见到以后微笑告诉他们道: “佛陀的生命,不是用人力可以防护的,这是异教徒的作风!佛陀不是常常对你们这样说吗?如果遇到争斗的时候,必须要有真正的准备,那就是智慧和忍辱,才不畏惧对方。你们用棍棒刀杖,不是究竟的办法,不是最好的准备。佛陀早就准备好,你们安心,佛陀的应身没有到要离开世间的时候。即使将来终要涅槃,佛陀的法身,仍然会永远的活在世间上。你们去修道,守护自己的心要紧!” 优楼频罗迦叶本来是想陷害佛陀的,但最后却成了佛陀常随众的弟子。鸯掘摩罗是一个凶神恶煞,但在佛陀慈悲的感化下,终于放下刀剑,皈依了佛陀。释迦族和拘利族为了暑旱没有下雨,两族因争水而要发动战争,佛陀从很远的地方赶去调解劝导,使他们和解。毗舍离瘟疫流行,佛陀也赶往前去为他们化除灾难。战遮女的恶计中伤,以女色和佛陀纠缠不清,但最后奸谋拆穿,使佛陀更受人尊敬!迦留陀夷的被害,目犍连被裸形外道打死,使佛陀伤心,但佛陀却以此为教育弟子们的材料,要大家好好守道,不要太热衷于世间,甚至神通也不是究竟之法。佛陀对三法印的真理宣言,佛陀对四圣谛的建立法幢,像歧途上的指南,使众生更能明白人生的未来,追求真正的目标。 证了果位的佛陀,在世间上,一样有许多荣辱毁誉,不过,出世的圣者的生活,对这许多事情,只是看得很平常,因为佛陀已安住在超然、解脱、净化的生活之中。 我没有更的时间把佛教出世的生活说得更详细,我只是简单的说明,在佛教出世的生活中,举以上四点告诉各位,希望各位有志于求道者,不一定要人人出家,在现世生活里面有出世的思想,就能享受那出世的安乐。 最后,我以三句话作为结论: 第一、在家容易,出家难! 第二、出家容易,出世难! 第三、出世容易,入世难! 各位法师、各位护法居士:今天讲的是题目是“从入世的生活说到佛教出世的生活”。我昨天告诉各位,我们每一个人应该要有一个理想的世界,各人有了理想世界以后,我们要怎样的来实现理想的生活呢?如何使空虚飘渺的理想成为事实呢?所以,在没有讲到佛教出世的生活之前,先要说明什么是入世的生活。各位!你们在家庭里,在社会上,每天所过的日子,如衣食住行,如举心动念,那一切都是入世的生活。入世的生活里面究竟包含些什么内容呢?我把他归纳四点,作一个简单的说明。一.入世的生活是以物质为主的生活 一般人的生活,物质占了他主要的部份,生活里的衣食住行,哪一事不与物质有关?生活里的行住坐卧,哪一行能少了物质?开门七件事都是物质生活上的需要。因为生活缺少不了物质,所以人类就甘愿做物质的奴隶。为了一餐美食,甘愿成天辛苦;为了一点利益,甘愿屈膝争取;为了一点虚荣,就要不休止的去做牛做马。在物质生活中的大家形形色色,有的人只重口腹之需,根本就不去计较穿与住;有的人,只求穿得衣冠楚楚,对于吃与住不太重视;有的人只要住得舒服,穿与吃可以马虎。当然,对衣食住行样样都讲究的人比较多数。所以,不管如何,人为了维持生命总脱离不了物质的需要,总难免不在物质生活里面转来转去。人因为被物质所囚,所以才不能获得真正快乐的生活。我们把身心寄托在五欲尘劳的上面,物质虽然能够满足我们一时的愿望,但那是有限的,每一个人不知需要经过几番折磨劳苦,才能获得那么一点五欲六尘的享乐。但五欲六尘中缺陷很多,苦恼很多,可以说物质上的五欲六尘,就像陷阱一样,陷身其中,就不易超脱。所以,我们要从物质里面获得真正的美满幸福,是不可能的。二.入世的生活是以感情为主的生活有的人有了丰富的物质生活仍不够满足,他进而还要追求感情的生活。有时候,父母的呵护之情不够,进而再求朋友的感情;朋友的感情不够,进而要求男女的感情;男女的感情不美满,进而希望子女的感情;子女的感情靠不住,甚至于还要养猫养狗养金丝鸟,把感情寄放在动物身上。所以,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佛称“众生”为“有情”,有情众生的感情过分泛滥冲动就会变成犯罪造恶的原因。社会上许多自杀、仇杀、毁容的事,不是由于金钱,就是由于感情。不是因为“爱”,就是因为“恨”。金钱与爱情,往往连在一起,爱与恨往往也凑在一起。佛教不是排斥金钱,厌恶感情,只是因为金钱和感情有时候会给大家带来了困扰与麻烦。我们必须以智慧运用金钱,必须以智慧来化导感情,把金钱转成为净财,把感情升华为慈悲,净财和慈悲才是维系人生幸福快乐的条件。有人说,感情是生命的花朵,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试问花朵能开放多久?有人说爱是幸福的,但爱也是自私的;有人说爱是纯洁的,但爱也是染污的;有人说被爱是幸福,但失去爱的时候又怎么办?有人说如果人生没有爱,就犹如土地上失去了水,便成为沙漠,但由于感情不善于处理而引起的怨恨嫉妒也会泛滥成灾。总之,爱是自私而束缚的,就算夫妻也有离婚的,父子还有要脱离关系的,就算美好的姻缘,亲爱的感情,但到了生死离别,那感情和恩爱又怎能长久呢?在感情中生活的人,是不能得到最究竟的快乐的。三.入世的生活是以人群为主的生活每一个人不能离群独居,“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除了我们认识有缘分的朋友以外,在社会上还有很多士农工商的群众都与我们有关系,我们在这个世间上生活,是要靠人群给我们维护,如果离开大众人群,我们就没有办法生存。世间上的人群给我们很多帮助,我们要穿衣服,需要工人在工厂里织布;我们要吃饭,需要农夫在田里耕种;我们要出门,需要司机为我们开车;我们所走的路,哪一条不是别人所修筑的?我们所住的房子,哪一块砖瓦不是别人为我们盖的?我们要到风景区游山玩水,哪一处风景区不是别人开垦给我们去欣赏的呢?还有许许多多,我们都需要靠人群才能生存的。因此,有人想从人群中得到人生的幸福快乐,那也不尽然。人与人相处,如果以利益而互相结合,大家都希望从别人那儿得到利益,难免会引起许多的冲突与磨擦,彼此纷争计较,互相勾心斗角。因此,在现实的生活中,靠人群也不能得到最究竟的安乐。四.入世的生活是以根身为主的生活 用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去追求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的快乐而维持著生命,叫做以根身为主的生活。如《大智度论》所说:在家人入世的生活与出家人出世的生活不同,入世的生活是靠根身向外去求的快乐,如眼睛要看色尘的花花世界,耳朵要听和悦的音声,鼻子要嗅芬芳的香气,舌头品尝著山珍美味,身体贪恋著外境的舒适,心里攀缘著一切有利自己的人事,如此追求快乐的方法叫做以根身为主的生活。凡事以自我为中心,不断的向外攀缘。如果遭受一次挫折,或遇到根身病痛魔难,稍微不能称心如意的时候,也就不能快乐了。因此出世的生活,不能光靠根身向外去追求快乐。有些修行的人眼睛不看,静坐在那儿,嘴也不吃,耳也不听,身体也不去贪恋触受,但他在开采内心丰富的宝藏,智慧的能源,不像一般人去追求根身以外的东西,其实,他才真正享受了无限的法乐。物质是有限的,不能满足我们无限的欲望;人情是缺陷的,不能永远给我们满意;人群是利益冲突的,不能长久和平相处;根身是无常的,岁月会带来散灭。我们在入世的生活里,不能得到究竟的安乐,出世的生活才有真正的安乐,但是如何去探讨出世的生活呢?我现在向各位介绍佛教的出世生活,不是要我们离开人间,到另外地方去过生活,也不是要我们死了以后才有出世的生活,更不是只为了自己了生脱死,不管世间的苦痛与困难,才叫出世的生活。所谓出世的生活,一样在世间上生活,而且要把佛教出世的思想,无边深广的悲智,运用著去从事救度众生的事业,使每一个人能发出离心、了脱生死外,更能使世界繁荣,国家富强,财富无量,到处充满著佛法的真理与和平。什么是佛教的出世生活?我现在从四个方面来向各位介绍:第一、从四阿含经中谈小乘出离的生活:修道的生活第二、从禅门语录中谈禅者超然的生活:悟道的生活第三、从大般若经中谈菩萨无住的生活:行道的生活第四、从诸经律典中谈佛陀果位的生活:证道的生活 一.从四阿含经谈小乘罗汉简单朴素的修道生活 在原始佛教的时候,一些出家弟子们是怎样的发出离心,来过著出世间的生活呢?他们不以世间上的物质、感情、人群、根身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因此他们把物质用得最少,把感情通通放下,把人群也隔绝抛开,过著一种虽然物质贫乏、感情淡泊、孤单沉寂的生活,但他们追求的是人格的升华,斩断贪图利乐的观念,净化心灵的世界,扩展他们永恒生命的生活。比方说:他们每一个人,穿的只有三件衣服,所谓“三衣一钵”。吃的是日中一食,睡的是树下一宿。除了在深山、水边、园林中修行以外,坟墓旁边也可以安身睡觉。所谓“头陀苦行”,经常独自一人住在苦行林中,不求现实的快乐,不为眼前利益所迷,不喜好喧哗热闹的地方,一心只欣求速证解脱涅槃。当然在原始佛教的生活里面,建筑有庄严雄伟的祇树给孤独园,拥有众多房舍的竹林精舍,那些讲堂殿宇,到处鸟语花香,但这些都是用于大众的修行,个人总是到山林水边,不像现在有些人,既不欢喜和人群共居共学,但又喜爱一个人居住在华丽的精舍中,这是不合佛法的生活。年老的大迦叶尊者是佛陀的首座弟子,他日以继夜精进刻苦的修习“头陀行”,希望借此苦行使自己的身心能够达到清净不染,解脱世间上一切烦恼束缚,成就至真无上的佛慧。有一天,佛陀见他年纪实在老了,就劝他说:“你不必再过那种头陀的生活,回到祇园精舍的僧团来,由你充当上座,领导大众修行,一样的可以远离五欲尘劳。”可是大迦叶回答说:“佛陀!关于这一点,弟子不能如法遵行,因为我要以修头陀苦行做为模范,使后代的佛子们,知道要从苦修里面磨炼自己的意志,坚强自己的信仰,激励自己的精神,和庄严自己的世界,寻找自己心灵的主人,遨游在三世一切诸佛之中……”所以,这等于是孟子讲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就是他头陀的目的。跋提王子,他本是佛陀的堂弟,后来出家做了比丘。有一次,他与阿那律、金毗罢等三人,在树林里修行,在修行的时候,他忽然大叫起来说:“啊!快乐哦!实在太快乐!”阿那律就问他:“你大声叫什么?什么事使你那么快乐啊?”跋提说:“阿那律尊者!我过去做王子的时候,住在铜墙铁壁的王宫里面,有许多侍从勇士拿著武器护卫著我,我仍然恐怖刺客的谋害;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过著非常奢华的生活,可是我老是觉得食不甘味,穿著不美。现在我出家当比丘了,一个卫兵也没有,独自一个人静静在树林中坐禅,但不怕有人来杀我,穿吃都非常简单,但我内心觉得非常充实,我现在可以自由的坐,自由的睡,一点也没有不安的感觉。因此,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愉快!”由此可以知道,小乘圣者们的物质生活虽然贫乏,可是快乐并不曾减少!所以说,入世的生活是以拥有为快乐,出世的生活是以空无为快乐。拥有是包袱,是拖累;空无是无边,是无限。物质虽然少,但在出世的圣者生活中,他们的思想里仍然觉得拥有一切。佛陀的姨母亲自缝了两件衣袍给佛陀,但是佛陀只肯收一件,另一件要她供养给其他的比丘;有一位比丘要送给阿难尊者一个钵,但阿难尊者出外教化旅行,要七天后才回来,可是戒律规定不可隔宿拥有两个钵在身边,佛陀为此还把它改为在七天中可以拥有两个钵。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原始佛教的僧团中,其物质生活是多么简单和贫乏。从佛陀为年老的比丘穿针缝衣,可见僧团的自力自主的生活;从佛陀为有病的比丘沐浴和煎药,可见僧团的刻苦自励;为了一餐午斋,佛陀鼓励弟子要走三十里路外去应供;为了一次说法,不惜千里而往。看起来原始佛教的物质生活很苦,其实已发出离心的小乘圣者,他们一点也不挂碍贫乏的生活。不管环境怎样折磨,对修道的生活,反而更能够增进。有与无,远与近,苦与乐,在发出离心修道的圣者心中,都是一样。甚至,他们还觉得“无”比“有”更多,“远”比“近”更好,“苦”比“乐”更值得追求。不说原始佛教的圣者,就说我们现在的出家人吧!我昨天到这里来讲演,穿的是这件衣服,我今天还是这件衣服,明天也还是这件衣服,因为我只有这一件衣服,我拿起来就穿,一点也不觉得不好。可是你们各位呢?要来听经前,就想:我今天穿一件红色的,可是红的有好几件,哪一件红的款式比较好?翻啊!挑啊!选啊!明天还要出来听经,总不能老是穿红色的,换一件绿色的吧,可是……总之非常麻烦!我再举一个例子做补充说明:有一些年轻人来信佛教,是几位在家小姐,我办幼稚园,我就说你们去当老师吧!在佛教的幼稚园任教,一个月有三千元薪水,但另外有几位出家的,一个月只有一百元单银。非常奇怪的是,三千元一个月薪水的老师,还要跟单银一百元的出家人借用。所以说,多了不一定快乐,少的也不一定不好。出世的圣者,发了出离心以后,世间上的一切,五欲六尘,在他看来好像云烟一般,一点也不挂碍在他心上,因此他们就不为欲望所苦恼,不为人情所挂碍,每天生活在淡泊、安详、自在、和合的生活里。所以,出世的生活不一定要离开世间,在你们的家庭里面,甚至于在社会上也可以有这种思想,第一,先没有经济名利的占有,第二,没有男女爱著的贪求,第三,没有权力高下的执著,第四,没有人我爱恨的分别。你有这种思想,就能获得出世生活的快乐。 二.从禅宗语录谈禅师超然物外的悟道生活 中国佛教的禅宗出了许多伟大的禅师,他们在悟道以后,有的仍然芒鞋破钵的云游天下,有的一笠一杖的行脚十方。有的在丛林里搬柴运水,有的在禅堂里参禅苦修。他们抛弃人间物质的享受,他们远离社会人情的安慰,过著忍辱作务的生活,他们实践了内心平和宁静的悟道者的生活。禅师们悟道以后,人虽在世俗,其实心早就超然物外,像大梅法常禅师在马祖道一处得道以后,他以荷叶为衣,以松子为食;像南泉普愿禅师,在大慧祖师处开悟以后,他以牧牛为生,以采樵为业;崇信禅师曾以煎饼求道;隐峰禅师曾以推车度众。悟道后的禅师们,不以职业卑贱为耻,不以工作庸俗为念,我们反而可以从他们那些职业和工作中,见出他们洒脱恬淡的生活。六祖惠能禅师曾在五祖弘忍禅师处担任过多时的舂米工作,天衣义怀禅师曾在翠峰处一做水头就是很久,庆诸禅师在游山担任菜头的职务,雪峰禅师在洞山做过数百人的饭头,寒山和拾得二位大士在天台山做过行堂。一般人以为煮菜舂米是低贱的工作,但在悟道的禅师们眼中,却是最庄严的使命, 国父孙中山先生说:“要做大事,不要做大官。”其实,我国古代的禅师们,早就实践这种理想的高尚生活了。做过帝王的桀纣幽厉,什么人也不愿和他们一样;这些一无所有而从事劳役的禅师们,反而成为大众的楷模。唐朝的道林禅师,又名鸟窠禅师,他有房子不住,跑到秦望山峭绝悬崖上面的一颗长松大树上住,一住二十余年,有一次太守白居易谒见他时说:“禅师住处非常危险。”禅师回答:“我坐在树上不危险,倒是太守危险尤甚!”白居易说:“下官坐镇河山,何险之有?”禅师答:“薪火相交,纵性不得,得非险乎?”鸟窠禅师的故事,在佛教中一直传为美谈。记得民国五十二年,我曾到印度访问,在佛陀入灭的涅槃场边,有一棵大树,大树上有一位中国禅师,他名字叫“善修”和尚,他也学习鸟窠禅师居住在树上,但印度政府发现以后,不允许他住,但他已经住了十几年,非要住下去不可,印度政府无法,只得就把那颗千年大树砍断下来。印度政府的意思是因为住在树上不但危险,而且起居用物一无所有,实在也太苦了!可是善修和尚说:“我住在树上非常安全,也很自在,我与佛陀涅槃的地方同在一起,我住在树上,日月星辰与我作伴,这里的树木花草,天天和我共居为邻,怎么说我住在树上一无所有呢?”因为禅师们已经“悟道”了,就觉得大千世界、山河大地到处都是很美的;如何与真理相应,就在于你;如何得证“生亦不喜”、“死亦不悲”的超然性,那就是悟道者的认识。隋朝时候,有一位智舜禅师,在草丛中打坐。有一位猎人打到一只野鸡,野鸡带伤跑到智舜禅师的地方躲起来。智舜禅师因此要保护这只野鸡,猎人郤非夺鸡回去不可,以做为下酒菜。智舜禅师说:“一只野鸡多重,我割一只耳朵给你够不够?”说罢,就将耳朵割下来了。在禅师们悟道后的超然生活,所谓“四大本空,五阴非有”,一个耳朵算不了什么。有一位道树禅师,建了一座寺院,不巧与道士的“道观”在一起,道士因为放不下他旁边这所佛教寺院,就想变一些妖魔鬼怪来扰乱寺里的出家人,把他们吓走。确实有不少年轻的沙弥都畏惧离去了,可是道树禅师在这里一住就是二十年。到了最后,道士的法术都用完了,可是道树禅师还是不走,道士虽然心头很气,但也没有办法!算了,“道观”也不要了,因此他们全都走了。后来有人问道树禅师说:“道士们的法术那么凶猛,您怎么能胜过他们呢?”禅师说:“我没有什么能胜他们的,只有一个‘无’字。他们有法术,‘有’是有穷尽,‘无’是无穷尽的;他有法术,变完了就‘没有’了,‘无’则永远无穷尽无限量,我当然能胜他了。”禅者悟道的生活,就是过的“无”的生活,因为他们体证到“无”,所以,没有一切人我是非,没有一切荣辱毁誉,像行云,像流水,云水行脚的生活,就是禅者最真实的超然物外的生活了。 三.从般若经谈菩萨无住而住的行道生活 一般修道的行者从入世而出世,他们本来都有一个世间的生活,但由于人格升华,悟入自性,所以都甘愿舍离世俗,过那清净无为的出世生活。但大乘菩萨却不这么逃避世间,相反的他们从出世而入世,他们已安住于出世的思想,但又大兴慈悲入世度众,过那无住的生活。慈航法师说:“只要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这就是大乘菩萨的入世生活了。菩萨在人间,像维摩大士一样有家庭、有眷属、有田园、有财富,看起来他和世俗生活没有两样,但大士确是超脱世间的大菩萨。因为他“虽处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可以说他是生活在无住而无不住的生活里面。“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这就是无住生活的写照!“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这是无住生活的运用!《般若经》中说:“菩萨于法,应无所住”,无住的生活才能任性逍遥,才能随缘放旷。入世的人间生活,身心安住在色声香味触法的六尘之内,尘是动摇不安之义。所以,入世的人生都是生活在动荡不安之中。出世的菩萨,过的是无住生活,这个无住是“不惟不住有,亦且不住无;不惟不住无,亦且不住无无”,因为无住,所以才能无所不住。天上的太阳,看起来无所安住,其实因为太阳无住,所以太阳的光芒才能普遍照耀。六祖惠能大师就是听五祖弘忍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般若真理而开悟的。开悟后的惠能说:“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因为菩萨已悟到自性“横遍十方,竖穷三际”,所以把心安住于无住之处。无住而住,才是住于实相真理之中,才能过著菩萨平等解脱的生活。菩萨无住的生活境界,是人生最美的生活,好比我们出家人,大家都知道出家无家,我们虽然出家无家,但是可以每一个寺院为家,所谓“出家无家处处家”。因为无家,反而有更多的家;因为无住,反而无所不住。菩萨在无住生活中行道,如中称观音菩萨是“游诸世间”,行道度众生,好像是游诸世间,这是多么的逍遥,多么的自在!因为无住,不住于生死,也不住于涅槃,生死涅槃都不住,则世间忧悲苦恼、恐怖颠倒,在菩萨无住的生活中,就完全不相干了。什么是无住的生活?举一个例子说:有一位优婆先那比丘尼,在山洞中修行,不小心被毒蛇咬了,眼看著即将死去,但她仍很镇静的叫人把舍利弗请来嘱咐后事。舍利弗来了以后,说道:“优婆先那!你气色这么好,怎么说被毒蛇咬了呢?”“尊者!”优婆先那回答道:“我最近在修‘观空’行,把自己安于无住生活之中,毒蛇可以咬我身体,怎能咬我无住生活的修行呢?我的气色未变,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优婆先那说著就安详含笑的进入涅槃了,这种无忧无惧的人生,这种无贪无嗔的生活,不是菩萨无住行道的榜样吗?有的人,一点点名利放不下,他就生活在名利里,名利去了,他就无法安住了;有的人,一点点感情放不下,他就生活在感情里,感情变了,他就无法承受了。有住的人生是非常苦恼的,人若能在无住的生活中行道,有也好,无也好;荣也好,辱也好,那才能得到佛法的受用。在佛陀的弟子中,须菩提最深刻懂得无住生活的妙理。有一次佛陀在祇园精舍预备讲说金刚般若的时候,须菩提了解佛陀的心意,他就在大众中站起来,向佛陀顶礼问道:“佛陀!我们弟子都知道佛陀最善于爱护我们的,但是对于发菩提心修学菩萨道的弟子们,他们如何才能安住?对那些纷扰的妄念,如何才能降伏?恳求佛陀为我们解答!”佛陀回答道:“如何安住于菩提心,不受妄念的纷扰,就是在布施的时候,要行无相布施;在度生的时候,要行无我度生。就照这样的安住,就照这样的降心。”安住于般若空性中的菩萨,他们行道的生活,像文殊菩萨就能和离执的维摩大士畅论不二法门;像观音菩萨就能三十三现身,随缘应化了。在世间,而不执著世间,拥有一切,而又能喜舍一切,那就是菩萨无住的行道生活了。 四.从诸经律典中谈佛陀解脱果位的证道生活我一再说明佛教所讲的出世,不是离开世间的出世。佛陀降诞在人间,修行在人间,说法在人间,证道在人间。人间的证道者,他有不同于凡人的出世生活。一个证道者的感情生活,他对于外来的烦恼和迫害,对于友谊,对于恩义,对于徒众,对于仇恨、危险、毁谤、生死的种种一切,是怎样的看法?是怎样的处理?我向大家举例说明,说明佛陀对于好的一面是如何生活?对于坏的一面又如何应付?佛陀虽然出家成道了,但是他一样的热爱他的祖国,出家不是出国,出家还是要爱国。有一次,琉璃王带领大军去攻伐佛陀的祖国迦毗罗卫城。以迦毗罗卫城的兵力,没有办法抵抗琉璃王的大军,平常并不干涉政治的佛陀,在这个时候,他也只得挺身而出。当琉璃王大军经过的时候,佛陀就坐在大路中央。琉璃王看到佛陀坐在路中,就想起在印度有一种风俗,两军列队交战,凡看到出家的沙门,今天就不打仗了,何况对方是佛陀坐在马路中间?第二天,军队要通过时,佛陀还是坐在那里;第三天,佛陀还是坐在那里。琉璃王没有办法,只得亲自上前去说:“佛陀!为什么您老是坐在路中?太阳那么炎热,路边有树荫,请您坐到路边树下去好吗?”佛陀回答道:“亲属之荫,胜余荫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国家民族好像树荫一样,你现在要攻打我的国家,国家都要灭亡了,我还要在树下乘凉做什么呢?这句话,使那个凶恶的琉璃王听了非常感动,因此就退兵了。从佛陀这件事情看来,你能说佛教徒不要国家,没有感情吗?佛陀在还没有出家之前,他有一位爱妻叫耶输陀罗,后来离开她而去出家学道。多年的苦行与参访,成道以后,在南印度又教化了几年,才回到他的祖国。十几年没有见到丈夫的耶输陀罗,在内宫里真是百感交集,时而气忿,时而又觉得相逢的骄傲。可是见面的对方是佛陀,怎样见面才好呢?他想佛陀和她相逢时一定会对她讲些亲蜜的话,她又想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佛陀是成就正觉的圣者,这十多年来,耶输陀罗一直是以眼泪打发著日子,像梦似的,像云烟似的,她的情绪是千变万化的交织在心中。一个是成了道的佛陀,一个是多情的妃子,佛陀怎样来跟耶输陀罗讲话呢?当佛陀见过父王大众以后,年幼的罗侯罗出来告诉爸爸说妈妈在等他,佛陀和耶输陀罗见面了,正当佛陀要向她说话的时候,耶输陀罗情不自禁的跪下去,佛陀对跪在地上的耶输陀罗说道:“你辛苦了!虽然我对你是抱歉的,但我对得起一切众生及我自己,请你为我欢喜。感谢你,我现在已达到历劫以来的本愿。”证悟圣果的人,他不是没有感情,他是净化超脱了的纯洁感情。从佛陀对耶输陀罗的说话之中,可见大圣佛陀不是不通人情。实在说,只是把那私爱净化以后,转而以一切众生为耶输陀罗、为罗睽罗,那就是佛陀的慈悲了。佛陀的父王净饭大王崩逝以后,诸王子在出殡的前夕,商议为父王担棺,佛陀即刻说也要参加一份,当佛陀为父王担棺的时候,不知感动了多少人!你能说佛陀不孝顺吗?你能说佛陀不重恩义吗?证了圣果的佛陀,他对人间虽然没有什么要求,但施予众生的慈悲,却丝毫不悭吝啊!有一次,有一位弟子病了,佛陀亲自扶著生病的比丘起身,帮他倒茶,替他洗去身上的污秽,并替他把衣服洗好晒干,整理病房,令他身心清净。更有一位年老的比丘因老眼昏花,未能以线穿针孔,自己叹息:“谁来为我穿针?”佛陀听到了说:“我来帮你穿针引线。”佛陀的感情是大忠、大孝、大慈、大悲。这许多事情,对于一般人看来是很平常的,但在证果的佛陀身上表现出来,那就不一样了,所谓“平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佛陀对于烦恼迫害的时候,他又怎么应付?有一次他托钵到岳父善觉王的国家里,善觉王亲自出来阻止他说:“你不要国家,不要妻子,你要修行,现在你还好意思到我的国家来乞食?你不事生产,自己不去耕种,就这样托钵坐享其成吗?”佛陀听后,一点也不生气,非常平静的道:“大王!请不要这样想,我是用忍辱的犁、精进的锄,为众生耕种福田,我要播散智慧的种子,为众生开满幸福的花园,让他们享受到累累的菩提果实。”当初七王子出家之一的提婆达多,因贪求神通,想显异惑众,企图征服佛陀夺取弟子,想领导僧团。有一天,他要求佛陀教他神通,佛陀拒绝他的要求,因此,潜在的恶念逐渐萌芽,他招集了很多的恶汉要行刺佛陀,僧团里的弟子很紧张,大家也准备木棍铁棒准备战斗,佛陀见到以后微笑告诉他们道:“佛陀的生命,不是用人力可以防护的,这是异教徒的作风!佛陀不是常常对你们这样说吗?如果遇到争斗的时候,必须要有真正的准备,那就是智慧和忍辱,才不畏惧对方。你们用棍棒刀杖,不是究竟的办法,不是最好的准备。佛陀早就准备好,你们安心,佛陀的应身没有到要离开世间的时候。即使将来终要涅槃,佛陀的法身,仍然会永远的活在世间上。你们去修道,守护自己的心要紧!”优楼频罗迦叶本来是想陷害佛陀的,但最后却成了佛陀常随众的弟子。鸯掘摩罗是一个凶神恶煞,但在佛陀慈悲的感化下,终于放下刀剑,皈依了佛陀。释迦族和拘利族为了暑旱没有下雨,两族因争水而要发动战争,佛陀从很远的地方赶去调解劝导,使他们和解。毗舍离瘟疫流行,佛陀也赶往前去为他们化除灾难。战遮女的恶计中伤,以女色和佛陀纠缠不清,但最后奸谋拆穿,使佛陀更受人尊敬!迦留陀夷的被害,目犍连被裸形外道打死,使佛陀伤心,但佛陀却以此为教育弟子们的材料,要大家好好守道,不要太热衷于世间,甚至神通也不是究竟之法。佛陀对三法印的真理宣言,佛陀对四圣谛的建立法幢,像歧途上的指南,使众生更能明白人生的未来,追求真正的目标。证了果位的佛陀,在世间上,一样有许多荣辱毁誉,不过,出世的圣者的生活,对这许多事情,只是看得很平常,因为佛陀已安住在超然、解脱、净化的生活之中。我没有更的时间把佛教出世的生活说得更详细,我只是简单的说明,在佛教出世的生活中,举以上四点告诉各位,希望各位有志于求道者,不一定要人人出家,在现世生活里面有出世的思想,就能享受那出世的安乐。最后,我以三句话作为结论:第一、在家容易,出家难!第二、出家容易,出世难!第三、出世容易,入世难!